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的話音,語氣是那般冷酷。


    那張謫仙般溫柔蠱惑的臉,倏地浮現在她腦海裏,又像是鏡花水月般,被他不帶人氣的話音擊成粉碎。


    意識漸漸地開始模糊,記憶裏的紛紛擾擾,是是非非,就像是退潮般,以驚人的速度褪去。


    他的音,


    他的容。


    他的笑,


    他的貌,在這一刻,悉數都化成了一縷青煙,被少女的憤怒逼出了靈魂之外。


    容崢晦暗不明的視線,落在少女紅腫的唇瓣上,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縮。


    她,依舊是倔強不肯睜開眼睛,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


    思及此,容崢不假思索地出手。骨節修長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捏住小妹尖細的下巴,手使巧勁,很輕易地將她緊閉的嘴巴給掰開了。


    小妹清晰地感覺到嘴巴不受控製地張開,方才那種狂風驟雨的恐懼感,驟然襲來。


    幾乎是同時,她失聲喊了出來:「不…唔…」


    嘴巴再次被堵住!


    涼薄清冷的觸感,仿佛多接觸片刻,嘴唇的血液都會被凝結住。


    「唰!」顫抖的羽扇睫毛,徒然掀開了,那雙隱沒在眼瞼下的憤怒眼眸,再次出現在了容崢的視線裏。


    他懲罰性地狠狠咬上了憤怒少女的唇,直到嘴裏的馨甜彌散,才緩緩地撤離。


    隻是,這次,小妹不敢再胡亂呼救了。


    她眼眶帶著紅血色,隱約還有氤氳之氣,容崢謫仙的臉龐上神色清冷,睥睨的目光落在恨極了卻不敢再輕舉妄動的少女身上,幽幽道:「這是你自找的。」


    冰冷的話音,不帶任何情緒,落在小妹的耳中,就像是冰刀子般,狠狠地紮在她心上。


    眼眶的酸澀越來越明顯。


    不許哭!


    傅小妹,你要是哭了,隻會讓他看了笑話去!


    不許哭!


    傅小妹,你在他眼裏本就是個笑話,難道還要這麽沒自尊心的流眼淚嗎?


    給誰看!誰要看!


    少女努力地憋著眼淚,倔強地別過頭,試圖掙脫容崢的鉗製下巴的手指。


    隻是,她的掙紮亦是徒勞。


    容崢捏著她下巴的手,就像是長在上麵,任憑怎麽甩都甩不掉!


    小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需要他用這樣極端的手段來羞辱,但是她是絕對不會屈服的。


    思索間,她嘴巴微張。牙齒已經狠狠地咬上舌頭。


    這突然的舉動,容崢始料未及,幾乎是同時,他端著少女下巴的手,直接往下使了個力道。


    「哢嚓!」顎骨脫離的脆響聲。在靜謐的深巷裏蕩漾散開。


    她強忍的眼淚,在劇痛襲來的瞬間,儼然不受控製地墜落。


    那一滴晶瑩,墜落。


    「啪嗒」滴在了骨節分明的手背上。


    溫熱的觸感,就如同她的唇般。都是他熟悉的溫度。


    容崢視線落在那抹碾碎的濕漉漉上,諱莫如深的眸海裏似有濃墨般消散不去的惱意。


    少女濕潤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無所畏懼。


    他觸碰下巴的手,倏地鬆了力道。


    隻是。那修長的指尖並沒完全撤離,似是有意又似無意地承托起她被卸掉的下巴。


    就在這時,小妹倔強地別過頭,她像是根本就感覺不到下顎的劇痛,慘白著臉,一字一句艱難開口:「走、開。」


    僅僅兩個字,卻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下巴被卸掉,說話時,嘴巴根本不能開合。


    小妹的聲音,隻能通過聲帶,從喉嚨裏發出。


    模糊不清的「走開」二字,不偏不倚地落入容崢的耳中。


    他眼眸裏流轉著細碎的金光,猶如優婆羅花般在靜謐的黑夜中妖冶綻放,對少女模糊的話音充耳不聞,骨節修長的手指輕捏住她的下巴。


    劇痛順著皮膚的神經,侵襲著她的理智,當那冰冷沒有溫度的觸碰再次襲來,小妹本能地躲開,雙手用力地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容崢周身散發著懾人的寒氣,冷不丁地往後退了半步。冷冽出聲:「本座說過,不喜歡等人。」


