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出門前的準備,顧邵也沒準備什麽。


    公文方麵朝廷已經幫他辦好了。顧邵怎麽說也是如今皇上身邊的一大紅人,縱使吏部的人有心想要插手,也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鬧出什麽幺蛾子,所以在這上頭,顧邵算是一路暢通無阻。至於行囊之類,有母親和妻子費心,顧邵這個家裏的頂梁柱,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陳金蓮自打知道兒子要外放之後,便開始替兒子準備了。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得帶著,平時習慣用的筆墨紙硯得帶著,她一早就醃好了的鹹菜醃肉也得帶著,免得在外頭吃不著。若不是顧邵攔著,陳金蓮差點連他的鍋碗瓢盆都一道讓他帶上了。好在顧邵看到之後立馬製止,才叫陳金蓮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待顧邵看到那一大包一大包的行囊,還是頭疼地要命:“娘,您收拾的這些根本沒法兒帶啊。”


    “怎麽沒法兒帶了,這些都是你平常用的東西啊,若是不帶,回頭還不是得自己掏錢買?”雖然家裏掙了錢了,但陳金蓮還是心疼兒子的俸祿,不想花錢花得太大手大腳了。


    “你也說了你是坐官船去的,多帶點東西怎麽了,他們還能多收你路費不成?”陳金蓮說得振振有詞。


    顧邵隻覺得頭疼:“路費是不必,可這麽多東西搬上搬下,豈不麻煩?”


    “又不用你來搬,李氏那邊不是給了一個丫鬟叫你們帶著麽。”


    顧邵看著他娘:“您覺得這些東西,那丫鬟一個人搬得過來麽?”


    陳金蓮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自己收拾好的東西,好像,貌似……是多了點。她有些煩躁:“早知道就帶個小廝過去了,帶個丫鬟管什麽用,還不是跟個嬌小姐似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點用處都沒有,還白費咱們家的糧食!”


    陳秀娘從邊上路過,聽到這一句話之後,又默默地放下簾子,回到裏頭去了。


    這會子,她怕是不適合出去。


    顧邵聽著陳金蓮的碎碎念,心裏絲毫沒有當做一回事。他娘對秀娘帶個丫鬟過去確實有些想法,不過顧邵卻不覺得有什麽。人家秀娘在家裏本來就有丫鬟服侍,且還不止一個丫鬟。秀娘在娘家的時候被服侍得好好的,哪能因為嫁給了他,就連丫鬟也不要了?


    陳金蓮也就咕噥了兩句,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也就沒有再多廢話了,反而將心思都放在自己收拾的行囊裏頭。為了不叫兒子受苦,陳金蓮隻能將東西清減清減,最後挑挑揀揀,卻還剩下三個包東西。這剩下的,陳金蓮說什麽也不願意再減了。都是必須帶著的東西,少了一樣都不行。


    顧邵打開看了一眼,見看了東西,也沒有再說什麽了。


    行禮收拾了之後,剩下的便好辦多了。顧邵算著日子,忙將顧禮送去書院,又去了尚書府告辭,且還順帶在尚書府領回了一名管事。


    秀娘嫁妝裏的那個鋪子原本是她自己管著的,隻是如今她得跟著顧邵一塊兒去淮安府,自然沒有辦法去管鋪子。陳金蓮跟顧大河兩人雖然知道製糖了,手藝也學得像模像樣,但是他們終究識不了幾個字,也沒有做過生意,更別提管什麽鋪子了。


    顧邵跟鄭遠安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便從尚書府裏領回了一個能夠管鋪子的管事。這事兒找別人顧邵都不放心,唯有找尚書府,他才是放心的。


    等這些事兒都辦好之後,顧邵啟程的日子也快到了。


    在家裏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顧邵便雇了一輛馬車準備離京。尚書府的人自然不必說,鄭遠安同兩個侄子都過來送行。


    翰林院這邊,與顧邵關係不錯的吳澈、韓子朗好幾個都來送行,還有幾個眼熟卻又叫不出名字的,也盡數來了。叫顧邵驚訝的是,連周伯琦和魯齊林都過來了。隻是這兩人都沒有說話,周伯琦是不知道說什麽,魯齊林是臊得慌,不想說。他今兒本來不打算過來的,隻是被熟人拉著,實在不好意思回絕才勉強過來送送。


