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顧邵獨自去了陳家。


    陳家在金壇縣也算是頗有資產的人家,住在縣城東邊兒,這處可是整個縣城最富裕的地方。府邸占地挺大,大門旁邊種著好幾排垂楊柳,鬱鬱蔥蔥,婀娜多姿,顯得極陰涼。


    顧邵上前叩門之後,沒多久便有人過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一個小書童,見顧邵有些麵生,還問了一句:“不知公子您是?”


    “我姓顧,是這家的……”顧邵突然卡殼。


    “可是姑爺來了?”好在顧邵還沒有糾結多久,便被人匆匆打斷了。


    打斷他的就是那日來參加酒席的陳管家。


    陳管家一聽到動靜就往這邊走了,可巧了,剛好就碰到顧邵同那小書童說話。


    小書童聽到那一句姑爺之後,便知道這人是誰了,趕忙錯開了身子請顧邵進去:“原來是姑爺,實在對不住,小的有眼無珠了。”


    陳管事笑嗬嗬地站在一旁,側手請顧邵跟他一道往前走,道:“昨日秦府的人過來遞了信之後,老爺原本定下的小聚也都推了,隻一心等著姑爺過來說話呢。”


    “早上等了一會兒沒見過姑爺過來,這才叫我去外頭看一看,誰想到剛出來,就碰上姑爺您了。”


    顧邵也跟他客套地應了幾句。


    這陳家,他也來過兩次,隻是每次來都沒有太上心,轉過頭就忘了。眼下再細細打量的時候,才覺得這府裏當真景致不錯。


    陳秀才本來就是個風雅之人,陳家又是幾代的耕讀之家,底蘊頗豐。是故這府邸處處都透著一個清雅宜人之美,便是那些花草,也養得恰到好處。比之府城裏的秦家和杜縣令的府邸,也不遑多讓。


    顧邵一麵觀望,一麵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他以後,能不能住上這樣的宅子。


    待陳管家領著人進了正廳之後,顧邵才發現,裏頭的人到得還是挺齊的。陳秀才和夫人李氏都在,連顧邵的小舅子,年僅八歲的陳瑾瑜都乖乖的坐在座位上等著他。


    好在,沒有那位陳家姑娘。


    顧邵也不知道該失望還是該慶幸,打起精神提步上前,給兩人都行了禮。


    “都是自家人,無需客氣。”李氏看顧邵的目光都透露一股滿意,且還是那種越看越滿意。她含笑地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快些坐下吧,免得站累了。”


    李氏與陳秀才年紀相近,不過她善於保養,又會穿衣,瞧著便比陳秀才年輕許多。隻那麽穩穩地坐在位子上,眉眼含笑,這渾身的氣勢便都出來了。


    顧邵還沒坐下呢,那邊的陳瑾瑜卻乖乖地上前,朝著他拱了拱手:“顧解元有禮了。”


    顧邵失笑,也拱了拱手:“陳小公子也有禮了。”


    陳瑾瑜長著一張包子臉,說話卻有板有眼:“久聞顧解元才學過人,我有幾個疑惑,特意過來,想要請教一下顧解元。”


    陳秀才和李氏看得樂不可支。


    顧邵問道:“哦,那不知陳小公子想要請教的是什麽難題?”


    陳瑾瑜正要回答,就被他娘製止了:“好了,乖乖地坐著吧,待會兒自然有時間讓你慢慢請教。”


    陳瑾瑜蹙著小眉頭,有些不樂意,但是母親的話他又不好不聽,遂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去了。


    顧邵也看明白了,他這個未來小舅子就是一個小書呆子,一心隻撲在讀書上呢。他忍不住拍了一句馬屁:“瑾瑜如此用功,將來必定能大有所為。”


    “作為再厲害,也比不得邵哥兒。”李氏自然而然地結果話頭,“我隻盼著往後他考科舉能順利一些,別像他爹那樣就是了。”


    陳秀才臉色漲紅,有些埋怨妻子在顧邵麵前揭了自己的老底:“你說這個做什麽?”


