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閣,徹夜無眠。


    墨淵閣,新房內的紅燭燃盡。


    小妹坐在梳妝檯前,頂著兩隻碩大的黑眼圈,一臉氣悶地坐著。


    混蛋,居然敢夜不歸宿!


    「奴才夏安,拜見世子妃。」


    菊香湊到小妹耳畔,輕聲道:「小姐,這個夏安是王府的管家。」


    聞言,小妹臉色沉了沉。眸色中的鬱猝之色,一閃而逝,不鹹不淡道:「管家,有事?」


    「回世子妃的話,世子爺吩咐奴才,將王府裏的帳目交給您過目。」


    呦,這人一夜未歸,這是想拿銀子來堵她的嘴?


    思慮間,小妹嘴角冷冷地勾起,滿臉無所謂道:「管家,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適應做這種勞心傷神的事情嗎?」


    夏安早就聽說了世子妃的英雄事跡,連世子爺的虎鬚都敢撩,他可不敢輕易開罪。


    「世子妃,你懷著小世子,自然是勞苦功高。隻是,世子爺說了,世子妃是王府的一家之主,家裏的錢財流水總是要了解的。」


    說著,夏安已賠著笑臉。將帳本遞到了小妹的麵前。


    「本妃眼睛疼,帳本最近都看不來了了。」


    「小姐,姑爺把家給你管,就說明對你有多在意了。」菊香在旁邊急了,小聲嘀咕提醒道。


    「哼。一個晚上不見人,現在還讓使喚我幹活,想得美!」


    「小姐……」


    主僕二人輕聲交流,夏安豎起耳朵聽著,還不忘偷瞄世子妃的臉色。


    這個世子妃出身雖然不高,但是卻深得世子爺的寵愛,昨天婚禮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世子爺甚至為了世子妃不惜跟皇上對著幹。


    夏安在心裏暗自計較了番,臉上討好的笑意更甚了。


    「世子妃,您眼睛疼,那就有奴才念給您聽吧,以前嫣語姑娘過問帳目的時候,奴才也是……」


    「停!你說誰過目帳本?」


    「嫣……」夏安猛地打了激靈,被對麵瘦瘦小小女子身上的駭人氣勢給震懾了,連說話都結巴了。


    管家話沒說完,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這時候,小妹已經從梳妝檯前站起身,她緩步站走過去,不輕不重地重複:「嫣側妃看帳本,也是容崢授意的?」


    夏安已經被嚇得不行了。世子妃居然敢直呼世子爺的名字……


    西暖閣,女子麵無血色,巴掌大的臉就像一張白紙,令人看著揪心。


    屋子裏,有一個老嫗的聲音響起:「世子爺。王妃讓奴婢給您帶句話。」


    「如果是她的事情,本世子不想聽。」


    容崢低沉的話音裏,透著冷冽,逕自轉身離開。


    「世子,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怪罪王妃嗎?」


    「芸姑。你過分了。」容崢臉色凜著,冷聲道。


    語畢,他便頭也不回地抬腳離開。


    「芸姑……」


    「丫頭,你可算醒了。」


    「世子爺呢?芸姑,我剛才好像聽到世子爺的聲音了。他是不是很不高興?」


    嫣語說著,眼淚就止不住掉了下來。


    「語兒,你放心,王妃既然替你在皇上麵前求了側妃之位,就不會放任世子爺冷落你的。」


    「芸姑,可是世子爺的心早已經被傅小妹偷走了,嫣語搶不過她……」


    那日,在嫣語的再三要求下,辛嬤嬤將她送到了城外白雲觀。


    那是王妃常年清修的地方,當年榮王戰死沙場後。王妃心灰意冷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多虧了嫣語,及時發現了輕生的王妃,才將王妃從鬼門關拉了出來。


    當年,她出來王府的時候,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因為她是陰年陰月陰時陰日出生,是暫時壓製容崢身上蠱毒最好的藥物,所以被好吃好喝像個嬌小姐般養著的。


    後來,除了每個月滿月的時候,要給容崢提供生血壓製蠱毒。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陪著王妃在庵堂禮佛。


