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了京城後,顧邵算是過上了兩日的平靜日子。


    他之前靠著鬥雞贏了些銀子,這麽久了也一直沒能花過去。如今好容易放了假,人也閑起來了,顧邵便拽著鄭嘉樹,花了半日的功夫,掃蕩了京城的整條東街。


    但凡他看著覺得合適的,都買了。


    去的時候馬車空蕩蕩的,回來的時候,東西堆得人都沒了可下腳的地方。


    顧邵買東西的時候買得可痛快了,隻管買,隻管花,一點沒心疼。等到了鄭府,看到鄭先生的黑臉之後,才恍惚地反應了過來。


    他好像買的太多了。


    鄭遠安看到這一堆的東西就頭疼,怒斥道:“穿的用的也就算了,怎麽吃的也買這麽多?”


    顧邵回得理所當然:“寄回金壇縣啊,好歹是京城的東西,他們一準沒吃過。”


    “路上要走一個月,帶回去還能吃嗎,你也不長長腦子!”鄭遠安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頭是不是裝著漿糊。


    怎麽就蠢成這樣呢!


    顧邵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好像,是這樣的……”


    鄭嘉樹也愣愣的。方才他們就顧著買,壓根也沒想這麽多。現在看看情況,才知道他們好像買多了:“顧兄,那這些,該怎麽辦啊?”


    “吃了唄,反正府裏這麽多人!。”


    鄭遠安猛地轉過身盯著他:“自己買的自己吃,一天不吃完,就一天別想吃別的東西!”


    顧邵哀嚎不已。


    鄭遠安壓根懶得瞧他。這糟心玩意兒,一天不管著就容易上天,花錢又是這樣的大手大腳,一點不知節製。


    好在手頭上還有錢,若是手頭沒錢還這麽花,遲早要將家底都敗光了!


    罵是罵了,可是罵過之後,鄭遠安還是認命地找來小廝,讓他講這些東西挑揀出來,能送去金壇縣的都給他送過去。


    顧邵見此,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被鄭先生罵了之後,顧邵便不敢胡作非為了,隻安安心心地待在府裏。


    就像當初鄭先生說得那樣,顧邵在京城過年,壓根也不需要走親拜友,撐死算上一個吳澈,餘下的,就再沒有了。


    可是讓顧邵和鄭遠安都始料未及的是,江寧侯府之後,顧邵竟然又收到了好幾個請帖。


    吳澈那邊的也就算了,若是不要臉的話,顧邵也能厚著臉皮說兩個人是知己了。


    可鎮國公齊國公,還有禦史大夫溫家,顧邵卻有些意外。


    這三家,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顧邵還有猶豫去不去,鄭遠安卻一錘定音:“去,明日便去。”


    “可是,先生您不是說隻給我放三日的假嗎?”顧邵問得忐忑,“三天我都用掉兩天了,剩下的一天,總不能一天拜訪四家吧,那我成什麽人了?”


    不如……顧邵立馬打起了小心思。


    鄭遠安睨了他一眼:“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邵嘿嘿一笑,湊到了鄭先生身邊:“那先生給我再添幾天的假唄。”


    鄭遠安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不情願道:“再添三日。”


    顧邵眼睛一亮。


    足夠了,多一天都是賺到!剩下四天,一天拜訪一家,吃吃喝喝輪過四天,再竊喜不過了!


    再者,護城河那邊事情已經快要收尾了。這回工部的人辦事利索,年後再過一月,想必城北的事情便能完全結束。


    那之後……顧邵覺得自己便能徹底放輕鬆了。


    畢竟河也修好了,晉安先生也走掉了。隻鄭先生一個人管著他,想來也不會太累。


    提到這件事,顧邵忽然想了起來,這件事他還沒有跟鄭先生通過氣,顧邵立馬道:“先生,那日晉安先生回城,曾和我說了一件事。”


    鄭遠安坐了下來,聽到他這話也沒有什麽大反應:“何事?”


    “晉安先生說,等護城河修好之後他便要離京辦事,還說這件事同我有關。隻是他就透露了這麽一句話,之後我再怎麽追問他都閉口不提了。先生您說,晉安先生到底是去做什麽事兒啊,又為何是因我而起?”顧邵舔著臉問了一句。


    鄭遠安掃了他一眼,冷冷地吐了一句:“不知道。”


    “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顧邵急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又不是朝廷的人,哪裏知道朝廷的事兒。”


    顧邵撅了一下嘴巴,訕訕地低下頭。


    不知道就不知道唄,反正這事與他有關,他遲早也是會知道的。而且,晉安先生既然要走,肯定率先處理護城河那件事,對他的教導自然也會鬆散下來。


    顧邵隻要一想到這個,便渾身輕鬆,克製不住地漏出幾絲雀躍來。


    鄭遠安多了解他。


    顧邵挪個屁股他就知道他是要打什麽壞主意,如今這得意勁兒一上頭,鄭遠安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向來見不得顧邵鬆懈,見他得意了,當即斥道:“怎麽,人都還沒離開,就想著翻天了?”


