海棠花海,倒映在眼裏,紅彤彤的一大片。


    「姑娘,國主對你可真好。」


    伺候在小妹身邊的宮女,性子挺活潑,嘰嘰喳喳地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姑娘,您知道嗎,這裏的每一棵海棠樹,都是國主親自種下的……」


    阿錦說了很多,小妹隻靜靜地斜靠在涼亭的圍欄凳子上。單腳擱在上麵,欣賞著眼前這的美景。


    從朝華殿搬出來後,她就被安排到了海棠苑。


    聽著阿錦的話,她才漸漸想通了,為什麽搬出朝華殿後,沒有人敢來為難她。


    「姑娘,您要去哪裏?奴婢陪你!」


    「不用了,我就在這附近隨便逛逛。」


    「可是……」


    「就在園子裏隨便逛,難道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姑娘……」阿錦跺腳,臉色發紅地鬱猝道。


    耶識忽律雖然按照她的話,送她住到了僻靜的院落,但是對她的活動範圍,依舊有限製。


    在無人陪同的情況下,小妹想出海棠苑,是不能夠的。


    百無聊賴間。小妹拖著一身逶迤紗裙,纖細的身影漸漸沒入紅色的花海之中。


    小妹走走停停,手拂過花枝,花瓣抖落,掛在烏黑的髮絲上。絲毫都不自知。


    一個人,


    靜靜地走,


    直到密林深處,她忽然蹲了下來。


    終於,白皙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平靜的偽裝。


    你果真……


    是!


    那一日,她都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判斷。


    容崢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截過了話頭。


    當時,小妹的情緒太激動,根本就容不得她去思考。


    而這段時間裏,每到夜深人靜,她腦子裏就會不受控製地回想。


    一起生活的點滴,縈繞在心頭,始終揮之不去。


    說實話,小妹始終無法接受,容崢對她所作所為,隻是為了解蠱毒。


    即便是他親口承認了,她還是不能接受。


    向來做事情都慢條斯理的謫仙男人,為什麽在回答她問題的時候,那般衝動?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打斷她說話?


    還有解蠱毒這件事情,曾經小妹有跟古月旁敲側擊地了解過。


    如果,兩人之間的歡好,就是徹底解除蠱毒的途徑。


    為什麽,容崢要捨近求遠,七七四十九天,夜夜冒著風險來喝她的心頭血?


