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的日子接近了,曦西成天泡在寶藏嚴老社區。在多雨的春天,每天都和繽紛多彩的玩具為伍。


    一大早,太陽還沒露臉,殷秀蘭已經開車,送來兩大箱早餐,喂飽工作人員。


    藝術總監跟燈光師討論燈具擺設位置,了解燈光投映的效果。張摩爾也找來生存遊戲的夥伴們,幫忙擺設展場。


    今天,曦西跟秀蘭要將一麵破牆漆上顏色,別成藍天白雲的風景。


    “真是的,我是負責行政工作的,這種工作叫我做不適合嘛,你看你看,我刷得怎樣?”秀蘭將白雲刷得歪七扭八,形狀詭異。“唉……”挫折啊!“我沒藝術細胞,真的沒有,你看你看,雲被我刷壞了。”


    曦西負責在雲旁刷上藍天,她停住動作,瞅著秀蘭漆出的肥雲。“哇~~怎麽變這樣?”


    “因為刷壞,所以一直修補,就越補越大朵了,唉,不刷了!”挫敗啊,秀蘭扔掉刷子,嘔氣了。“這種工作我做不來啦!”


    “沒關係沒關係啦!”曦西打量著雲,點點頭。“哦,原來這是一朵大雲。”


    “你諷刺我?”


    “不,我真喜歡,真的。”曦西抱臂欣賞,讚歎:“看著看著,覺得這麽大朵,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真的嗎?”


    “真的,比原先設定的好,你漆得很棒,我就是要這麽大的雲,真聰明。”


    “它確實是一朵大雲,我確實是故意要讓它這麽大朵,也許我下意識就是覺得大一點比較好看。”就像我身材這麽胖才讚!


    “你的想法是正確的,你有當藝術家的潛能。”


    後來,秀蘭漆得比誰都賣力,到後來她簡直把這玩具展,當成她人生藝術發展的一個跳板,逢工作人員便拉來欣賞。


    “看,我刷的,這個雲怎樣?”


    看著神似北野武的女人,在其有魄力的瞪視下,無人不稱讚肥雲。


    更後來,秀蘭跟曦西說:“曦西,你漆的這個藍天,少了我這朵大雲,效果就差了。”


    曦西覺得好笑,呦,給點顏色就開起染房啦?她瞄著秀蘭,笑眯眯地說:“是啊,這些雲是很棒的,我要是沒有你就完蛋了。”


    秀蘭滿意極了,每天在開工前,站到肥雲前好好欣賞一陣。小雲兒很美,但是大雲兒也不錯,所以她肥肥的也很棒的啦!哈!拍一下肥雲,上工去。


    準備演奏表演的六兄弟,可沒殷秀蘭的好心情,他們每天在寶藏嚴社區旁,在河岸邊臨時搭起的舞台練習演奏。


    習慣拿棍棒扁人的凶狠六兄弟,演奏起三角鐵、搖鈴鼓、吹喇叭、跳踢踏舞,他們演奏得荒腔走板,舞姿奇形怪狀,負責教他們的音樂老師罵到沒力,六兄弟也垂頭喪氣,越練越沒勁。


    然後,那邊,草徑上,一個美麗的女人來了,風吹動花洋裝,她笑眯眯地過來驗收成果。


    音樂老師忙撲過去哀哀叫:“卓小姐,他們真的不行啦,我強烈建議要換專業的人表演,如果你不希望展覽搞砸的話,你一定要換掉他們……”