    顧邵趕緊收了笑意,又道:“哪兒敢呢。”


    “我看你也沒什麽不敢的,本事沒長,膽子卻是越來越大。”鄭遠安罵了他一句,接著道,“你也別開心得太早了,晉安前些日子與我說了這件事,他說護城河那邊已經沒有他多少事了,年後去了城北,主要還是為了指點你。會試該教的東西,都是一絲不落,盡數教完。”


    顧邵神情木訥,怎麽會這樣?


    傻眼之後,他忽然又反應了過來:“晉安先生既然都跟您說了這麽多,又怎麽可能連離京的原因都沒有提到!”


    分明是故意不跟他說,顧邵心中憤憤。


    鄭遠安“嗬”了一下,就是不搭理顧邵。


    說什麽?真要說了,這小子尾巴又該翹上天了。


    在鄭先生和係統這兩邊都問不出來什麽,顧邵也死心了。


    說到底這對他來說隻是一件小事,即便問不出來也不會影響什麽,如今重要的是他又多了三日的假。


    第二日一早,顧邵就隨著鄭先生去了江寧侯府。


    江寧侯顧邵也是見過的,頭一次去青山書院的時候,陪著吳澈的便是他這位侯爺叔叔。江寧侯為人親和,沒有什麽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吳澈的緣故,他對顧邵十分有好感,寒暄了兩句之後便讓吳澈來招待顧邵了,他自己則一直跟鄭先生說話。


    顧邵也是好久都沒見到吳澈了,今兒過來還挺高興的,歡歡喜喜地跑過去,然後在看到吳澈拿出幾本書之後笑容漸漸消失。


    “吳兄,這大過年的,不至於吧?”


    “書不可廢。”吳澈露出了笑容,“再說了,我這些日子又遇到了些疑惑,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不如顧兄幫忙看看。”


    “我不行的。”顧邵連忙搖頭拒絕。


    大過年的,瘋了才讀書吧。


    吳澈不由分說地將書塞到他手上:“看都沒看,怎麽能說不行?”


    好不容易逮到人,吳澈可不會就這麽讓他蒙混過關。


    顧邵欲哭無淚。


    這個吳兄,什麽都好,就是對待讀書這件事上,未免太過上心。吳澈是上心了,他可傷心了。


    好不容的得到的假啊,本想著能吃喝玩樂,結果一來就要看題目。


    他也太慘了!


    顧邵苦著臉,在吳澈的威壓之下,不得不跟被迫坐下去,同一塊兒琢磨了起來。


    一邊的江寧侯看到兩人討論地熱火朝天,很是欣慰:“這兩個,關係可真好。”


    他瞧著兩個人臉上一直帶笑,可見說得有多開心。


    年輕人,就該這樣,江寧侯覺得自己請鄭遠安和顧邵來府裏,真是請對了。


    鄭遠安也點了點頭。


    江寧侯又道:“水清自來性子獨,不常跟人來往,在京城裏也沒有多少朋友。難得顧解元不嫌棄他這性子,還肯與他相交。要不然,我隻怕他一個人悶出病來。”


    自打第一次去青山書院後,他那侄子便對京城的讀書人沒有什麽好感,他幾次三番地勸他出去交友,無奈他這侄子也是個執拗的,看不上的人愣是一個眼神都不給。


    長此以往,江寧侯也被他弄得沒了脾氣,隻能由著他。好在如今,還有個朋友陪著他,能跟他說說話。


    鄭遠安謙虛了一句:“其實那小子的脾氣,也不是個東西。”


    “那這可有緣了。”


    兩個脾氣都不是東西的人湊到了一起,可不是有緣呢。


    江寧侯同鄭遠安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無可奈何。


    養孩子,可是一件辛苦活。


    這邊,顧邵還在跟吳澈“激烈”地討論著。鑒於吳澈過於執著,顧邵為了給他麵子,不得不稍微裝出一點感興趣的樣子,否則按著他的脾氣,他真恨不得把這玩意兒給撕了!


