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蓮忙看了自家兒子一眼,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顧邵將秀娘交到母親手上,讓母親先送她進去,自己則對那小書童道:“快請人進來。”


    他想到了上回送給皇上的請帖,覺得應該是跟這個有關。可顧邵也沒有想那麽多,隻覺得,這次過來的人極有可能是小夏公公。


    誰想到人被領過了之後,院子裏竟然沉默了一瞬。顧邵出了屋子之後一看,隨即連他也沉默了下來。


    這哪裏是小夏公公,這是禦前總管,聖上的貼身太監付公公啊。


    麵對付公公,顧邵還是十分客氣的,快步迎上去道:“付公公您怎麽親自來了?”


    場中賓客也正想問這個問題。


    官職稍微高些的,知道付公公是何許人也,隻感歎聖上對顧邵的重視;地位低一些的,連皇宮的門都沒進去過幾次,更別提看到付公公了,人進來之後,隻驚訝大家的麵色為何變了一下。當下有些人便小聲打聽了起來,待打聽出了付公公的身份之後,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若是他們想得都是真的,那這顧大人的後台,未免也太大了吧。


    事實證明,他們想的的確是真的。


    顧邵的話問過之後,付公公便笑著讓後頭的人將盒子呈上來,一麵道:“聖上知道顧大人今日成婚,特意備好了賀禮,讓我送過來,賀顧大人新婚之喜。”


    話落,鄭先生趕緊給身後的書童使了個眼色。書童忙上前,替顧邵接過了禮物。


    盒子一共有五六個,單單一個小書童肯定是接不了的。好在鄭遠安今兒帶來的人足夠多,挨個兒上前,將聖上送的賀禮都一一接了過來。


    鄭遠安打量著這位付公公,總算知道方才王翰林所言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他早知道了聖上的意思,怪不得……


    院中眾人,想法各異,隻是這一時間,誰也沒有揚聲說什麽,隻靜靜地看著書童將盒子放好。


    賀禮都裝在盒子裏頭,那些盒子有的大有的小,不過都是紅綢包著,看著很是喜氣。外人也看不出這裏頭究竟是什麽東西,可東西不論輕重,隻要是聖上賞的,那都是價值連城的。試想,能讓日理萬機的聖上記住婚期,還特意送來賀禮,這是多麽大的恩寵啊?


    顧邵也深知這一點,對著皇宮的方向行了禮,又對著付公公謝了好幾句。


    “可當不得顧大人這一句謝,我不過是替聖上辦事兒罷了,顧大人若是想謝,回頭還是親自進宮一趟吧,想必聖上看到您,也是極為歡喜的。”


    “多謝公公提點,我都記下了。”


    兩人說著客氣話,雖然周圍人沒有出聲,但是場麵卻都沒有冷下去。


    來都來了,顧邵也不會就這樣讓付公公回去,遂請他入席。


    付公公推脫了幾句,他確實還有事情,身為禦前總管,付公公每天其實也忙得腳不沾地。這回還是托顧邵的福才能出宮一趟,等回去之後,又得繼續忙活了。可他雖然沒有留下,卻還是走到前頭那張桌子跟前,與諸位大人打了一個照麵,順便也喝了顧邵的一杯喜酒。


    一杯過後,方才與顧邵和諸位大人告辭,領著幾個小太監,匆匆回去了。


    這付公公來得急,去得也快,隻是留給眾人的震撼卻遲遲沒有散去。直到人走之後,不少人還咋舌不已。尤其是顧邵的同僚,簡直要被閃瞎眼了。


    他們原先隻知道聖上對顧邵還挺滿意的,可他們不知道,聖上對顧邵已經滿意到這個份兒上了。連人家成親,都得讓貼身的大太監送上一份賀禮來,這不是為顧邵長臉還是什麽?


    莫怪顧邵的官途一路通暢呢,感情他最大的後台原來是聖上!


    比不得,當真是比不得。


    人群當中坐著的魯齊林也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今日到底還是過來了。雖然顧邵給請帖給得隨便,雖然別人都有喜糖隻有他沒有,但是思慮再三,魯齊林還是來了。他當然不稀罕顧邵的請帖,他今兒過來隻是沒事幹瞎溜達的,與顧邵沒什麽關係。


    本來魯齊林就是這麽想的,直到方才看到了那樣一幕。


    魯齊林默不吭聲,可這會兒心裏已經亂七八糟地想開了,一會兒罵自己的妹夫害人不淺,一會兒慶幸自己收手收得及時,一會兒又埋怨顧邵真是個馬屁精連聖上都被蠱惑了……


    與魯齊林同桌的幾個也在暗自慶幸:“幸好咱們當初沒有與顧大人作對。”