    可到了這兒之後,魯齊林卻發現來得人同顧邵關係都挺好的,他這個有舊怨的站在這兒,怎麽看怎麽不搭。魯齊林再厚臉皮,也知道自己怕是來錯了。可是他又不願意表露出來,仍舊端著一副架子,冷冰冰地站在一邊。


    當然,顧邵也沒搭理他。他沒想到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相熟的不想熟的都有,人多得他都快要數不過來了,哪裏能注意到魯齊林是個什麽臉色。


    鄭遠安本來是來送顧邵的,隻是見如今這情況,也退到一邊與顧邵父母站在一塊兒了。此次顧邵離京,鄭遠安除了擔心顧邵離了他們的眼睛會捅出什麽婁子之外,倒也沒有什麽舍不得。


    想要熬資曆,想要長些見識,外放是必不可少的。


    鄭遠安可不心疼顧邵受什麽委屈,他隻盼著顧邵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清清白白地做官,且還要做一個俯仰無愧於天地的好官。如今顧邵所要經曆的,都是他必須得去嚐試,去曆練的。比起心疼,鄭遠安更多的是欣慰。


    顧邵還不知鄭遠安的心思,他正應付著這些好友,嘴裏也沒個停歇,回複完了這個,還得回複那個:


    “忘不掉,肯定不會忘了,咱們是什麽交情,哪兒能忘記呢?”


    “寫,回頭等我到了那兒之後一定寫信給你們。”


    “鋪子啊?照常開,糖肯定是少不了你們的。”


    “上回送的喜糖啊……應該過些日子就會賣吧,那是新琢磨出來的,味道自然不一樣了,你們喜歡就行。”


    顧邵挨個兒地回答他們的話。沒走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在他們中間竟然這般受歡迎。不過,聽著聽著,顧邵逐漸琢磨出味道來了,原來今兒來了這麽多的人,其中不少竟然都是為了一口吃的。


    好在秀娘已經將製糖的法子交給他爹娘了,要不然還真是應付不來這些人。


    魯齊林在聽到鋪子照常開之後,也是安了心。隔了一會兒,他看著同樣一言不發的周伯琦,悄悄地挪了過去。他一個人不說話,顯得突兀又尷尬。可兩個尷尬的人站在一塊兒,那便好多了。


    周伯琦還在想著顧邵已經遠超他許多,再也不是他能追得上了,正感慨著,忽然聽到旁邊有了動靜。


    周伯琦抬眼看了一下。見是魯齊林,他還有些莫名其妙。


    魯齊林也知道自己這動作挺怪的,可他自認為自己同周伯琦是一路子人,都是看不慣顧邵且還得罪了顧邵的,所以必須站在一塊兒。


    這般想著,魯齊林更腳下的動作更堅定了幾分,直直地往周伯琦那兒一杵,就這麽不走了。


    周伯琦:“……”


    這人,怪模怪樣了,難怪不討顧邵喜歡。


    送別過後,顧邵還是得走的。陳金蓮和顧大河本來有滿腔的話要跟顧邵交代的,盡管昨兒晚上他們就說了挺多的,可是這會兒還是舍不得,還是有許多話想要說。無奈這邊人實在太多,都圍著顧邵,叫顧大河夫妻倆一時間也湊不過去。


    因為湊不過去,所以這些話也就省了下來。


    等到顧邵揮別他們之後,這些話也沒能說出來。夫妻倆歎了一口氣,都有些沮喪,兒子這回,是真的走了,且一走還是好幾年呢。


    “就這麽走了。”隔著老遠看那馬車,都已經快要看不到了,陳金蓮還在念叨著。


    顧大河也耷拉著眉頭:“就是啊。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誰說不是呢。”


    鄭遠安站在兩人旁邊,聽到這話,也是默不吭聲。能將人送去外頭吃吃苦,受受罪也是好的,這是能臣要臣的必經之路,他求之不得呢,怎麽可能舍不得?