    張摩爾蹲在一旁,對著河岸,抽煙生悶氣,老媽找的人遜斃了,慘,沒臉麵對女友了,嗚……


    大家垂頭喪氣,風中搖晃的小草,也像在哭泣,連空氣都沉重起來,還開始飄起毛毛細雨。


    曦西聽完了音樂老師的抗議,鎮定地笑了笑。“這樣啊,大家奏一次給我看,好嗎?”她溫柔拜托。


    張摩爾彈熄香煙,過來,他負責操控六兄弟旁的玩具小樂隊,他幫十二個小人兒上好發條,用一個連接小人兒的開關按下。


    六兄弟開始配合玩具樂隊敲打樂器,叮叮當當,鏗鏗鏘鏘……襯他們的背景音樂是兒歌!太陽出來了。


    可是太陽沒出現,倒是下雨了。


    果然慘不忍睹,不忍聞聞,紕漏百出,錯誤連連,放炮不斷,咿咿唉唉,悲慘的狀況足可演歌仔戲哭調。


    六兄弟邊奏,邊注意策展人卓小姐的表情。


    站在卓曦西身旁的音樂老師表情隱忍,眼角抽搐,雙手握拳,想打人。


    卓曦西呢?她一直微笑,微笑地聽完。然後呢?音樂停了,大家等她發飆。


    曦西深吸口氣,然後,大力鼓掌,啪啪啪啪啪啪。“好棒好棒好棒!沒問題的啦沒問題。”她對老師說:“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你不覺得嗎?老師——”她抓住老師的肩膀,目光激動。“你太厲害了,了不起。”


    老師聽了,高興得眼淚飆出來。


    曦西又對六兄弟拍拍手。“你們好棒,我好高興,了不起!要加油喔,沒問題的喔。”


    這樣叫棒?張摩爾手中的開關掉在地上,他女朋友的標準,好詭異。那被她喜歡上的我,算什麽?也好棒?他不確定了。


    真的嗎?我們很棒?六兄弟被罵了好幾天,這會兒心花怒放,咧嘴笑開懷。


    卓曦西讚美完走了。


    卓曦西走了以後,留下的人們,覺得空氣變香了,風中小草搖蕩得像在跳舞,老師覺得訓練蠢笨的六兄弟是她音樂史上最大成就,小學肄業的六兄弟覺得此乃黑道生涯中最大突破,比跟幫派瞎拚幹掉某老大還有成就感。


    張摩爾望著草徑上遠去的女人,他眨眨眼,心底暖洋洋,嘴角也上揚。喔,他知道,為什麽這麽喜歡她,她天生有點石成金的魅力,有散播歡樂的魔力,她令周遭的人活得更有意義,一句隨意的溫暖話,一朵可愛微笑,就讓在她身旁的人感到世界真美好。


    為了卓美女的可愛微笑,為了不辜負卓大美女的讚賞,後來六兄弟的練習超順利,自信來了就越來越上手。


    展覽當日,天公不作美。


    天氣好冷,嗬出的空氣,化成雲霧,從嘴裏,飄出去。細雨霏霏,寶藏嚴這位在山腰的老舊社區,遠看著,浸潤在霧蒙蒙灰雨裏。天冷,下雨,空氣濕重,人稀少,這種天氣最適合窩在被裏睡覺,這種天氣也適合和情人窩電影院窩餐廳,誰要頂著寒天看展覽?


    放在入口處,繽紛多彩的玩具們,被雨下得黯淡,黯淡的還有工作人員的臉。


    “沒關係,等一下就出太陽啦,大家打起精神啊!”愁雲慘霧中,唯有曦西仍保持著笑臉。


    曦西跟大家打氣時,張摩爾也沒閑著,他撐著一把黑傘,隨工程師繞行展區,檢查玩具狀況。


    他表情鎮定,跟工程師這兒摸摸,那兒看看。他隱藏起擔憂,暗暗祈禱太陽快來,雨別下了,他親愛的女人為這展覽付出很多心血,拜托一定要成功哪!


    九點,太陽沒出現,雨更淅瀝,眼看買票入場的觀眾比工作人員還少,展覽的玩具比來看的人還多,沒人開心得起來。


    曦西還是強撐著笑意,安慰大家;“天氣這麽冷,大家都睡得比較晚,等一下人就會越來越多,晚上的表演會一定會很轟動,沒問題的!”


    是嗎?她的笑容,隻笑出工作人員的紅眼睛。


    殷秀蘭拉她到一旁。“唉呀,你不用再笑著安慰大家了啦,事實擺在眼前,好慘啊,剛剛我問票務人員,從早上到現在隻賣出五十張票哪!”


    “因為天氣不好嘛,還有明天。”不,絕不會失敗。


    “第一天這麽慘,明天報紙會怎麽寫?可惡!”秀蘭不甘心哪!“那些罵你的人知道了要笑死了,尤其是白禦飛,這下他可得意了,好像沒有他,你就不了。”


    “唉,你管他怎麽想。”


    “我生氣啊!”秀蘭嚷嚷。“我不要被他看扁哪……”說著,竟哭了。這也是她第一次,跟著曦西投注好多心血在這展覽上啊!


