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十日之期將近,這兩日,傅小妹讓劉嬸和小翠借著各種由頭,在府中下人堆裏打探,才曉得那天鳥的羽毛已經被傅德清提前交到三皇子手裏。


    自從得知素翎已經不在侯府,她就真有些著急上火了。


    「四妹,我瞧你這兩日額頭都冒痘了,是遇上什麽糟心事了嗎?」


    傅薔薇關切的詢問聲,將她雜亂的思緒拉回現實:「沒有,就是最近暑熱當頭,有些上火罷了。」


    「這樣啊,那就讓廚房送些冰鎮綠豆湯過來,這東西最適合解暑氣了。」


    「不用了,小妹沒那麽嬌貴,以前跟娘親在府裏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十之八九,要是都這麽矜貴,哪裏還能活到現在。」傅小妹及時阻止了二姐的好心,嘴角勾起自嘲的淡笑,有一搭沒一搭道。


    聽著眼前女子隨口說起過往艱辛的生活經歷,傅薔薇略顯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二姐,你別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看我,小妹不覺得以前的苦不是苦,至少那時候有娘親陪在身邊,比什麽都強。」


    家宴過後,向來不爭不搶、性子恬淡的傅薔薇來梧桐苑走動的次數很頻繁。


    雖然,傅小妹不明各中緣由,但上一世傅薔薇與她並無過節糾葛,對傅薔薇的親近,倒也不排斥。


    畢竟,在偌大的侯府裏生存,在實力還不強大的前提條件下,有個能搭把手的人,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經過這兩日的相處,傅小妹對眼前這個二姐也有了更深層的了解。


    二姨娘徐氏,娘家跟三姨娘柳氏同樣是經商的,不過徐氏的娘家有兄有弟,經商有道,也算是商賈巨富之家。因此,二姨娘徐氏在侯府雖然是妾氏,但是地位卻比三姨娘穩固,想來應該是拜娘家背景所賜。


    這也就很容易解釋通,為什麽傅薔薇身體有先天虧虛之症,卻也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成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使是鍾鳴鼎食之家,闔府上下的吃穿用度,無論哪樣都少不得錢財開銷。


    上一世的傅小妹不懂,這一世的傅小妹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是枉活二世人了。


    「對了,百花宴四妹可準備好了?」傅薔薇試著轉移話題道。


    跟那個變態男人約定的時日之期就快到了,要是拿不到素翎,恐怕連小命都要玩完,還參加什麽百花宴,復什麽仇?


    越想心裏約煩,不自覺間,傅小妹已經伸手,朝著額頭的痘痘抓了起來。


    「小妹,別抓,要是破皮了,會留疤的。」


    千金小姐傅小妹做得很不順手,對於留疤不留疤,她一點都不在乎。


    現在隻要誰能給她拿到素翎的辦法,就算破相都無所謂。


    手腕被一雙柔弱無骨的素手抓住,傅小妹佯裝一副不諳世事的孩子模樣,眨巴著大眼睛,崇拜出聲:「二姐,你長得真美,跟大姐比起來,一點都不遜色於她。」


    試探的話音落下,她明顯的覺得傅薔薇手輕輕地抖了下。


    「小妹,這話在外麵可不能亂說。大姐是長姐嫡女,我們隻是妾氏生的庶女,身份有雲泥之別,沒法比的。」


    「什麽雲泥之別,小妹就覺得二姐比大姐溫柔可人,討人喜歡多了,就算配皇子皇孫也當得,唔唔唔…;…;」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捂住了,傅小妹象徵性地掙紮了幾下。


    不過,在聽到二姐謹慎的勸阻話語後,她也從善如流,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之後,傅小妹又心不在焉地閑扯幾句,直到聽到傅薔薇提出帶她出府去逛逛,她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似得,立刻變得精神起來。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丫頭。」


    額頭被水蔥般的玉指輕戳了下,對於傅薔薇的寵溺親近,傅小妹還是有些不習慣。


    不過,表麵上她依舊掛著受寵若驚的笑容,一路上總是「二姐姐長,二姐姐短」地喊著,然後變著各種法子打聽侯府和二姨娘娘家究竟有多少銀錢或者生意往來?


    畢竟,大夫人謝琴不是省油的燈,若是二姨娘沒有兩把刷子,大夫人又何需拉攏三姨娘一起打壓徐氏呢?


    說來也奇怪,她有意無意地涉及到這些敏感話題時,眼前這個扶風若柳的二姐就像是沒任何警惕心般,十分大方地將徐家和侯府的生意往來有鼻子有眼地說了個七七八八。


    正疑惑間,傅薔薇忽然拉過她的手,親昵地拍了拍,認真道:「小妹,以後若是生活上有什麽難處,隻管過來找二姐。」


    說著,又停頓了片刻,眼神溫和地看了眼傅小妹,繼續道:「如今秀姨不在了,就剩下你一個人,老祖宗雖然歡喜你,但是大夫人對你的不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府裏的水很深,像昨晚,你一個小丫頭被當做磨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事情,相信以後是不會少的。」