    擲地有聲的命令口吻,猶如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仿佛隻要小妹敢再反抗一次,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擰下她已經脫臼的下巴。


    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掉,小妹已經分不清是痛的,還是委屈的。


    但見,那雙猶如上等瓷器般造型優美的手掌,緩緩地朝她逼近,逼近,再逼近……


    小妹隻覺得心頭有股無名的怒火在燃燒,燃燒,再燃燒……


    忽得,一陣過堂風穿過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


    毫無徵兆間,那道頎長的謫仙白影----應聲倒地。


    徹底脫離鉗製的少女,就像是逃出籠子的雀鳥,連一個多餘眼神都沒有給那道轟然倒地的身姿,狂奔出了深巷。


    那七零八落的晶瑩,猶如細雨般,間或撒在他龜裂了淡漠的謫仙臉龐上。


    容崢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漆黑的眸裏細碎的冰渣儼然化成了無數利刃,飛向那幽幽深巷的荒蕪:「滾出來!」


    主上的怒吼聲,嚇得在民房屋頂上的影一直接滾了下來,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近,硬著頭皮道:「主上,你這是著了那小丫頭的道了。」


    循著記憶,小妹順利地找到了附近的醫館。


    在大夫的幫助下,她的下顎骨順利的復位了。


    「姑娘,你現在可以試著動一動下巴,看是否還有不適?」


    下巴被卸掉的那種鑽心疼痛,仍舊記憶猶新。


    小妹一左一右用手托著兩邊的下顎骨,嚐試著微微張開了些嘴巴。


    「姑娘,你再張開大些,要不然感覺不到的。」


    大夫在旁邊循循善誘地細心引導。小妹心裏卻是心有餘悸,張大嘴的速度簡直比蝸牛爬還要慢。


    等到嘴巴張開到大半,她依舊沒有不舒服的感覺,才慢慢放鬆下來。


    「姑娘,感覺如何?」


    原來下巴被卸掉的感覺。是這樣的,想到那該死的變態男人,以前就有威脅過要卸掉她下巴,沒想到這次他居然真得就下得去手了。


    「姑娘?」


    被大夫的聲音換回思緒,小妹微微點了點頭,道謝:「謝謝大夫,我已經不疼了,就是說話的時候,臉頰兩側會有些酸脹。」


    「這是正常現現象,隻要過個一兩日便能恢復了。這兩日姑娘別說太多話就行。」


    聞言,小妹認真地點了點頭。


    掏錢付診金的時候,她忽得抬頭,問:「大夫,你這裏有曼陀羅花買嗎?」


    剛才,為了製住那個混蛋,小妹把僅剩的曼陀羅花粉全部都用完了,多虧了那陣過堂風,讓她有機會下手。


    不過,憋氣真是不好受,原本她還擔心風太大,劑量不夠的話,他才吸入一點點,說不定會沒效果。


    還好,還好,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那變態男人的欺負她,助她成事來了。


    「姑娘說得,可是製作麻沸散的主要原料,曼陀羅花?」


    「對,就是這個!」看來這裏有賣了。那就太好了,這個可是她的防身利器,救了她好多次了,絕對不能斷貨的。


    正鬆了口氣間,隻聽那大夫道:「真是不湊巧,姑娘你剛到的時候,有人剛把我店裏的貨全部買走了。」


    到底誰啊,要那麽多毒花,也不怕把自己給毒死!


    暗自腹誹間,小妹還是不死心地追問:「大夫,那你店裏的存貨呢?應該還有吧?」


    一個時辰後。


    小妹一隻手垂著發脹的腿,另一隻手揉著發酸的下顎骨,滿臉頹廢地癱坐在路邊的石階上,嘀嘀咕咕:「有沒有搞錯?居然全部都賣光了。」


    與此同時,落紗門。


    古月搖著扇子,站在堆積成山的曼陀羅幹花前,滿臉不解:「主上這是要幹嘛?想把整個上京城的人全部放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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