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對巫術所致的煙霧幻象輕易察覺不了,術法高深的巫者所施的幻術就連馭巫軍也不易察覺。但是,與慕容荿一幹人等纏鬥許久的楚國玄武營二營的軍人,倒是可以看出來。


    在臨都境內護著李漠行走各處的幾個二營軍人,在幾道青色的煙霧飄到街道的幾處洞 穴時便籲停了馬車。


    李漠掀開了簾子,還沒開口,有個二營的就附耳過去了。


    李漠聽罷,眼眸一頓,待那個侍衛退下之後便轉首朝著南岸一處高樓看去。


    高樓聳矗南岸,若登其上,可觀翡羽湖景貌若幹處。


    李漠收回視線,看到不遠處人群吵鬧,還有不少的東國侍衛來回穿梭。侍衛會意,立刻上前,片刻後回來道:「說是林家的一個掌事先前在這兒被人刺穿了胸膛,行兇者沒有被抓住。」


    「傷得如何?」李漠凝眉開口。


    「聽說傷得極重。」


    李漠回頭朝樂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著龍昔昭在島上,對那掌事的傷勢並不很擔心,他斂了眸子,又朝那高樓看了一眼,而後對侍衛道:「走吧。」


    車軲轆吱呀,慢慢駛離了南岸附近。


    馬車走出去一段距離,車前的侍衛一個抬手,跟著馬車的幾個侍衛一個四散,突然就在馬路上,失去了蹤影。


    天光晴朗,一絲風也沒有。太陽照得人身上很暖,屋頂上的雪融化成水,滴落在地時的聲響像一支歌曲叮噹,繞人耳側。


    …………


    謫言血靈耗損殆盡後,玄冰訣的功法也會趁機四散在身體各處,這會導致她常常覺得寒冷難忍,眼下又是隆冬,除了燒了地龍的內室,她在別處待久了都會覺得痛苦。


    碧蘿走後,她便試著調息內元,可除了散得不成樣子的功力之外,她能感覺到的,隻有比封印雲巔之後,還要深的傷勢。


    她掀開毛毯,慢慢挪下了床,待打開屋門之後,室外的寒氣讓她打了一個寒噤。饒是這樣,她仍舊慢慢挪動腳步,上了抄手遊廊。


    兕心聽到了聲音,用跑的趕了出來。


    她見謫言一步一步往她屋子這邊挪,便跺了個腳,趕緊繞過她跑去她屋子拿了厚實的披風將她裹得密密實實的方散了那滿臉的焦急。


    主僕二人也不說話,兕心扶著她慢慢走著。


    極短的路程,兩人愣是走了一刻。


    走到兕心房間的時候,龍昔昭剛給瑞雪的傷口止了血。屋內濃鬱的血腥味比剛才兕心碧蘿兩人身上的濃了不知幾倍。


    龍昔昭給人治病的時候極其專注,所以並沒有察覺到謫言的到來。待將瑞雪的內息調理好,又餵了煎的濃濃的一大碗藥後,方才看到了謫言坐在兩人身後,定定瞧著她們,也不出聲。


    小姑娘眉頭幾乎是立刻就皺起來了。


    「兕心姐姐屋裏供暖沒有大姐屋裏好,趕緊回去吧,大姐你身體是比瑞雪姐強多少?」


    雖是責怪的話語,但是謫言聽了,心裏便大定了。


    小姑娘會說這樣的話,也間接說明了,瑞雪並無大礙了。


    「她什麽時候能醒?」謫言看著那蒼白的幾乎和自己麵上水痕變成一個顏色的麵容,眸子裏的冷意,和她身上的寒意一樣凍人。


    小姑娘知道她這是發怒的樣子,嘆了口氣道:「長則十二個時辰。」


    謫言點了點頭,一旁的兕心也長舒了口起。謫言起身準備回去,剛轉身就聽見小姑娘的腳步又跑上了床鋪下的踏板。她一轉頭,幾乎立刻凝了眉頭。


    瑞雪額跡的水痕,正在慢慢擴大,不過片刻,她整張臉都被水痕覆蓋了。


    小姑娘和兕心急忙掀開瑞雪身上的被子,將她剛換好的衣裳給剝開。麵上的水痕正慢慢擴大,隱隱有往下覆蓋的樣子。


    「主子—!」兕心轉頭一聲驚呼。


    謫言凝眉道:「凝心。靜氣。施術。」


    兕心聞言趕緊收起了一臉的慌亂,立刻盤腿坐在了踏板上,開始聽著謫言的口令結印。


    「天下四方,皆入吾網。不用命者,乃入吾網。至左力,右術。煩請諸神指引,邪祟讓道!」


    救牲畜的咒術!龍昔昭見謫言對兕心念完這段話,已是沒了氣力的模樣,忙跑過去扶她坐下。謫言坐定後,她又趕緊跑出院子去喊人。


    隔空施術需要耗損的靈力很大,單就在雲巔失了半身功力的兕心姐姐她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不多時,碧蘿和島北的幾個大巫被請了過來,就連悶在屋子裏讀書的林見賢,也被龍昔昭喊了過來。