    憑他的地位,他做事的狠辣手段。完全沒必要考慮她一個小庶女的感受,就算把她給強了,剁碎了餵狗,也不會有任何麻煩的。


    畢竟,當時的她。卑微如塵埃,可以任人踐踏欺淩。


    事實,容崢沒有這樣做。


    多少次的生死相互,多少次的妥協退讓,那時候。小妹都理所應當地認為,容崢護著她的性命,是為了護著他的「解藥」。


    因此,她理所應當,甚至有恃無恐地耍著自認為無懈可擊的小心機。


    隻是。現在的事實卻是,容崢需要徹底排除隱患,僅僅隻需跟她歡好。


    那為什麽,當初兩人已經成為正式夫妻,小妹還想盡各種辦法要跟容崢圓房。


    可到最後,容崢都是極具克製力,每到關鍵時刻,都會隱忍下來,然後喘著粗氣,規規矩矩地擁著她入眠。


    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地襲上心頭。


    小妹目光微楞,望著地上無規則零落的花瓣,逕自出聲:「順序不對啊……」


    「叮」一隻羽劍飛來,直接在小妹眼前被擊落。


    猛地回神間,海棠花海深處。湧現出了好幾個蒙麵人。


    心髒皺縮,眉頭蹙緊,小妹目光落在那隻被打偏的羽箭,轉頭看向了右手邊的方向。


    那火紅的花海之上,有另外一波人。正朝著她奔襲而來。


    「退!」


    伴隨著一聲高喝,懸在花海上空的那撥人,已經跟蒙麵人纏鬥起來。


    刀光劍影,猶如流星般,劃過小妹的視線。


    「護!」


    突然冒出來的人,將小妹圍在中間,一個個都蓄勢待發。


    蒙麵人見討不到便宜,彼此默契對視,迅疾遁入了地底下。


    而這時候,擋在小妹麵前的人,也緊跟著消失。


    「簌簌簌……」的花枝摩擦聲,幽幽落入耳中。


    緋紅色的花瓣,慢悠悠地飄落。


    小妹伸手,將墜落的花瓣捧在掌心,語氣中透著堅定,呢喃:「是你嗎?」


    「姑娘!」


    背後,阿錦的驚呼聲,將小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慌裏慌張的是出什麽事情了?」


    「姑娘,你剛才沒有聽到林中的打鬥聲嗎?」阿錦滿頭大汗,扯著嗓門,緊張道。


    小妹不動聲色地挪了下腳,白皙的臉上滿是疑惑,揚聲道:「沒有啊,我一直都在賞花,沒聽到有什麽聲音啊?」


    「是嗎?可是奴婢明明……」


    「我餓了,趕緊傳膳吧。」


    阿錦撓頭轉身的剎那,小妹也挪步跟了上去,隻留下地上一連串鮮紅的帶血腳印……


    剛出海棠林,就看到耶識忽律站在一樹海棠下。


    他,依舊是通身的黑色,那嫣紅的花,跳躍在枝頭,一人一樹交相輝映,強烈的對比,無形中給人一種極致的美感。


    小妹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緩步走出了林子。


    她清淺的呼吸,落在耳中,耶識忽律轉頭,幽藍色的眼眸微閃,淡淡道:「喜歡吾為你親手種下的花海嗎?」


    每次見麵。他總是抓住一切機會,表達愛意。


    這讓小妹倍感壓力,她秀眉微蹙,忍不住道:「耶識,你我相識不過月餘的光景。這片海棠林跟我有什麽幹係?」


    「用膳吧,用完膳,吾帶你去個地方。」


    對於小妹的冷言冷語,耶識忽律下意識地忽略,他眸底暗了暗。轉移話題道。


    「不去。」


    現在她已經是眾矢之的,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眼前這個一意孤行的國主,小妹本能地拒絕。


    耶識忽律像是老早就預料到了,不緊不慢地替小妹夾了塊芙蓉豆腐,柔聲道:「嚐嚐這個。」


    「耶識,我們不可……」


    「不喜歡吃豆腐,那就吃點肉。」耶識忽律冷不丁地打斷。


    小妹看著碗裏,堆得如小山包似得菜,拿著筷子的手,卻怎麽都下不去。


    曾經,這樣夾菜的親昵動作,隻有容崢為她做的。


    可如今,她的夫君,又在做什麽呢?


    「吃呀,待會兒,我們還有段山路要走。」


    「我吃不下了,而且耶識忽律,我哪裏都不想去!」


    放下筷子,小妹逕自起身,轉身就要離開。


    「啪」的一聲。


    耶識忽律臉色黑沉地將筷子拍在桌子上,壓著怒氣,冷聲道:「吾的耐性有限,吾已經等得太久了!」


    小妹身體猛地怔住,她自然是聽懂了。他話裏的威脅之意。


    氣氛瞬間就尷尬下來。


    誰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小妹腳步動了。


    這時候,耶識忽律猛地起身,將小妹強勢地圈入懷中,一字一句道:「你這樣對吾不理不睬。是不是對容崢還舊情不忘?」


    「放開我!」


    「回答吾!」


    肩頭被捏得生痛,小妹咬牙不肯吱聲。


    兩人,麵對麵,彼此靠得很近,就這樣對峙著。


    耶識忽律手上的力道不停地加重,小妹額頭冒汗,臉色發白,可愣是哼都不哼一聲。


    倏然,他鬆了手,無力地妥協:「換身輕便的衣服,吾帶你去看你娘。」


    「真的嗎?」


    小妹眼裏的興奮,絲毫沒有掩飾,陰霾的心情瞬間就變得燦爛無比。


    「再囉嗦,就是假的了。」


    語畢,耶識忽律幽藍的眼眸裏閃過寵溺的光,轉身的瞬間,他手已經撫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雀躍跳動的心率,清晰地昭示著對麵女子此刻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背後,女子急急忙忙離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情不自禁地轉身,看著她,呢喃:「傅小妹,吾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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