    “喲,怎麽還不讓別人說了?”


    “不是,那……那不是因為我沒去考嗎。”


    李氏翻了一個白眼:“你又沒有邵哥兒這樣的能耐,即便去考了,還能考中一個解元公回來?可別做這個白日夢了。”


    陳瑾瑜在底下聽著,也不住地點著小腦袋。


    確實考不上。


    陳秀才被妻子直白的話鬧了一個大紅臉。不過……事實也確實像妻子所說的那樣,他就算真的去考了,也肯定考不上的。他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來沒去考。


    李氏素來心直口快,說一出便是一出,懟完了丈夫之後,又突然毫無預警地問了一句:“對了,我記得邵哥兒的弟弟,似乎跟瑾瑜差不多大的是吧?”


    顧邵想到禮哥兒,微微點頭:“禮哥兒也是八歲。”


    “真是再巧不過了,竟然一般大。”李氏似乎像是來了興趣一般,“那他可讀書了?”


    “這個,”顧邵遲疑了一下,“尚未啟蒙,他年紀小心性不穩,又素來好調皮搗蛋,一直沒有上過學堂。昨兒我才讓我堂兄帶了話回去,讓爹娘將禮哥兒送去上棗村外的私塾開蒙。”


    李氏拍了拍手:“那可真是極好了。”


    顧邵不明所以地望過去。


    “依我看,你也別把你弟弟送去什麽村外私塾裏頭去了,就跟著瑾瑜,一道去他的學堂裏讀書就是了。”


    “這怎麽好?”顧邵下一次便想拒絕。


    隻是李氏卻沒有給他拒絕機會:“怎麽不好?他們兩個人年歲相近,最能玩的到一塊去,彼此間還能相互照應著,最好不過了。”


    “更何況,你如今都已經是解元公了,再讓你弟弟去村外的私塾,著實不太像話,傳出去了,隻怕別人會說你們家顧此失彼。”


    顧邵猶豫道:“可是,我原先也是從那私塾裏走出來的。”


    “你瞧瞧咱們金壇縣,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你?”李氏話說得明白,也說得直,“若是你弟弟也像你這樣,那嬸子我自然無話可說。可若是你弟弟沒有你這邊的天賦,那便更應該給他找個好先生了,你說是不是?”李氏看了丈夫一眼。


    陳秀才壓根不知道他心裏打著什麽主意,隻是下意識的附和道:“是,是,本來就是這樣的。”


    李氏微微一笑:“邵哥兒你啊,年歲還輕,許多事情難免考慮的不周到,依我看,這禮哥兒最適合送到縣城裏頭讀書。瑾瑜那位先生與你們秦先生也相識,是位學問了得的,待禮哥兒進了學堂,用不了多久,必定能大有長進。”


    “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兄弟著想。這親兄弟,也不能差得太多是吧?你也說禮哥兒活潑好動,那就更得要一個震得住他的先生了。”


    顧邵怔住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被李氏說得動搖了。確實,以禮哥兒那臭脾氣,肯定不是一般的先生能招架得住的。不過,貿然將禮哥兒送來縣城讀書,來回往返也是個問題。


    李氏是何等細心之人,一眼就看出了顧邵的猶豫,不慌不忙地說道:“我一早就想著要給瑾瑜找個誌同道合的小夥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也算是瑾瑜的福氣了。等禮哥兒進了縣城裏讀書,還盼著你爹娘能割愛,讓他住在我們府裏,跟瑾瑜一道學習呢。邵哥兒你瞧,這樣可還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顧邵自然也就隻能順勢應下。


    不過他心裏也知道,李家這是故意給他們家賣好呢,總歸還是欠下了一個大人情。


    顧邵真心實意地道謝後,李氏果真笑得更開心了。


    她又高高興興地拉著顧邵說了好一會兒話,期間,顧邵還稀裏糊塗地答應了改日要跟他爹娘一塊兒上門,兩家人一起吃個便飯。雖然顧邵答應之後便覺得這事好像有一些突然,可轉念一想,不過就是吃一頓飯罷了,其實也沒什麽。