    的確,傅薔薇分析得清晰透徹,隻是聽著對方這樣掏心掏肺的大實話,傅小妹心頭籠罩的疑惑更甚了。


    「二姐,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傻丫頭,你都叫我一聲二姐,咱們是親姐妹啊。」


    聽著傅薔薇帶著寵溺的話音,傅小妹嘴角緩緩地勾起了弧度,杏眸裏有微光閃爍:「二姐,小妹謝謝你對我好。」


    重活一世,依然孑然一身。


    娘親慘死,身份卑微。


    復仇之路漫漫。


    傅小妹沒有時間經營什麽所謂的「姐妹真情」,她索求的不過是一份同盟的默契。


    上一世,傅明月的花言巧語,已經讓她噤若寒蟬,這一世,她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嘴巴這種東西,隨便開合間,就能顛倒是非黑白,花言巧語蠱惑人心。


    在經歷過那種非人慘痛經歷後,傅小妹告訴自己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一定為虛,沒什麽事情是絕對的,凡事要用心去看,去聽,去感受。


    二姐傅薔薇的真心,究竟有幾分,她拭目以待…;…;


    東門大街,上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記得上次來,還是為了替娘親請大夫。


    隻是才幾日的光景,就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正感慨間,隻聽耳畔有溫柔的聲音響起:「小妹,天香樓的菜味道不錯,要不要嚐嚐?」


    「嗯,聽二姐的。」


    傅小妹將眸底的哀傷之色快速地收斂起來,幹脆利落地回應:「嗯,聽二姐的。」


    語畢,她就從座位上起身,掀開車簾,對著車夫喊:「停車,我和二姐要下車吃飯。」


    車廂裏,光線並非很好,傅小妹站在前頭,身子有一半在明,另一半在暗。傅薔薇姿態優雅地端坐在位置上,望著不拘小節撩開車簾的四妹,那張略顯氣血不足的臉龐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二姐?」


    「二姐?」見傅薔薇似有走神,小妹忍不住喊了兩聲。


    「嗯?怎麽?」


    「馬車停穩了,咱們下車吧。」小妹很懂得從善如流,記得傅薔薇形容她們之間的關係時,很喜歡用「咱們」二字,那她也就不客氣地徵用了。


    考慮到傅薔薇身子不大好,她很懂事地佯裝乖巧,挽住對方的手臂。


    在小二喜慶的迎接下,兩人並肩走進了天香樓。


    「二位小姐,要在大廳還是雅間用膳?」


    「大廳。」


    「雅間。」


    傅小妹很少出門,想借著機會聽聽民生,不過,傅薔薇到底是嬌養在深宅裏的閨閣小姐,這種拋頭露麵的事情,想來是不適合的。


    店小二很會察言觀色,他也不立刻追問她們,隻是笑著靜靜等著兩姐妹作出最終的決定。


    「我姐姐喜靜。」


    「好嘞,二位小姐樓上水雲澗走起。」


    吆喝聲,傳菜聲,聲聲入耳,沿著實木樓梯,一步步往上走,傅小妹都有偷瞄旁邊靜默不語的傅薔薇神色:「二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


    「可是,二姐你手心都出汗了。」說著,傅小妹滿臉懵懂,撒嬌般地將手從傅薔薇手掌裏抽出來,在她麵前晃了晃,表示汗水都黏在她手上了。


    「你們怎麽在這裏?好巧哦。」


    剛到樓梯口,忽然就有個聲傳了過來。


    下意識地仰頭,一張俊朗不羈的容顏直接映入了眼簾。


    怎麽是他?


    傅小妹壓下心底的疑惑,眸光流轉,隻見傅薔薇耳根子有些微微地泛紅,莫非…;…;


    「小二,她們在哪個包間?」


    「回三皇子,兩位小姐喜靜,小的特意給她們安排了水雲澗。」店小二誠惶誠恐,心裏激動三皇子竟然跟他主動說話,咧嘴興奮出聲。


    裊裊鱷梨香,恬淡致遠,無形中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半盞茶過去了,傅小妹雙手托著下巴,杏眸裏流轉著審視的目光,在三皇子容祀和二姐傅薔薇身上來迴轉悠。


    「小妹,那藥可好用?」


    容祀尷尬地咳嗽了聲,打破了靜謐的氣氛,佯裝隨意地問。


    逕自沉靜在思緒裏的傅小妹,聽到自己被點名,猛地回神,語氣中透著疏離,恭敬道:「多謝三皇子贈藥,小妹傷勢已無大礙。」


    從小到大在太監宮女堆裏插科打諢慣了,容祀從來不知尷尬為何物,今日他算是徹底體驗了一把。


    見對麵小丫頭對他冷淡的模樣,心裏不知怎麽,就是十分得不舒服。


    傅薔薇手裏輕轉著瓷杯,緩緩地將清茶放到嘴邊抿了口,入口微苦,她不由蹙眉。


    「二姐,你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覺得茶有些苦。」


    為了活躍氣氛,容祀很熱情地解釋:「這是苦丁茶,有清熱敗火的功效。」


    他看小妹額頭上冒了兩顆痘,便特意命小二沏了這茶。


    「這茶味道苦的跟黃蓮似得,名字也苦,小妹不愛喝,二姐也別喝苦茶水,小妹這就讓小二去換。」說著,傅小妹也不理會身後阻撓的話音,逕自開門離開。


    伴隨著房門合上的動靜,僅僅一門之隔,門內和門外的人心境卻是大相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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