    兩人中,吳澈是全身心投入,說得萬分入神。顧邵是身不由己,時不時出一下神。


    隻是即便如此,也好過吳澈一人時的苦思冥想。


    一個人想的時候,總容易走上死胡同,破不開,也出不來。而跟顧邵討論之後,雖隻有一兩句,卻每每能叫他恍然大悟。


    入京的途中,吳澈也曾與顧邵討論詩書經義,隻是當時兩人還不分上下,如今幾月過去,他便落後了這麽多,而顧兄,卻日進千裏,非常人能及。


    吳澈起先還隻是驚歎,後來想到顧兄如今是在晉安先生跟前受教,才又覺得理所當然了起來。能得晉安先生教導,該是如此出眾的。


    “顧兄當真是有大氣運之人。”末了,吳澈如是感慨。


    這話顧邵聽聽就算了,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人家就客氣一兩句,當真那就傻了。


    真要是有大氣運的人,會過得像他這麽慘?不可能的。


    在江寧侯府待了半日之後,顧邵才又精疲力盡地回去了。


    往後三日,鎮國公府、齊國公府、還有禦史溫家,他都得一個一個拜會。


    有江寧侯府打頭,顧邵對著三家的期待已經降到了最低。


    不過顯然,這三家跟江寧侯府都不大一樣,既沒有要考他學問的長輩,也沒有硬拉著他看書的朋友。張若齡、賀彥琚幾個,都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壓根不可能領著顧邵去讀書。


    他們之所以將顧邵請到自己家來做客,完全是因為顧邵在玩一道上入了他們的眼。


    誰不喜歡有趣的人,更何況,這個有趣的人不僅會玩,還長得好,名氣高,帶回家裏都萬分的有臉麵。


    至於鎮國公和齊國公,大概也覺得自家孩子跟顧邵相處實在是叫他們放心。自家孩子是什麽德行,他們哪兒能不知道?所以看到孩子跟一個解元郎在一塊兒時,也都樂嗬嗬的,嘴裏還不斷告誡著他們要好好同顧邵學學。


    鎮國公府和齊國公府都是勳貴人家,而溫家,則又與他們不一樣。溫家老爺穩禦史,是正兒八經地科舉起家。


    顧邵進了溫家之後,便立馬體會到不同之處了。


    譬如溫旭,在外頭作得厲害,回了家麵對他爹娘時,卻軟和得全無脾氣。


    顧邵不大適應這樣嚴肅的氣氛,好在,溫禦史戴他還算客氣。


    一直到離開,氣氛也都還算融洽。


    顧邵走了,連帶著溫旭也跟著他一道兒出去。有外客在,溫禦史沒有發作,反而不鹹不淡地吩咐了溫旭幾句。


    鬧得溫旭也有些受寵若驚了。


    一屋子人走了之後,溫夫人指派著下人將屋子收拾幹淨。


    待看到自家老爺還坐在那兒擺弄著一副字,便輕輕走了過去?


    “這是那位顧解元留下的?”


    溫禦史點了點頭。


    他早聽聞王翰林說,鎮江府的顧解元書法了得。心頭好奇,所以這回顧邵過來,他才特意讓人留了字。


    溫禦史看得認真。


    溫夫人卻道:“也是奇了,老爺不是沒見過江南的讀書人,也不是沒見過什麽少年英才,怎麽偏偏對那顧解元青眼有加,還將人給請回府裏來了?”


    要說顧解元跟他們家孩子玩得好,那還不至於。


    他們溫家自有溫家的清高,不是鎮國公府,也不是齊國公府。倘若隻是因為這個,他們家老爺必定不會是如今這個態度。


    溫禦史愛重妻子,知她蕙質蘭心,每每遇事也願意同她分享一二。


    “你可知道戶部這些日子遇上了什麽事?”


    “聽說是下去了幾位大人。”


    溫禦史又問道:“那你可知,戶部這事是誰捅出來的?”


    溫夫人搖了搖頭:“這種事,妾身如何能知曉?”


    溫禦史笑了笑:“朝中人人都說,此事是工部侍郎錢大人上奏,引得皇上盛怒,才下令徹查戶部。雖然隻查出了三位,可是這也足夠讓人警醒了。原先我也以為隻是錢大人,卻不想,這裏頭還藏著別人呢。”


    “竟有此事?”溫夫人驚疑,“若是真有旁人,怎得朝中人人不知?”


    “還能為何,有人護著,才沒有漏出來。”


    這事,溫禦史也隻是因緣際會聽到了一星半點兒,如若不然,他也是不知道的。


    同朝中那些人一樣,都被瞞在鼓裏。


    溫夫人原還想問那人是誰,護著他的又是誰,可想想今兒他們家老爺對顧解元的態度,忽然就沒有在問下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係統逼我考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七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七令並收藏係統逼我考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