    想必爹娘也是願意的。


    幾個人說說笑笑,時間也就這樣過去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李氏才讓兒子領著顧邵去逛園子。


    顧邵對陳府其實也挺好奇的,沒有多推辭就跟著一道出去了。


    屋子裏,陳秀才盯著喝茶的妻子,越看越覺得奇怪:“昨兒晚上,你也沒說要請顧家人來府裏做客啊。”


    “臨時想的。”李氏淡淡地說道,“咱們家秀娘日後可是要嫁到顧家去的,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總得重新掂量掂量我那位好親家。”


    “掂量掂量?顧家夫妻倆不是挺好的嗎?”陳秀才納悶道。


    李氏瞥了他一眼,鄙夷道:“天真!”


    陳秀才被噎的無話可說。


    顧邵還跟著小舅子在園子裏晃悠,他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同陳瑾瑜說著話。


    這小書呆子,逗起來別有一番趣味。不管他問什麽,人家都會老老實實地回。有問必答,乖巧得不得了。


    顧邵看著感歎不已,要是他們家禮哥兒也能這樣聽話懂事就好了。


    係統瞧著他傻樂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同情。


    母親不靠譜,丈母娘還強勢成這樣,真不知道宿主以後的日子,該過得有多滋潤。


    算了,就讓他繼續這樣天真下去吧,係統無所謂地想著,反正夾在中間的也不是它。


    那邊陳瑾瑜走到一處小涼亭邊,忽然就不走了。


    顧邵摸了摸他的頭:“累了嗎?”


    陳瑾瑜一臉糾結。他不是累了,而是母親交代了,隻能走到這裏。雖然陳瑾瑜很想要繼續往前走,但是……唉,還是先聽母親的話吧。


    顧邵不知道他的心思,正打算帶著他去涼亭裏休息,餘光裏忽然衝出一直黑乎乎的身影,動作迅速,來勢洶洶。


    “姑爺小心!”


    已經來不及了,顧邵低下頭,隻見手背上赫然現出了三道紅血絲,眼下正往外頭冒著血。好家夥,傷成這樣,疼得他差點齜牙咧嘴。


    不過罪魁禍首卻沒有闖禍的覺悟,落地之後還是一臉凶悍地對著顧邵,嘴裏發出咕嚕咕嚕地威脅聲。


    後麵的人匆匆趕過來,見到顧邵受傷,紅香臉都白了。


    完了完了,夫人讓她把姑娘帶過來,可沒說讓姑爺受傷啊。


    “小昆侖,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怎麽見人就抓!”紅香急得跺腳,之前那次,她看小昆侖不是還挺喜歡姑爺的嗎,早知道今兒就不帶它出來了。


    黑貓仍舊蹲在那兒,舔了舔爪子,警惕地看著顧邵。


    後麵的陳秀娘臉色也白了許多,她有些擔心地看了顧邵一眼,卻發現對方壓根沒有發現她過來了。


    陳秀娘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結果,顧邵仍舊隻盯著自己的手。


    顧邵:真的好疼!


    陳秀娘輕咬貝齒:“紅香,你帶顧公子下去包紮。”


    顧邵聽到聲音才看過去,見是她,立馬低下了頭,有心虛又有些無措。


    他這表現,在陳秀娘看來便越發得讓她失望了。第一次見麵不認得她,如今再見,卻也看也不看她一眼。要說一開始是沒發現,可她如今都說話了,竟然也忽視她忽視到了這個份兒。


    陳秀娘也不是毫無自尊的人。她雖心悅顧邵,可也會覺得委屈。話說完之後,陳秀娘便轉身準備離開。


    係統急了:“宿主,快叫住她!”


    顧邵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位未婚妻,下意識地懟了係統一句:“我幹嘛要叫?”


    係統滋出一道電流:“你叫還是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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