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楚楚歎氣, 賀時霆緊了緊攬著她的手臂, “很難受?我們馬上回家,讓禦醫瞧瞧。”


    楚楚懨懨地搖搖頭,沒有回答。


    她舀了勺冰盞中的甜湯,先喂給賀時霆,然後才往自己嘴裏送。


    賀時霆臉色微沉,他抱著楚楚,讓她轉過身, 正對著自己,“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楚楚小鴕鳥似的,直把臉埋進賀時霆懷裏, 悶悶地問道:“霆哥哥,你喜歡孩子嗎?”


    賀時霆以為是那柳張氏的話刺激了楚楚,眼神陡然一厲, 手裏的動作卻依舊溫柔, 一下又一下地撫著楚楚柔順的青絲。


    “喜歡,我們的孩子是自然是最好的。”


    楚楚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猶豫了好半晌, 才含含糊糊地問道:“和,和我比呢?”


    此言一出, 賀時霆方才知道楚楚這會兒是在鬧什麽別扭。


    他將埋在自己胸前的小鴕鳥抱出來,讓她直視自己,問道:“不高興是因為擔我更喜歡孩子?”


    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吃醋,楚楚有些羞赧, 她垂著眼眸,坦誠地點點頭,“是。”


    賀時霆沒有笑話她,轉而問道:“那麽寶寶呢,你喜歡肚子裏的孩子嗎?”


    楚楚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答得很快:“喜歡。”


    賀時霆又問:“和我相比,你更喜歡誰?”


    楚楚聞言,略怔了怔。


    她正想著,肚皮上突然出現一隻小小的腳印。小崽子踹了她一腳,似乎對她遲遲不回答感到很不滿意。


    楚楚的心頓時軟成一塊水汪汪的嫩豆腐。


    摸著肚皮上那個突起的小腳丫,楚楚道:“我最愛霆哥哥,但也很愛這個孩子。”


    賀時霆鳳眼含笑,輕吻楚楚的側臉,“我亦然。”


    他問道:“寶寶是不是害怕,有了孩子,我便不疼你了?”


    楚楚點頭。


    她愛孩子,也愛霆哥哥。可一想到霆哥哥會把給自己的愛分出去,她就特別難過。


    她明知道自己這樣是自私,是不對的,卻偏偏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


    賀時霆則有些後悔和心疼,其實楚楚的心思從她以往的言行中能看出端倪,他卻從未特意關注過。


    他認真地同楚楚道:“寶寶,你有孕後,很愛這個孩子。但你可曾因為孩子,而少愛我一分?”


    楚楚沒有片刻猶豫,“不曾。”


    賀時霆眼中笑意加深,他誘導般地繼續問道:“為何不會?”


    楚楚想了會,懵懂地搖搖頭。


    賀時霆道:“感情不是米缸中的米,吃完就空了,它會與日俱增。你這樣好,我怎麽舍得少愛你一點點?有了孩子,便有了更多的兩份愛。而我們給予彼此的,並不會減少,是不是?”


    楚楚邊思量,邊緩緩點頭,突然一針見血地指出:“可每日隻有十二個時辰,你要分給朝政,又要分給孩子,留給我的就好少好少了。”


    賀時霆在她蹙起的眉間落下一個吻,“是每日要照顧你,還要處理朝政,留給孩子的時間可能會有些少。”


    他又道:“況且孩子隻能與我們相處十幾年,待他們成家立業,便要去過他們自己的人生。到時我將江山托付給他們,帶你遊遍天下。我們的愛和時間,隻屬於我們彼此。”


    楚楚沉默良久,恍然一笑,若撥雲見日般清朗。


    她一直是不安的,即便賀時霆已給了她全部的愛,給了她無數的嗬護。


    此刻她的心忽而安定下來。


    賀時霆讓她願意相信,即使蒼雲變幻,世事無常,他的愛永恒不減。


    楚楚含著笑,靠在他肩頭,神氣活現地開始給他找麻煩,“在席上時,那些夫人都急不可耐地想幫你納妾。”


    賀時霆見她眉目舒展,知道她隻是在同自己玩鬧,笑道:“懷裏的這一個,我尚且周全不過來,哪裏消受得起那麽些妾室?


    楚楚壞得很,哪肯輕易放過他?