    “沒那麽嚴重好嗎?展覽剛開始,不要擔心嘛,沒問題啦。”曦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


    中午放飯,曦西跟張摩爾躲在破屋頂的樓梯間吃便當,他們避在簷下,坐在木凳,雨水從簷下傾落。


    兩人都沉默著,曦西因為頻頻安慰工作人員,嘴好酸,累得不想講話,也笑不出來。張摩爾本來就話少,加上展覽不順,心中忐忑,更沉默了。


    他知道曦西心情不好,可是不知道怎麽給她打氣。


    忽然,他放下便當,衝出樓梯間,跑進雨中,停在雨裏。然後猛一轉身,看著曦西,他一—


    曦西訝然,大笑,笑得眼淚飆出來。


    銀雨霏霏中,張摩爾學他愛的pulp主唱javiscocker跳怪舞,怪腔怪調唱babies。長手長腳的張摩爾,扭腰踢腿,跳起舞來感覺真詭異。


    他引吭高歌!


    “ohiwanttotakeyouhome,iwanttogiveyouchildren,youmightbemygirlfriend,yeah,yeah,yeah,yeah,yeah,yeah,yeah——”


    歌詞色色的喔!曦西爆笑。像,真像怪怪的javiscocker。


    看她笑開懷,張摩爾維持冷酷表情,唱得更賣力,一直yeah,yeah,yeah,yeah,yeah,yeah,yeah個不停。


    想他女朋友的笑安慰了好多人,他呢,他樂意當那唯一的,能安慰她的那個人。再沒什麽比這刻更滿足,讓心愛的女人開懷笑,他頭發濕透,夾克濕透,心還是暖呼呼。


    忽然,他頓住舞步,不唱了。


    曦西也收住笑容,呆住了。


    他們一起望向天空,雨停了,那邊,慢慢地雲兒散開,隱約看到陽光逐漸穿透密垂下……


    “太陽出來了?”曦西恍惚。


    “太陽……馬的,還真出來了!”張摩爾更恍惚。


    “太陽出來了!”


    他們大叫,曦西衝出去,和他抱一起,兩人興奮的又跳又叫,像小朋友喜悅得轉圈圈,啵啵啵地熱吻,高興得不得了。


    太陽一出來,位在公館附近的寶藏嚴,很快地吸引人潮來遊玩,他們抱著逛逛的心態,參觀玩具展覽。


    小孩們被玩具逗笑,大人看見一直敲頭,無限回旋的玩具,也被他們的滑稽逗笑。工作人員忙著解說每一層區的活動,也跟著笑得合不攏嘴,忙得好起勁。


    等到天黑,寶藏嚴外的小舞台,開始表演玩具演奏。


    觀眾擠在棚子下麵,欣賞六兄弟跟玩具的合作演出。


    張摩爾和工程師蹲在上六兄弟後。忙著操控玩具,曦西跟秀蘭拿著會伸縮彈出的愛的小手串場搞笑,演出時狀況百出,但是六兄弟越是頻頻凸槌,觀眾就笑得越是開心……


    這裏沒有完美,也沒教人看不懂的,硬邦邦的高水準藝術。曦西這兒有的,是貼近人們,暖呼呼的玩具藝術,大家都玩得好開心、好盡興,曦西看了好感動啊,這才是她身為策展人,最滿足的時刻。


    活動結束前,曦西上台向觀眾致意。


    “這是個狀況百出的演奏會。”她主動承認,群眾哈哈大笑。曦西眨眨眼,頑皮地吐吐舌。“我可是不會跟各位說對不起的,就像各位的人生一樣,出包是正常的嘛。”大家又一陣哈哈大笑。


    曦西向周圍的工作人員點點頭。“現在,工作人員會發給大家贈品,一支愛的小手,我知道各位看了這樣的演出,一定累積很多憤怒,各位可以拿著愛的小手,輕輕拍打我們的演出者泄恨。”


    小朋友尖叫大笑,衝出去搶愛的小手,到場采訪的媒體記者,也擠進去搶著要玩。


    六兄弟笑眯眯地蹶起屁股,讓大家懲罰性地拍打他們。


    最後,曦西結語:“希望大家這一天玩得快樂,也跟各位分享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藝術家,張摩爾先生。他設計的玩具,帶給我們這麽多快樂,我們鼓掌請他上台好嗎?”


