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派兵給你呢?」齊昊問道。


    小姑娘麵色依舊淡淡地,既沒有動怒,也沒有意外,隻道:「那我再想別的轍吧。」


    豈料齊昊卻突然揚聲喚道:「來人!」


    剎那無數黑甲侍衛林立在了院中,齊昊沖他們說道:「將她們好生看管起來,若出了差池,你們提頭來見!」


    「是!」黑甲衛齊齊應聲震天,院落樹上積雪漱漱而落。


    黃衣姑娘龍昔昭和修竹聞言,麵上都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隻林見賢臉色仍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這姑娘……假以時日,怕是不比林謫言遜色啊。齊昊心道。


    「得罪我,好過得罪大姐二姐或者是我爹娘對嗎?」林見賢麵色不改,直視齊昊道:「可是齊伯伯,你有沒有想過,我既然堂而皇之來找你,就已經想過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齊昊看著她不說話,聯盟軍的眾人也看著這個麵色沉靜到有絲冰冷的小姑娘繼續開口道:「齊伯伯……」


    「幾年沒見,你不光個頭長了,脾氣也長了。」小姑娘一語未盡,一道冷凝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龍昔昭和修竹聞聲看去,不由麵上一喜,尤其是修竹,她差不多要喜極而泣了。


    「王妃!」她沖墨問心喊道。


    「彎姨,大狐叔叔。」龍昔昭笑看來人道:「本來說今天去拜見您二位的。」語罷,有些無奈地看了看自家淡定又執著的妹子一眼。


    墨問心點點頭,冷凝的眼眸融化了些許,她跟在自家夫君身後,走到林見賢身邊,放緩了語氣道:「彎姨知道我們圓圓是安安帶大的,你擔心她,你著急,但是圓圓,現在的情況你不去,她們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可你若去了,她們要費神保護你不說,回來還得同你,同你家姐姐妹妹,同你齊伯伯,同我們生氣。」


    李漠乍聞安安二字,心內一震,有些疑惑是誰跟自己的小名兒一樣?


    林見賢聽到這裏不做聲了,墨問心接著道:「你的安全,你們的安全,才是安安最在乎的,你明白的對不對?」


    「明白。」林見賢看著墨問心的眼圈莫名就紅了:「我都明白,我大姐從來都是這樣,從來不想自個兒,就知道我們好好的,也不在乎我們心裏的想法,她跟雲似的,說飄就飄的,娘抓不住,姐姐們抓不住,連我也抓不住。」


    說到這兒,她語氣有些哽咽了:「我要不是她帶大的多好?可我打從會喊人時喊出口的不是爹,不是娘,是大姐;我生病守著我的是大姐,我邁出的第一步,認識的第一個字,全部都是她教的,她教的!」


    「彎姨,她從雁國回來,整宿整宿邊流汗邊睡,她傷成那樣,還跟我笑著說沒事兒。我擔心她怎麽了!我就想去鐸鯉城怎麽了!」


    墨問心聽到這兒,一把將林見賢摟在了懷裏,半夾著帶走了。


    龍昔昭修竹見狀,也跟眾人行了個禮,而後匆匆跟上了。


    眾人將這發生的小插曲當成是一個極其聰明的那孩子擔心自己姐姐的安危,於是慢慢散開,隻李漠放緩了腳步,想起剛才墨問心的話,以及初逢謫言時,在船上對她說道自己小名時,她明顯愣了一下。


    原來,她的ru名,跟自己一樣。


    李漠微微扯起嘴角,抬頭看到蒼茫陰鬱的天際,那抹笑就那麽淡了。


    隻是名字一樣,又如何呢?


    …………


    鐸鯉城郊的山腳下。


    「咚!」海棠踹走了不知圍攻神應炻的第幾具巫屍,對畢摩喊:「老畢,直接燒!」


    「先等等,那裏還有人吶!」微蘭站在樹上,看到巫屍的包圍圈裏,隱約有幾張倉惶驚恐的麵孔。


    海棠領著兩千的嶺南巫軍,將巫屍圍困在了鐸鯉城郊外的一個小村莊中。城中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剩下的一小撥兒也在最早的一批疏散中被救走了。


    隻餘這城郊的三五戶農戶。


    海棠她們剛找著這些農戶時,他們正被巫屍圍著,還未等海棠施以援手,便發生了雪崩。這下好了,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輕易也進不來。


    巫屍有幾百個,他們的大隊伍被隔在了雪坡外,眼下就剩她,微蘭,神應炻還有畢摩和他手底下十幾個專打先鋒的巫軍。無糧無草無桐油,就剩她隨身帶著的巫草精魄結界中生長出來的一些蒿乂草。這蒿乂草,還對付不了不用吃喝修習的巫屍!


    擦!還有比眼前更棘手的情況了嗎?!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跟這些巫屍纏鬥了兩個日夜,她發現,這巫屍不主動攻擊別人,專攻擊神應炻。


    目標這麽明確,一點兒都不像是行為木僵的巫屍該有的做派!這些巫屍,明顯是被人控製了的!