    她挖坑道:“不必擔心,管理妾室最方便不過。你若真想娶,我替你周全。”


    賀時霆失笑,“我們太子妃預備怎麽周全?”


    楚楚頗為大氣地道,“誰敢鬧騰,便罰她把我不愛吃的都吃光。吃撐了犯困,自然就沒精力搗亂。再者多食易發福,若身子沉重,便難以四處蹦躂了。”


    她一麵漫無邊際地亂扯,一麵往嘴裏送涼甜的冰盞,不知不覺吃進了半碗。


    賀時霆果斷拿走她手中的勺子,認真讚道:“我們寶寶真聰明。”


    楚楚眼巴巴地看著他拿走勺子,端起半碗冰盞,一口飲盡。


    她很是舍不得,扒拉著賀時霆的袖子,連連囑咐道:“喝慢一點,別嗆著。”


    賀時霆放下碗。


    碗內連點渣子都不剩。


    楚楚眨了眨眼睛,幾乎要哭出來。


    賀時霆輕笑,吻住她的粉唇,渡給她最後一塊櫻桃肉。


    吃了甜滋滋的櫻桃肉,楚楚猶嫌不足,勾著賀時霆的舌尖,津津有味地咂弄上麵殘餘的那丁點甜涼滋味。


    賀時霆原想放過楚楚,不過既然楚楚這般主動,他也隻好欣然受之。


    春日清風拂過,掀起馬車簾子一個小角,裏麵隱隱約約傳出些嬌媚的哭吟。


    天氣逐漸炎熱,楚楚的肚子也越發鼓起來,仿佛揣了個大西瓜。


    她有孕八個月的時候,雙腿疼痛腫脹,肚子圓得連腳尖都看不見了,整日腰酸胸悶,夜間也睡不著,怎麽躺都難受。


    有時賀時霆抱著她坐一整夜,她才能睡一小會兒。


    白天也很不好過。


    楚楚苦夏,加上月份大了,孩子擠著腸胃,總是沒有食欲,隻能硬塞進一點吃的。


    賀時霆竭力騰出大部分時間,一有空就回東宮,給楚楚揉、捏酸疼的腰腿,陪她說話散步。


    離楚楚的產期還有二十餘日,這天早晨,賀時霆在朝上大發雷霆,訓斥了幾位聯名上書的大臣。


    說來也該是這幾位大臣倒黴。


    原本請太子擴充東宮,為皇家開枝散葉是國之大事,他們並無過錯,可他們偏偏撞在了槍口上。


    賀時霆擔憂楚楚的身子,心情煩悶壓抑已久,隻不過不敢在楚楚麵前表露。


    這起子人上趕著給他添堵,怎麽可能不被遷怒斥責?


    賀時霆怒火未平,殿內跪了一地的人。楊公公自殿外收了消息,匆忙趕到他身側,對他耳語幾句。


    “散朝。”


    丟下這兩個字,賀時霆疾步往東宮去,留下跪伏在地的大臣們,麵麵相覷地看著彼此,不知是誰救了自己。


    今晨賀時霆離開後不久,楚楚便醒了。


    她難得的興致好,還張羅了早膳,預備著等賀時霆下朝,陪他一起用。


    楚楚思量了會,說賀時霆近日胃口不好,讓多熬幾鍋香濃的粥來,再配上清爽甜辣的涼菜,又念著昨日的魚羹不錯,讓禦膳房做一碗來。


    謹和領命去了,楚楚想到什麽,叫住她,補充道:“再加道涼拌茼蒿,昨日晚間霆哥哥多吃了一口。”


    話音剛落,楚楚突然皺眉,撫著肚子低喚了一聲。


    碧桃等趕緊扶她坐下,“小皇孫又踢您了?”


    楚楚額上很快冒出幾滴汗,她點點頭,總覺得今日的疼和往常不一樣。


    待緩過這一陣,她感覺舒服了些,讓人扶她到床上躺躺。


    按照慣例,禦醫都是在早膳之後來給楚楚把平安脈的,今日因楚楚身子不適,碧桃便著人即刻去請。


    她正在殿門處吩咐小太監,裏麵忽而鬧了起來。


    “太子妃發動了!”