    當初顧邵來翰林院的時候,其實還有不少人不滿意他的。翰林院多文人,文人相輕,古來如此,他們覺得顧邵年歲小,性子又不穩,雖則得了一個狀元郎的名頭,但是不服氣他的人多了去了。狀元郎和榜眼比較,他們還是看好榜眼一些,畢竟人家出身要好得多。可如今瞧著,這出身也並沒有什麽用,榜眼還是人家成王的外孫呢,不也沒見著做成什麽事嗎,反倒是這位出身低微的顧大人,步步登天。他們這些年長他許多的人,早已經是望塵莫及了。好在他們當初看不慣也隻是心裏看不慣,從來沒有為難過顧邵。


    另一人道:“要作對,也輪不到咱們啊。不過,我看這顧大人是個大度的,應當不會計較這些。若真是計較了,今日咱們也不會同坐一張桌子上了。”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俱笑了一聲。無他,隻是都想到了一處。


    俄頃,幾個人仿佛不經意一般,拿眼睛偷偷地覷了魯齊林一眼。


    魯齊林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偏偏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真是,丟人!早知道就不來了。又不是他的婚禮,巴巴地跑過來幹什麽啊?魯齊林悔之不及,因為自覺沒什麽麵子,所以後來一直悶頭喝酒,都沒怎麽說過話。


    顧家宅子這邊熱熱鬧鬧的,付公公走了一遭後再回皇宮,總覺得這殿裏被襯得頗為冷清。


    他也來不及細想,趕緊進去回稟聖上。


    皇上一早就開始等著了。今兒一大早,他就坐起來批閱奏折,沒法子,今兒能供他使喚的人都去外頭參加狀元郎的婚禮去了,皇上不得不自力更生。


    他在這兒辛辛苦苦地批改奏折,可他的幾位股肱之臣卻在外頭高高興興地看熱鬧,皇上隻要想到這一點,心裏就氣得不行。可折子就堆在這兒,他還不能不批,若是不批,回頭那些人定又得念叨他了。


    成天聽著這些念叨,他們是不煩,可皇上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煩死了。


    恰好在他最焦躁的時候,付公公帶著消息回來了。皇上立馬扔下了筆,招來人問道:“怎麽樣,今兒狀元郎那邊是不是特別熱鬧?”


    付公公笑著回道:“是熱鬧,奴才剛剛過去的時候,瞧見滿院子都是人呢。不僅是院子裏,就連外頭也多得是看熱鬧的人,一個個圍在那兒,稀罕著呢。”


    皇上聽著更是後悔:“隻可惜朕沒看到。”


    “奴才就是聖上您的耳目,奴才看到了,跟聖上您看到了也沒什麽差別。”


    這話聽著皇上心裏好受了一些。他是沒法子出宮去看了,可聽著付公公轉述,仿佛還真的就跟自己過去了一樣。付公公知道皇上什麽性子,也知道今兒回來之後皇上肯定會問。方才他過去的時候雖然停留得時間不長,但是看得卻仔細。顧家的宅子是什麽樣的,狀元郎的父母是什麽樣子的,弟弟妹妹是什麽樣子的,今兒顧家來了哪些客人,付公公都記得一清二楚。


    將這些說完了之後,說得皇上心滿意足了,付公公這才提了賀禮的事:“奴才送禮過去的時候,院子裏的許多人都被震住了,似乎沒想到聖上竟然會派奴才去送賀禮。”


    “震住就好,震住就好!”皇上連說了兩聲。


    他人雖然沒到,可是隻送了幾分賀禮,便足夠讓他們震撼了。對於這點,皇上甚為自得:“狀元郎是不是很高興啊?”


    “喜之若狂。”付公公故意誇張了些。


    可這誇張的說話恰好對了皇上的胃口,他撫掌,更為得意了幾分:“朕就知道他一定會滿意的!”


    付公公垂眸,並沒有提及人家狀元郎到現在還不知道賀禮送得壓根都是什麽。這事他知道就行了,皇上知道了,那不是掃興麽?


    日頭漸晚。


    顧邵將秀娘接回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傍晚了,付公公走了之後,眾人又鬧了一陣,天色便越發得晚了。


    都是在朝中做官的,鬧起來也不至於沒有分寸,就算他們想要沒有分寸,可前頭有王翰林鄭尚書幾個人盯著,他們敢麽?