    微蘭在大雪覆蓋的樹木上一躍而過,朝著被巫屍圍著的百姓們掠去,謫言則一個提氣,攬著神應炻上了先前微蘭待著的地方。


    「您先待在這兒。」海棠剛返身準備提氣掠下去,看著那些巫屍便轉過身問道:「神應炻,你為什麽執意跟我們來鐸鯉?」


    神應炻看了看海棠,眉眼溫潤如常,隻眼底的悲涼和絕望並沒有逃過海棠的眼。


    海棠斂了下眸,再也問不出她覺得不妥的地方。她提氣躍下樹,和畢摩背對著背,一個個踢開圍攻上來的巫屍。


    「信號彈發出去兩天了,救兵再不來,咱們肯定得餓死在這兒了!」海棠道。


    畢摩是去到崖州之後才認識的海棠,之前聽她的名頭,以為她是個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的肅穆做派,誰知道,她就是個沒有丁點兒女兒家自覺,爽朗到可以跟下屬坐在地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假小子做派。


    眼下這個場景……


    「咱們為什麽不是被巫屍給幹了?」就一定得是餓死嗎?畢摩粗獷的麵上閃過一抹笑意。


    「嘭!」的一聲,海棠提腳踹出一個巫屍後說道:「嗬!你能不能有點兒誌氣!就這麽幾個不人不鬼的玩意兒,能把咱們怎麽著啊!」


    「嘩啦!」一陣銀光閃過,畢摩便看見圍攻在他們麵前的一排巫屍全都被砍倒了!


    「啊嘶……!老畢,我手兒疼,你勁兒大,你去砍!」


    畢摩隻覺自己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寒光灼灼的寶劍,那是海棠的佩劍,世上少有的,能砍得動巫屍的神兵之一。


    畢摩接過了劍,領著那十幾個嶺南軍,喝道:「兄弟們!起舞,召大鵬神!」


    海棠隻見那十幾個嶺南軍突然就將衣服的腰擺一掀,露出了相同的小小的腰鈴,腰鈴響動間,他們步伐齊整,動作一致,彎腿曲臂弓身間,一隻隻活靈活現的大鵬鳥,出現在了海棠的眼前。


    「啾—!」


    隨著他們不停歇地動作和手勢,突然一聲鷹嘯響徹雲霄,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這些老鷹,帶有驚空遏雲般的氣勢,以極快的速度直衝雲霄,而後,又迅猛地朝著他們這片方向飛來。


    在電光火石間,撲上了巫屍的臉!那些巫屍被老鷹抓得行動無能,不一會兒,便被畢摩手中的冷魂給攔腰砍倒在了地上。


    巫屍的血,混濁中帶著一股惡臭至極的味道,那些倒地的巫屍,上下 身分離,卻未死去,他們睜大著眼,腳動手動不休,雙目全帶著嗜血的光芒,注視著神應炻所待的那株樹。


    「老畢,微蘭,微蘭那裏!」海棠見眼前的巫屍障礙已經掃清了,便率先一個躍身,趕往了微蘭那裏。


    微蘭身先士卒,沖入了被大部分巫屍包圍著的百姓,她武功再好,都難以抵擋這麽多力大無窮的巫屍,沒一會兒,她便割破了手掌,以血靈召喚出了上千隻微蘭鳥,捲起了地麵的積雪,暫時將巫屍給糊住了。


    做完這些,她趕緊跑到了那被巫屍圍困而擠到一間茅屋中的所有住戶身邊。


    「大叔大嬸兒,趕緊的,我們先……」


    「噗呲!」一語未了,她愣愣地看著插在胸前的匕首,而後眼帶迷茫地看向那些倉惶驚恐,又帶著狠厲的,一張張麵孔。


    「微蘭!」


    跟來的海棠立馬上前抬腳踹開了那個行兇的中年人,爆喝道:「你他媽幹什麽!」


    「她……她是巫啊!」


    那擠成一團的人群裏,不知是誰說道。


    「你這個……!」


    海棠暴怒要朝他們去的動作被微蘭製止了,她壓著海棠的手,苦笑道:「沒刺著要害,我衣服穿得也多,你跟他們計較幹什麽?」


    你跟他們計較幹什麽?這句話,包含了多少的無奈,隻怕連說得人也不知道吧?海棠突然就沒了脾氣,她扶起微蘭,環視了一圈眼前她們此行受命而來救的人,除了憤怒,心中隻剩下了一片冰冷。


    正因為這樣的人,巫族才會活得百般艱難,毫無地位。這世上,對巫來說,可怕的從來都不是陰謀,不是律法,而是,這樣的人心。


    跟著海棠來的畢摩一見到胸口向外溢著血的微蘭,便將手中的冷魂扔還給了海棠,而後攔腰抱起了微蘭。


    「哎喲,老畢你可真有眼力見兒!」海棠邊走邊促狹道:「我們家蘭蘭人美性格好,你考慮考慮?」


    畢摩腳步一停,蹙眉看著海棠。


    「這……開玩笑,開玩笑。」海棠一見畢摩這個表情,趕緊認慫。


    「林朵朵,你丫有本事開玩笑,你就別認慫啊!」微蘭笑罵道。


    海棠走到前頭,對那十幾個嶺南軍說道:「把茅屋裏的人帶上!」語氣惡狠狠的。


    微蘭看向畢摩的眼神,充滿了促狹和瞭然:「畢將軍,我家朵朵,你也考慮考慮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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