    他們在兕心的屋內外施術擺陣,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停止了她麵上水痕的蔓延。


    而南岸商鋪的兩條巷子裏,就像鬧了老鼠災似的,不知從哪個地方躥出來的老鼠,密密麻麻的跑進了滿大街的商鋪門戶裏。


    一時間,各家尖叫吵嚷不斷,喊打聲不絕,鬧騰了約有一個多時辰,這些老鼠又一溜跑沒了影兒。


    高樓中的江堯,放下結印的手後就捂著胸口一陣氣喘。


    她抬手擦了擦額跡的汗珠,而後蹣跚著腳步挪到了慕容荿的住處。


    「解決了?」慕容荿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人卻沒有睡著。


    江堯單膝跪地,聞言回道:「隻是趕跑了。」


    趕跑了,也就是沒有殺掉。處理的,不夠幹淨。慕容荿聽罷,也沒生氣,隻過了一會兒方道:「還會來嗎?」


    「屬下的附近,這些畜生是不敢來了。」她道。


    「那就行了。」慕容荿隨意地擺了擺手,江堯卻沒有因此退開。


    「主子……」江堯緩緩開口,而後像是下定決心般霍然抬頭,看著床上慕容荿那不甚熟悉的臉,問道:「您到底想幹什麽?」


    一室的靜謐。


    良久,慕容荿睜眼,那因為巫術惑麵而變了的容顏卻沒能阻隔住雙眼欲透出的風華,他睨了江堯一眼,清嗤著反問:「你覺得我想幹什麽?」


    你看似為謀奪天下汲汲營營,實則懶散隨意,懈怠散漫至極。還隱約給人無視自己性命的感覺。一次次那麽好的機會,你非讓人捉摸不透,讓我去走那些不必要的路。最終,以我的失敗,成為你敗北的理由,和全部說辭。


    你想幹什麽?我,總麽會知道?


    「屬下覺得陛下無視自己性命,做事看似謀劃篤定,實則根本沒有認真對待,隨意散漫的,讓人捉摸不透!」江堯想了許久,還是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疑問。


    「啪—!嘩啦—!」


    慕容荿隨手抄起手邊的茶杯就朝江堯砸了過去,江堯不閃不避,那茶杯卻沒砸中,落在了她的身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滾!」慕容荿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屬下告退。」江堯毫不遲疑,起身欲告退。三步轉身後,腳邊的茶盞碎片被她腳踩得發出微響,她凝視一陣,眼中閃過諷刺,準備跨步離開。


    「等等,我餓了,去傳膳吧。」


    身後慕容荿的聲音讓她的腳步一頓,她回頭拱手道:「不知主子,想吃些什麽?」


    「烤白魚。」


    江堯又一陣凝思,而後恭敬應聲,退出了屋子。


    她退出屋子,給慕容傳了膳食之後,想了想,又折到了袁大的屋子。


    「主子的飲食,何時變了這麽多?」


    曾經非珍饈不食,非佳肴不看的慕容荿,為何現在,單單中意令人寡味的靠白魚呢?她不明白。卻想明白。他們如今的境況,她不想疏漏掉任何一個可疑的細節。


    袁大聞言一愣,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對江堯道:「一年多前,主子上雲巔時,和林家的那個言巫遇到過,那姑娘做飯的手藝不錯,烤的白魚是真的很香,我沒吃上,主子是吃上的,當時吃過的人都說那魚做的好吃,主子也是打那以後,開始喜歡吃這烤白魚的。」


    林、謫、言!


    江堯聞言,像是一陣氣上不來那樣,她抬著頭,死死壓下了心底翻湧的不甘,對袁大點了個頭就離開了。


    繞到二樓,她瞪了一眼慕容荿的屋門,而後就坐到了走廊打開的窗戶前。就那麽呆呆看著窗外枯樹上的堆雪,遠處湖麵上的流光。


    好多以前的事,就在和靜謐的氣氛下,入了腦海。


    巫為奴,可以隨意買賣。炎雀洛氏擅長隱身術,洛氏族人是各大門閥培養死士必爭的人選。為此,洛氏到了她這一輩,門庭凋零已至族人不足了十人。


    在她四歲的年紀時,她被一百兩黃金的價格賣到了雁國,慕容氏培養死士的暗部。她在裏麵待了兩年,因為用隱身術殺了一個高級暗衛的兒子,而被裏麵的尋常死士忌憚排擠,被騙到了偏僻的山洞裏。


    如果不是慕容荿,不是鳳溪出現的話,她一定一定,會餓死在那個山洞裏。


    慕容荿發現了她,鳳溪帶回了她。鳳溪的宮苑,成了她的避難所,而慕容荿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麵孔,則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她閉眼不去看窗外的景色,也不願意再想過去的事兒。她剛準備跳下窗戶,突然察覺,窗外樹下,似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她跳下窗戶,立刻下樓打開屋門,四處查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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