    大家大力鼓掌,張摩爾沒料到曦西會請他上去,有點嚇到了。他酷酷走上台,向大家點頭致意。


    曦西說:“隻有鼓掌好像是不大夠的,你們看,我們這位大藝術家,笑都不笑呢,怎麽辦呢?”


    她想幹麽?張摩爾瞪她。


    曦西湊近,忽啵地吻了他的臉,再用愛的小手,啪地狠拍一下他的屁股,眨眨眼睛。“當然還要香吻啊!”


    曦西大笑,張摩爾呆在台上。


    他看見眼前好多張笑臉,開成好巨大的幸福,包括遠處那個拚命鼓掌的媽媽。


    在黑夜中,燈火橘黃,小徑上,人影幢幢,光影交錯。啊,好感動,被這麽多溫暖笑容包圍,好快樂的夜晚,他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天,更不會忘記曦西主動在大家麵前贈他香吻。嗚……好棒!可是她竟打他屁股,嗚,很丟臉。


    這些歡笑聲,這激烈的掌聲,就是給策展人最棒的讚美。


    曦西握住張摩爾的手,聽小朋友們跟父母吼著明天還要玩,曦西笑得合不攏嘴,她的玩具展,大成功啊!


    張摩爾也笑著暗爽,他的愛情,大成功哪!


    寒冬退去,樹冒出點點嫩綠,春雨綿綿密密濕漉長街。下雨帶來不便,但有人是下雨也高興。


    “多麽詩情畫意啊!”曦西瞧著落地窗外,一片灰蒙的街景。


    秀蘭訕訕道:“是很詩情畫意,天天濕意盎然到棉被都長黴。”


    “是不是濕氣太重?把工作室的除濕機搬回家用,早上再帶回來啊!”


    “謝謝,我以為你會說幹脆買一台給我咧。”反正case暴增那麽多,賺翻了。


    經過玩具展大成功,曦西現在可說是藝術界商業界通殺,大家都想請她辦展覽。


    “哈、哈!你可以用我給你的獎金去買啊。”曦西嘿嘿笑,哼起老歌。“三月裏的小雨浙瀝瀝瀝……淅瀝瀝瀝下個不停……”她收拾桌上物品,塞進包包。“我的心嘩啦啦啦啦嘩啦啦啦啦……”她一邊嘩啦啦啦啦,一邊走向門口。


    殷秀蘭抱臂觀望,看曦西直走到門口,看曦西取傘打開,看曦西抬腳就要跨出門外。


    “你去哪?”工作室開到六點,現在才三點多。


    曦西愣住,對她笑。“我回去嘍,要是沒什麽事,你也可以提早下班啦,免得晚一點又塞車。”普天下,到哪找像她這麽有情有義的老板啊,哈!


    “喔。”秀蘭點點頭,涼涼道:“那麽等一下四點你不跟大樹兄開會啦?你們不是要討論六月在華山藝文中心的陶藝展嗎?”


    “那是明天。”


    “是今天。”


    “是明天上午十點。”


    “ok,讓我們回顧一下曆史,從過去的經驗看來,你認為你對還是我對?你對你的躺袋有信心嗎?有嗎有嗎有嗎?”


    沒有。所以趕快搜出包包的大記事本檢視。“啊!啊、啊……我搞錯了。”


    “就是嘍,開會的資料我放在你第二個抽屜裏。”唉,沒有我看你怎麽辦啊?曦西。


    電話鈴鈴鈴,秀蘭抄起電話。“曦西工作室你好,哦,是是,嗯,我知道,嗯,真的沒辦法喔,曦西的工作已經排到六月,除非年底,不然真的沒辦法幫老師規劃喔,嗯……好的,不客氣。”


    掛上電話,秀蘭看曦西還杵在門口,問;“你還不進來?”幹麽一臉茫然?


    曦西奔來,抓住秀蘭兩臂,激動嚷:“我完了我完了,跟你說我現在一定要離開,拜托你幫我取消四點的會。”


    “現在取消?你神經病!”又要叫她做壞人!


    “拜托啦,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超重要,拜托嘍,掰。”不等秀蘭點頭,拔腿就跑,瞬問消失,無影無蹤。


    “什麽事這麽重要啊?”秀蘭瞪著門口。


    曦西逃出工作室,走到車旁,開車門,扔包包,坐下,發動汽車。


    叩——叩——


    有人敲車門,是藝文記者沈君鈞。


    曦西按下車窗。“哈囉,鈞姐。”


    “可以聊一下嗎?”