    不可能舍不得的。


    他們這邊一直看著人遠去,那方的馬車上頭,顧邵也是一直掀著簾子看向這邊。


    陳秀娘坐在他身邊,見他如此,靜靜地握住了他的手。自今以後,不管去什麽地方,不管經曆什麽,隻要他願意,她都會陪在左右。


    顧邵回握住妻子的手。


    雖然爹娘不在身邊,但是他還有妻子啊。而且,除了妻子他還有一個係統,係統這個小垃圾是龜毛了一些,也討人厭了一些,可好歹還擔了一個不離不棄的名頭。他也應該知足了。


    係統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顧邵。


    馬車行了半日,便到了運河的碼頭處。托聖上的福,顧邵這回南下外放才能搭上官船。


    下車之後,顧邵本想將那些行禮搬下去,不想官船上的小吏見狀,忙讓顧邵停了下來,也沒叫顧邵動手,招呼來另一個同伴,將顧邵的東西都搬上船不說,還客客氣氣地將夫妻倆人引至艙內安頓好,殷切得叮囑道:


    “這處您先住著,若是覺得缺了什麽短了什麽,隻管叫我們幾個過來便是。我們平常都在船頭那兒,您一聲招呼打著,我們便過來了。”


    人家這麽客氣,顧邵還有些不好意思,忙從兜裏掏了掏。沒掏出別的,隻掏出一把糖來,顧邵摸了身上也沒別的東西了,趕緊將糖分給他們二人:“我走時身上也沒帶什麽,隻剩下這些了,你們若不嫌棄,便都拿去吧。”


    兩人當然不嫌棄,不僅不嫌棄,還高興得不得了呢。


    等出了屋子,兩人還捧著顧邵給的糖,笑得合不攏嘴呢。他們這些小吏,平日能拿到手的錢就那麽一點,哪裏買得到這樣稀罕的東西。這糖他們也隻嚐了一顆,剩下的便全都攢了下來,回頭全帶回家去。


    “這顧大人還真是闊氣,一出手就給這麽多。”


    “我聽說這糖,連宮裏的聖上和娘娘都在吃呢。”對於那些糖被送到宮裏去的消息,他們也是有所耳聞,原本也隻是隨便聽聽,可如今真真切切拿在手上了,他們才感覺到了不一樣。


    雖然他們地位不咋地,但是也能吃到進貢到宮裏的東西了!


    兩人對顧邵的客套都滿意地不得了。事實上,即便顧邵什麽都不給,他們也不敢有什麽怨言。上船之前上頭便交代了,這位顧大人可是要重點照看的一位,得罪了誰都不能得罪了他。還聽說,上頭打招呼的大人,還不止一位呢。可想而知這位顧大人來頭是有多大,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遠在皇宮之中,作為顧邵後台中最厲害的一位,在聽到顧邵已經坐船離開京城之後,皇上對著空蕩蕩的大殿歎息了一聲。


    要是一開始沒遇上狀元郎也就罷了,說不定他還會對如今的生活挺滿意的,可等到遇到了狀元郎,也知道了什麽叫有滋有味之後,再返回到原先淡薄無趣的日子,便顯得格外難以忍受。他的狀元郎啊,這一走,少說就是三年,唉……


    百無聊賴之間,皇上掃了一眼旁邊的盤子,丟了一顆糖去了嘴裏。


    還挺甜的,皇上砸了咂嘴,想著不愧是狀元郎家裏做的糖。


    另一邊,顧邵正在隨船南下。淮安府離京城雖遠,卻也沒有那麽遠,一路坐船,等走過了水路,他們又雇了馬車沿著官道往下,直至抵達淮安府府城處,攏共也不過隻花了十來天的樣子。


    進了府城之後,馬車漸漸慢了許多。兩側的鋪子館子多了,人也就多了,外頭熱熱鬧鬧的,這馬車自然也就慢了下來,隻得徐徐前進。


    秀娘掀開了車簾,朝著外頭看了幾眼。


    一路下來,也就進了府城之後人才多了些。這淮安府跟京城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可跟金壇縣比,卻又顯得富庶了幾分。


    顧邵去得是淮安府的府衙。


    馬車停穩了之後,未等顧邵下車,前頭便走來一個小役,及至跟前,方才問道:“來人可是通判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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