    因此,嫣語在榮王府是個特殊的存在。


    十年相伴,嫣語對容崢早已經情根深種,那日她哭著撕心裂肺。跪在王妃麵前,請求王妃幫她。


    最終,王妃鬆口,她終於得償所願。


    隻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仍舊換不來她在王府,在容崢身邊的一席之位。


    「芸姑姑,語兒要的不多,真的不多,語兒隻希望世子爺閑暇之餘,能夠偶爾想起語兒,過來看看語兒,真的,真的隻要這樣,語兒就很滿足了。」


    嫣語越說越激動,將那張蒼白的臉,徹底地展露在芸姑麵前。


    她知道,隻要芸姑獲得了芸姑的支持,今後,她在王府的路,才能走下去。


    「丫頭,你也看到了,芸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世子爺也不聽我的呀。」


    「不。不是這樣的,世子爺隻是對王妃拋下年幼的他離開有心結,其實他心裏還是很關心王妃的,對姑姑也是十分尊重的。」


    「哎……過去的事情,誰都沒法去評判誰對誰錯,總歸是造化弄人。」


    「姑姑,王妃讓你過來,就說明她也是希望嫣語能夠成為世子爺的枕邊人的,不是嗎?」


    嫣語睜著眼睛說瞎話,其實當日。她去求王妃的時候,王妃隻說了一句:本妃欠你一條命,便還你一個情,從此以後你好自為之。


    因為當年的事情,世子爺一直對王妃有心結。母子倆明明彼此牽掛對方,十多年來誰都沒有見過彼此。


    今日芸姑過來,其實是偷偷慢著王妃的,她就是想來王府看看,世子爺娶的媳婦模樣、品性如何。


    等回去後,她也好跟王妃講講。


    「語兒,其實不是……」


    「芸姑姑,王妃喜歡清靜,平時她身邊都不喜歡有人,即便是你,也隻能每月十五的時候,才能見上她一麵。」


    「其中的原因,不用語兒說,你也清楚,為了王妃能夠安心,芸姑姑您就留下來幫幫語兒吧!」


    說著,嫣語已經強撐著起來。


    蒼白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掛著期期艾艾的可憐神色,從小到大,芸姑姑隻要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就會忍不住的心疼她。


    從小養在王妃身邊,大部分時候,都是芸姑在照顧她。


    嫣語知道,芸姑總愛已經將她視為己出,她很清楚一輩子都沒有嫁人生子的芸姑。是絕對不會拒絕她的。


    「哎呦,你這孩子,身上的傷不是開玩笑的,知不知道要不是古月醫術高明,你的小命早就被閻王爺收走了!」


    芸姑麵露心疼。伸手按下嫣語的動作,氣惱道。


    「隻是嫣語該受的。」她當然知道古月醫術好,要不然也不會當著世子爺的麵。


    用刀子紮心,那一下看著重,但她事先早就對著死屍練習過無數次了,隻要她不願意死,刀就絕對不會入心。


    墨淵閣外。


    容崢頎長的身姿挺立,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動作。


    影一緊繃著臉皮,努力憋著笑,抱劍站定在主子身後。


    容崢和狗不得入內,幾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在紅木牌匾上,熠熠生輝。


    主屋裏,少女翹著二郎腿,嘴裏嗑著瓜子,腳還一抖一抖的。


    她眼皮子微掀,看著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篩子似得管家,冷不丁道:「管家,你還跪著做什麽?本妃不是說了嘛,帳本這兩日我便會看完,到時候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自然會再請管家來的。」


    「世子妃……奴才……奴才…腿軟…起不來身兒了。」夏安已經快要嚇死了,門口那塊牌匾,要是被世子爺看到了,還不得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啊。


    「菊香、小翠,你們趕緊扶一扶。」小妹佯裝聽不出夏安的弦外之音,揚聲道。


    「轟」外頭一聲巨響炸開,頓時墨淵閣塵土飛揚。


    與此同時,小妹「嗖」地躥起身,像陣風似得衝出了房間:「何妨妖孽,居然敢在榮王府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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