    “改天好嗎?我現在有事噢。”


    “五分鍾就好。”


    “這樣吧,順便載你回報社,車上聊。”曦西讓她上車,車子駛上馬路。“鈞姐是要問六月展覽的事嗎?我好像有叫助理fax資料給你。”


    “是關於白禦飛的事。”


    “白禦飛怎麽了?”


    “國際商銀向法院申請假扣押,要扣押白禦飛的動產跟不動產。這事你知道嗎?”


    曦西震驚,陳淑美說的果然是真的,沉默了會,她說:“我不知道。”


    “我們還接到黑函,指控白禦飛亂搞男女關係,還謠傳他有私生女,對私生女不聞問。你知道嗎?白禦飛提起過沒有?”


    何止知道,還親眼目睹,看樣子白禦飛糟了。“我不知道,恐怕沒辦法幫你什麽。”曦西不想火上加油。


    “墨霓你熟吧?墨霓跟白禦飛原來交往很多年。”


    “是噢,我不清楚喔。”一概裝傻。


    “兩小時前,墨霓燒炭自殺。”


    “啊?”


    “現在住院治療中,等一下新聞就會出來,她的遺書寫的全是跟白禦飛的事,他為白禦飛負債六百萬,卻發現白禦飛同時還跟巴熙交往。”


    巴熙?!曦西驚愕得說不出話。


    放緩車速,她腦袋混亂,巴熙從沒說過她跟白禦飛的關係,巴熙甚至知道她是喜歡白禦飛的,他們究竟什麽時候交往的?為何瞞著所有人?難道也是白禦飛的意思?曦西很受到打擊。白禦飛究竟跟多少女人有一腿?而差一點她就是這些女人之一,卷入到他的愛情遊戲。曦西麵色慘白,慶幸自己好運。


    記者拿出紙筆。“以前你和白禦飛走得很近,他是不是也有追求你?你們有交往嗎?他用了哪些手段,讓女人對他服服帖帖的?”


    “……”曦西緘默。


    “嘿,像這種偽君子,我們不能姑息他,我們要拆穿他的真麵目,你把知道的說出來吧,免得再有女人上當——”


    “報社到了喔。”車子在報社門口停下。“不好意思沒幫到你,這些事我都不清楚。”她現在很幸福,她沒興致報複白禦飛。


    少來了!記者煽動著:“你不覺得白禦飛太惡心了嗎?他之前還批評你,很多人都說你跟他私下常約會,老實跟你說吧,連白禦飛的司機都跟我們說了,你和他關係很好,你如果擔心曝光的問題,我可以匿名處理,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好嗎?”


    “好吧。”曦西疲憊地籲口氣,緊握方向盤,盯著柏油路。“白禦飛是台灣四年來,最受國際注目的視覺藝術家,他發表的‘迷走’與‘夢遊’兩件視覺藝術作品打入紐約藝術圈,還——”


    “我問的不是藝術!”記者不耐地打斷她的話。


    “我是專業策展人,我最了解藝術家的就是這個。”


    “好,麵對這麽厲害的藝術家,你私人感情上,是不是很受他吸引?你是不是迷戀他?”馬上換方向試探。


    “我喜歡的人不是他噢。”曦西對她笑。


    “少騙人了,大家都知道你超迷他的,你以前——”


    “玩具展你不是也有來采訪?我喜歡的是大藝術家張摩爾,了嗎?啊,對不起,來不及了,沒辦法再跟你聊了,改天請你喝咖啡。”


    “你再想想看吧,願意講的話打給我。”記者悻悻然下車。


    曦西鬆口氣,快快駛離,烏煙瘴氣的事,不要理,現在,有更關心的事要處理。


    曦西再次來到這裏,庭院荒蕪,花卉雜草交纏,青蕨掩沒石徑。白樺樹們更巨大,枝葉延展,妄想吞沒藍天,阻攔陽光,使這兒空氣特別濕冷。


    而曦西心頭正熱,她踏過泥濘與青蕨,走向荒煙蔓草後的別墅。


    別墅外牆,九重葛攀爬,紫花正迎風綻放。多年無人居住,這兒失去整潔,卻添了一股原始野性美,像秘密境地。


    曦西拿出預備的鑰匙,開門進去,故意很用力,砰地關門,這聲,是故意砰給樓上的人聽,告訴他——我來了。應你的要求,遊戲開始了!”