    雖離楚楚的預產期還有些日子,但東宮上下早有準備,宮人們除了剛開始有些慌亂,隨後便都井然有序地忙碌著了。


    楚楚原以為這些日子受的折磨已經夠艱難了,沒想到生孩子更難。


    她極不耐疼,平日便是蹭破點油皮賀時霆都能心疼半天,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痛楚,眼淚直往下淌。


    疼痛一層層蔓延,一次次加深,孩子在肚皮裏翻了天似的鬧。楚楚害怕又委屈,哀哀地叫喚著,臉色比紙還蒼白幾分。


    產婆們一直讓楚楚別哭,保存體力,楚楚卻疼得壓根聽不見聲音。


    好在這疼痛時而劇烈,時而和緩,楚楚還是機會喘口氣。


    她平靜下來後,謹和等給她擦了臉上和脖間的汗,產婆吩咐人端些吃食來,給楚楚補充體力。


    毫無征兆的,殿門被破開,賀時霆瞬間衝到楚楚麵前。


    “寶寶。”


    楚楚剛舒緩了片刻,闔著的眼裏還時不時溢出幾滴淚,聽到賀時霆的聲音,頓時淚如雨下,啞而微弱地喚了一句,“霆哥哥。”


    賀時霆的臉色很難看,卻竭力對楚楚擠出一個溫和的笑,“我在呢,不怕。”


    楚楚蒼白的唇抿出小小的弧度,“你笑得可真難看。”


    賀時霆沒有反駁,他坐在楚楚床沿,“怪我來得太晚,寶寶方才一個人怕不怕?”


    楚楚點點頭,任他幫自己擦汗水和淚水濡濕的臉龐,“怕。”


    一位產婆見太子隻顧著親昵,沒有半分要離去的意思,進言道:“殿下,婦人產子之地,殿下不宜久留。”


    賀時霆不耐地嗬斥:“做好你分內之事!若太子妃平安產子,孤自當重賞。”


    產婆被賀時霆冷肅的神色嚇得心肝直顫,立刻閉上嘴。


    禦醫們匆匆趕到,給楚楚把完脈,道:“稟殿下,太子妃身子很好,待開十指後,便能生產。此時可先用些飯食,保存體力。”


    賀時霆令人即刻將早膳端來,哄著楚楚吃了一些。


    楚楚大腹便便地倚在賀時霆懷中,任賀時霆說盡好話,也隻用進幾口早膳。


    東宮的宮人對此司空見慣,那幾個產婆卻聽得麵紅耳赤。


    太子殿下看著威儀萬分,怎麽說起情話來這樣沒羞沒臊。


    楚楚用完飯後不久,一個產婆道:“太子妃殿下的宮口已開了三指。”


    產婆剛說完,楚楚就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痛得她鬢發全濕,幾乎昏厥。


    賀時霆的臉繃得很緊,不斷用內力給楚楚溫養身子。


    房內的血腥味越來越重,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


    楚楚渾身撕裂般疼痛,痛呼失聲,最後沒了力氣,可憐巴巴地靠在賀時霆手掌邊,虛弱地無聲撒著嬌。


    產婆們俱都一個腦袋兩個大:從未見過如此順利的產婦,極短的時間便開了十指,孩子不大,生得也順利,這都見著頭了,太子妃卻分心去做別的事。


    賀時霆哄著楚楚,“寶寶好乖,很快就好了。”


    產婆老臉一皺,趕緊接道:“對對,已經見著孩子的頭了。”


    楚楚聽到產婆的話,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她聞著屋內的血腥味,想到自己現在肯定狼狽極了,突然不願讓賀時霆瞧見,哭著要賀時霆出去。


    她這一哭,有了力氣,猛得一使勁,孩子竟就這麽被哭了出來。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位皇孫女。”


    楚楚疼得身下完全麻痹,好在還有幾分清醒,抽了抽鼻子,虛弱地道:“抱來我瞧瞧。”


    賀時霆沒心思看女兒。


    他怕楚楚額上的汗滴進眼睛,她會難受,正給她擦汗,一時不查,楚楚便放聲大哭起來,聲音幾乎蓋過了新出生的女兒。


    賀時霆嚇了一跳,“哪裏疼?禦醫!禦醫呢!”


    楚楚看看他,又看看繈褓中的紅通通的小猴子,哭得特別傷心,“霆哥哥,她怎麽生得這樣醜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停下哭泣,骨碌碌轉眼珠子):娘親怎麽哭得比我還大聲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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