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控的話音落下,四座皆譁然。


    傅貴妃眼看著這場糾紛已經陷入了僵局,再糾纏下去,隻會對侯府不利。


    她當機立斷:「既然雙方都各執一詞,臣妾建議,直接驗琴吧。若是琴上真有什麽問題,那麽傅小妹的罪名也就坐實了……」


    「若是沒有呢?貴妃娘娘,又待如何?」


    少女清亮的聲音裏,帶著倔強的愴然,她用力地甩開金吾衛的鉗製。目光裏透著絕望,出聲。


    「放肆!本宮麵前,豈容你一個小小庶女造次。」


    語畢,傅貴妃直接忽略傅小妹的問題,命人驗琴。


    空蕩蕩的廣場中央,天之驕女陰冷的眸光忽明忽現,傅明月在芸香的攙扶下,將自己的雙手攤開與人前。


    水蔥白纖白的手指,在闌珊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冰肌玉骨。唯獨她指腹間的累累紅痕,生生將這十幾年嬌養的渾然天成美感,破壞殆盡。


    傅貴妃看著親侄女上指上的傷口,頓時勃然大怒,厲聲道:「傅小妹。你好歹毒的心腸,居然敢謀害嫡長姐!」


    「砰!」


    果盤被傅貴妃拂落地上,發出的破碎響聲,震懾心扉。


    「貴妃娘娘,小妹沒有。」


    少女不卑不亢,保持著脊背挺直地跪立姿態,語氣中少了點怯懦,平靜地重複。


    傅貴妃氣結,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厲聲道:「來人。掌嘴!」


    「本宮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一個下作娼婦生的賤婢!」


    興師問罪的聲音落下,傅小妹臉頰上就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皮肉相碰聲,在空曠的上空肆意傳播,仿佛在無聲地哭訴著少女的孤立無援。


    「啪!」


    耳畔嗡嗡聲還未剪短,迎麵又飛來狠辣的巴掌。


    連續兩個巴掌,將瘦弱的少女打得東倒西歪,但她愣是努力地撐著,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不求饒!


    不喊疼!


    靜默無聲的少女,兩頰指印鮮紅,嘴角有鮮血滲出,她依舊保持脊背挺立,倔強地仰頭,儼然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傅貴妃冷眼看著這樣倔強的少女,雍容華貴的臉上殺機畢現:「來人,將這個大逆不道,死不悔改的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


    亂棍打死,這是宮裏頭懲罰犯錯的奴婢,才會使用的刑法。


    這樣的刑法。卻用在傅小妹身上。


    「貴妃娘娘,請給臣女一個死的理由?」


    「傅小妹,你耳朵聾了嗎?貴妃娘娘已經說了『你大逆不道,死不悔改』,這個理由還不有嗎?」


    有了貴妃姑媽的支持。傅明月弄死傅小妹的底氣瞬間足了,她像是平復了半天心情,終於緩過勁頭,眉眼間盡顯飛揚跋扈的神采,反問道。


    敵強我弱。本就夾縫中求生存。


    陰謀陽謀,總歸都是謀算人心。


    死,小妹不怕,但,現在不是死的時候。


    傅明月。你還沒死,我傅小妹怎麽能死?


    「小妹沒有帶三姐進宮,沒有在琴上做手腳,若是我做了手腳,為什麽我沒事,而你卻有事?芸香是你的人,她自然是替你說話的,貴妃娘娘是你的親姑姑,她自然也是為你說話的,小妹不服!」


    少女鏗鏘有力的控訴聲,猶如鍾罄般急促地敲擊著在場每個人的心。


    傅貴妃沒料到這賤婢生的女兒,如此伶牙俐齒,氣得直拍桌子,命令下人:「堵住她的賤嘴!」


    說時遲,那時快,小妹迅疾從地上爬起來,就在那些老嬤嬤要控製住她的時候,她當機立斷拔下了頭上的髮簪,發了狠般泣血抗爭:「皇上,臣女自幼與娘親相依為命,扶靈入府臣女奉的是君命,奈何臣女的一意孤行惹得家中老祖母和母親、父親不喜,臣女無話可說!臣女雖卑賤之軀,死不足惜,但貴妃娘娘和長姐如此咄咄逼人。非要將髒水往臣女身上潑,臣女不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與其被冤枉淩辱而死,臣女不如自我了斷。也省得再替諸位貴女徒增煩擾。」


    話音落下,小妹絕望愴然地閉上了眼睛,那隻抵住喉嚨的銀簪,毫不猶豫地向下用力。


    「就她了。」


    清清淡淡的聲音,從幽幽夜空中緩緩而來。猶如九天神殿的神邸降臨,瞬間擊碎了所有的濃烈炙熱恨意。


    小妹聽到這熟悉的繾綣溫柔語調,抓著簪子的手,不由抖了抖。


    這傢夥,怎麽來得這麽快?