    曦西甩了甩長發,深吸口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看見細塵在光中飛揚。她微笑,目光一凜,蹬著馬靴,拾級而上。來到二樓書房外,仍似從前,有節奏地敲。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喀拉!門打開,幽暗中,是雙炯亮的眼,是他壞壞的笑。


    曦西抬高下巴,退一步,轉一圈,手插腰上問:“張同學,滿意了嗎?”


    應他的要求,她搜出封在箱底n年的舊衣服,來這兒和他溫習功課,滿足他的年少綺夢。


    張摩爾直視她,欣賞老師玲瓏性感的身段,白襯衫,蕾絲拚接牛仔短裙。一雙長腿,泛著光澤,雕花紋的尖頭長靴,性感的細高跟。


    一如往昔啊!他熱絡地欣賞著。


    他的目光使她呼吸一窒,那熱絡的視線,害她臉頰熱燙,覺得自己在他視線中仿佛裸體了。


    終於,他欣賞夠了——


    “啊……”曦西驚呼,被他猛地扯入房內,砰,踢上門。


    房間幽暗,張摩爾將老師拽倒在地毯上,迫不及待地扯去她的衣物,覆到她身上——


    曦西一陣眩暈,聞到他的體味,曖昧悅人。也學他焦躁地褪下他的衣服,急著和愛人裸裎相見。


    張摩爾半撐起身,右手蒙住她的眼,嘴覆上柔唇,舌闖入唇內,野蠻地搜索芳唇內的秘密,霸占住她的所有呼吸,急躁地要占有她……


    白樺樹在屋外隨風蕩,他們在這隱密的廢屋裏纏綿。


    欲望沸騰,皮膚滾燙,曦西迷亂地低吟,任他緩慢親昵地遍身愛撫親吻。她雙手緊抱住他,感覺他火熱的肌膚,讓這男人,將理智逐一燒毀……


    張摩爾忘情地,放肆的探索這芬芳柔軟的身體,雙手摸索柔膩的肌膚,不放過每個深處,直至她被欲望折磨得快樂輕顫,呻吟出聲……


    在這傍晚,他一遍遍地占有她,時而溫柔,時而粗暴,企圖將自己的氣息,烙印在她的每寸肌膚上,甚至是野蠻地滲入每個毛細孔,讓她完完全全屬於他張摩爾,教兩人再無一點隔閡,快樂地完全地融化一起……


    一輪皎月當空,蟋蟀伏在潮濕的泥裏歌唱。


    不開燈,就可以,歡迎到月光。月光將白樺樹影,拓印到牆上。


    歡愛後,他們窩在毯子裏,曦西躺在他的右臂彎,臉埋在他胸前,她被他過人的精力折磨到喊媽求饒了。


    此刻,她精疲力竭地睡去。張摩爾仍睜著眼,太幸福,還不想睡。他慵懶地躺著,欣賞白樺樹影在牆上婆娑,撫著她的發,在暗中得意微笑。


    他環住年少綺夢,聽可人兒均勻呼息,聽著夜蟲歌唱。他轉頭,凝視她睡容,湊近,臉埋入香發堆裏,好滿足啊!


    緩閉上眼,仿佛又看見年少的自己,在新老師光臨那天,躲在門下,從門縫窺見新老師的身影。丕見到美麗的老師,當時心悸,覺得她遙不可及。他懷著暗戀的秘密,心焦如焚地期待每次會麵,那些忐忑、焦灼的心情,在歲月沉澱後,化成醇美的好時光。,


    他將她擁得更緊,和她一起,墜入黑暗甜美的夢境裏。


    休息夠了,翌日,晨光燦耀,他們醒了,又賴著玩起來了,都懶得出門去。


    卓曦西很幼稚地問;“我可以親你的小手手嗎?”


    小手手?張摩爾駭笑,她也大笑。


    張摩爾伸手讓她親,然後,換他,他說:“那我可以親你的小腳腳嗎?”


    親了,換她。“那我可以親你的小肚肚嗎?”


    親了,換他。“那我可以親你的小咪咪嗎?”


    親了,換她。“那我可以親你的……”


    喜鵲,喜鵲,喜鵲飛到白樺樹上啼叫了。


    差四歲?


    不,也許他們倆,都沒轉大人。在毯子裏,玩到太陽曬屁股,還在那裏小手手小腳腳小咪咪的玩不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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