    至於鄭嘉樹幾個,嘴上吵著要“鬧洞房”吵得雖凶,最後依然敗在了鄭遠安的一個眼神中,隻能乖乖地站在角落裏,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四個人湊成一堆,在那兒怨念萬分。


    他們本來打算得好好的,這回顧兄成親,可要大大地鬧上一回,讓他終身難忘。他們都聽說了,再過些日子顧兄就得離開京城了,這一去,便是好幾年都不會回來。誰知道下回顧兄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連兒子女兒都有了呢。此時不鬧,更待何時?


    可是打算得再好,也敵不過嘉樹他二叔的一個瞪眼。


    幾個人平時在京城的一眾紈絝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可一物降一物,無法無天的他們,碰上了冷酷無情的鄭二叔,也就隻有吃癟的份兒。


    晚上臨到離開的時候,鄭嘉樹還拉著顧邵的手,一臉複雜:“顧兄啊,過了今兒咱們便不一樣了,隻要一想到這個,我這心裏就難受得慌,顧兄你今日一定要……嘶,疼疼疼!二叔您輕點。”


    輕點是不可能的。


    鄭遠安冷著臉扯著自己侄子的耳朵,將他帶了出去,順便跟顧邵叮囑了一句:“快關好門。”


    他們是最後走的,等他們離開,今兒這喜宴也算是徹徹底底地結束了。


    顧邵怎麽好立馬關門,等看著他幹爹和鄭嘉樹幾個人上了馬車,走了一截路之後,他才緩緩地關上大門,落了鎖。


    回去之後,家裏人正在收拾。


    雖說方才鄭家的小廝丫鬟幫著一道收拾了許久,但屋子裏還有些零碎的東西要規整。秀娘在之前便已經揭開了蓋頭,本來是要在屋子裏頭等著顧邵回去的,可是後來顧邵在於鄭先生他們說話的時候,陳金蓮便叫她出來整東西。


    秀娘猶豫了一下,還是出來了。


    她們如今整的,便是今日收到的賀禮。


    陳金蓮知道這賀禮是得整成冊子的,今日尚書府的管事收賀禮的時候就做了單子,但這賀禮,她和丈夫也在收,他們不識字,所以收的那份便沒有作冊,是以如今才叫了秀娘出來。


    待顧邵回來了之後,便看到他娘和他妻子在屋子裏,對著成堆的賀禮挨個地收拾。一個報,一個記,他在一邊兒看著,竟感覺難得的融洽。


    這不整不知道,一整之下,莫說陳金蓮,就連陳秀娘也被嚇到了。


    皇上送的暫且不提,這事陳秀娘是知道的,可那幾位皇子 ,竟然也讓管事送了賀禮過來。陳秀娘記下之後,見顧邵已經進來了,忙將這件事告訴了顧邵。


    顧邵聽著也皺了一下眉頭,目光轉向他爹娘:“這幾個東西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陳金蓮琢磨著他們兩人的臉色,方才知道這東西不該收的,隻是她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幾時送來的了:“今日過來送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同尚書府的幾個管事也有些糊塗了,不知道這究竟是幾時送過來的。”


    實則,陳金蓮覺得這事跟尚書府的管事應該沒什麽關係,他們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畢竟人家收了什麽都記在單子上,隻有他們夫妻倆,稀裏糊塗的,最容易出錯了。


    陳金蓮說完,顧大河也湊了過來,盯著自己兒子問道:“怎麽了邵哥兒,可是有什麽不妥?”


    顧邵歎了一口氣。可不是不妥嗎,雖說連皇上也送了賀禮過來,可那是皇上啊,縱使派付公公送過來,別人也不敢說什麽。換成底下幾個皇子,那就不一樣了——若是讓旁人知道他們送過來的話,指不定會想些什麽呢。


    顧邵又多問了一句:“哪幾位皇子送來賀禮了?”


    陳秀娘瞥了一眼單子,笑道:“還好,成年的皇子都送來了。”


    行吧,顧邵點頭,這也算是好事了。要不收都不收,要收都一起收。隻是有一件事顧邵還得叮囑他爹娘:“今兒太忙,疏忽了也就疏忽了,可以後若是有不認得的人過來送禮,爹娘你們可千萬別收啊。這若是收得不好,便是砍頭的重罪!”


    陳金蓮被嚇了一遭,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待你們離京之後,爹娘一定什麽都不收。”


    東西也清整完了,不想被兒子念叨,陳金蓮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推著他們兩人去房裏:“行了,你們趕緊歇息吧,這都多晚了。”


    顧邵聽到這句話,立馬就想歪了些。


    他側身看了秀娘一眼,見她一副羞答答的樣子,頓時更加想歪了。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顧邵的春宵夜,與別人比起來似乎也顯得與眾不同。


    前半夜過得倒是挺美的,可後半夜入夢之後,顧邵忽然安穩不了了。


    他做了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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