    本來她是想逼皇帝插手的,這下要怎麽整?


    「鐺!」銀簪應聲落地,隻是眨眼的功夫,小妹手裏的兇器已經被金吾衛奪下。


    皇帝容天擎原本半眯的眼睛,這次,終於全睜開了。他目光中透著審視,視線不停地在決然赴死的少女身上掃過。


    「驗琴!」


    皇帝眸色暗了暗,肅聲中透著不容置喙,親自下旨。


    負在勘驗的宮人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上高台,在獨幽上又是聞,又是摸。


    半盞茶後。


    「如何?」


    「回皇上,琴上並無任何問題。」


    「怎麽可能?」傅明月首先沉不住氣了,失聲道。


    小妹驟然間,鬆了口氣。她就知道,這次一定能過關的。


    下午禦花園回來後,小妹特意在翠辰殿外繞了一圈,發現傅明月房間外有棵大樹。


    她支開假冒「菊香」的傅白茹說去找傅明月,其實是偷偷爬上了傅明月房間的屋頂,所以傅明月左等右等守在房間,都沒有看到傅小妹的人影。


    傅明月警惕性很高,那把獨幽,從頭到尾,都是放在她房間裏。誰都不能靠近半分。


    索性,小妹爬上屋頂後,掀開瓦蓋,正好能夠將獨幽一覽無遺。


    她小心翼翼地將混雜了曼陀羅花粉的水,順著一根絲線,均勻地劃抹在琴弦上,從頭至尾細線都是保持濕潤狀態,沒有一滴水漬滴在琴麵上。


    而且,小妹清楚的記得《廣陵散》演奏需要撥弄的位置,她隻將藥水抹在了那些必須按壓的位置上。


    先前,傅明月在演奏完畢後,早已經將琴弦上的藥水全部都磨蹭殆盡了。


    所以,小妹根本不怕驗出什麽問題。


    「殿前失儀,按照宮規,是要掌嘴多少?」


    忽而,一道溫柔磁性的話音響起,頓時引得癡迷於慈心世子風姿的女子,競相回答。


    「你說。」他骨節修長的手指輕抬,隨意地點了點。


    眾人順著容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傅明月。


    「怎麽又是她?」


    「世子爺怎麽也會喜歡傅明月這種假惺惺的女子?」


    「……」


    被點名的傅明月。聽著周邊憤憤不平的聲音,心念流轉間,遲疑著並不開口說話。


    上次宮宴上,小賤人就是被容崢抱走的,這回他突然出現……


    「大伯,要是侄兒沒記錯,應該是二十。」


    容天擎眉頭猛地跳了兩下,旁人不了解侄兒,他還是有些了解的,他這侄兒從小身子骨不好。對人對事尤其清冷,這世上能讓他提起興致來的事情,本就不多。


    而現在,他心血來潮般地指著尋死覓活的倔強小庶女,直接開口說要她。


    旁人不明白,容天擎卻是心如明鏡,這小子恐怕是對小丫頭上心了。


    「愛妃,是二十嗎?」


    傅貴妃聞言,雍容華貴的臉上跋扈的表情出現了龜裂,隻硬著頭皮道:「回皇上,的確是二十。」


    「那還等什麽?」


    他謫仙般邪魅容顏上,沒有任何情緒,幽幽出口。


    隻是,這對象是誰?怎麽指著她的方向?


    傅明月眸光流轉間,丹鳳眸裏的陰冷漸漸退去,那張咄咄逼人的嘴臉,儼然換成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小妹眼睜睜地看著她,蓮步輕移,緩緩走近:「四妹,方才是大姐太衝動了,這裏麵肯定有誤會。現在琴既然沒有問題,又有崢世子替你說情,你死罪免了,就受點活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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