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五年前,夜煞生第一胎時,恢復的聯絡。


    彼時,雁楚兩國戰事未消,雲巔被毀,天下一眾巫族在一夜之間散盡靈力,對巫族再不執著。未曾親眼見證過他們醒來之後,感嘆著生存不易,不再念叨著自己身為巫族場景的人,大抵,會將這件事兒,當做是一件傳說。


    但是,林見賢龍昔昭,知道不是傳說。樂島的人知道,這不是傳說。所有認識過那個麵容有瑕女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真正真正言巫高等的言靈術法,不是傳說。


    那之後,所有的巫族,都散了靈力。包括和神應炻隱居在岐山山中的夜煞。她身體不比常人,血靈之中毒素奇多,當初龍昔昭給予她驅毒治臉的藥,也隻是清了她體內部分的毒素。


    她血靈一散,身體內的毒素的再無了克製之法。毒發之下,身體立刻出現了不妥。後來,洛氏的隱巫帶著神應炻信箋乘著煙煙找來樂島時,林見賢和龍昔昭方知,謫言在去往雲巔之前,就讓洛氏四個隱巫前往找到神應炻夫婦,護佑其一生安好。


    這四個姑娘術法了得,功夫也不弱,即便散了血靈,卻也還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們找來樂島,林見賢和龍昔昭方知謫言種種良苦用心。隻一時,也感嘆她殘忍決絕,恨自己身體無恙,前程不愁,不會讓她牽掛分毫,雲巔之後,無論她們花了多長的時間,走了多少的地方,竟是再無她半分消息了。


    隻她們傷感歸傷感,在接到神應炻的信箋之後,兩人立刻趕到了岐山。龍昔昭替彼時有孕的夜煞診脈,發現她雖然身有餘毒,但是因懷有身孕,腹中孩童為她平衡了身體內的毒素。


    如此,便好辦了。


    龍昔昭的方子也簡單,驅毒散兩丸,泡血水化開飲盡。隻這血水不是普通的血水,它必要是血親之血才行。


    如此,林見賢當即便去了雁國,請了顧清琬來。


    顧清琬走到哪裏,都是要帶著元可貞的。所以,五年後的某一日,神應炻傳來了夜煞要生二胎的消息,她們便各自趕來。


    她們乘坐瀟瀟,卻還在顧清琬身後三天才到。隻夜煞還沒生,她和龍昔昭白日便繞著岐山轉轉看看,龍昔昭採藥,她便賞景看圖冊。


    各個地方的堪輿圖冊,她始終堅信,那個將雲巔傾覆的女子,她的大姐,沒有死。她隻是厭倦了這紅塵紛擾,遁跡天下去了。


    五年了。姐,整整五年了。


    你擔心的人,牽掛的人,如今都好好地活著。你呢?你好不好呢?


    「見賢妹妹—,見賢妹妹—。」元可貞兩聲的輕呼將她沉浸在思緒中的心智拉回,她一個抬頭,元可貞都已經端了水來了。


    「這都燒好了?」林見賢麵露訝異,元可貞輕輕一笑道:「是洛二姐姐燒的。」


    林見賢側頭看去,黑衣的姑娘麵上仍舊是那副恭敬的模樣。


    她們會如此,也是因為大姐吧。


    大姐是言巫,巫族敬仰尊重的言巫,不僅如此,大姐在她們效力慕容荿後,從不曾真正對付過她們,所以,她們才會最終聽大姐的話,來到神應炻夫婦身邊,盡心盡力照顧他們。也對出現的她們十分恭敬。


    林見賢見元可貞端著水一臉的躊躇,想起了夜煞第一次生產時,她在產房中見血暈倒的場景,便伸手接過水道:「我進去吧。」


    她接過水,看到元可貞麵色一鬆,轉過身就笑了。


    推門入屋,屋內彌散的熱氣中夾雜著明顯的血腥味。她掀簾入了產室,那股子血腥味更濃鬱了。


    夜煞躺在床上,汗水如雨密集在她額頭,看樣子都像是痛得不行的模樣,她卻死死咬著口中的白巾,一聲不發。


    她生嘉嘉時,也是這樣。龍昔昭和林見賢都以為她天生堅韌,很能忍痛。但顧清琬卻知道,她一是因為天生忍痛厲害,二是因為心疼神應炻,不想他擔心。


    連替他生孩子這樣可以拿喬作妖的機會,她也從來捨不得,對他利用。


    「疼你就叫,他不會太擔心的。」顧清琬替她擦汗時看到她咬著白巾卻還是將嘴角咬破,滲出了鮮血,邊道:「你這樣,他會更擔心。」


    「啊—!」顧清琬話音剛落,龍昔昭一個擠壓之後,孩子的頭在產道露了出來,她使勁兒一扯,夜煞發出了今晚陣痛開始後的第一個音節,而後,便脫力地有些昏昏欲睡。


    「哇啊—!」


    嬰兒的啼哭響起,門外的神應炻麵色一鬆,就要過去推門。


    吱呀一聲,房門在他推之前應聲開了,顧清琬笑看著他道:「恭喜,是個兒子。」言罷接過趴在他肩上睡著的嘉嘉,道:「進去看看吧,她睡著了,你兒子在洗澡。」


    神應炻急急入內,過了一陣兒,林見賢和龍昔昭退了出來。


    四人轉頭看著室內明亮的燈火,嘴角都浮上了笑意。


    「平平淡淡,和和美美,弱水三千,這一瓢我飲盡便終老,乃人生至幸。」顧清琬收回視線,抱著孩童朝廡廊的右邊走去。


    月華如水,將她輕柔的話語容散在了溫和的夜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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