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這麽快識破此陣的姑娘你,才是高手啊。」


    謫言說話間,身體微微向後退,輕巧地移動著自己的腳步,嘴角含著淺笑道。


    「果然是攏煞陣。」


    「唰!」


    夜煞說完這句話之後,將自己周身的煞氣一斂,隨即抽出落華,直指謫言身後的顧崢。


    攏煞陣,施術者以煞氣為屏,可將對手囿於煞陣之中。


    煞氣越盛,陣法越強。


    夜煞從聽到聲音轉到前方見到謫言,就隻看到對方臉上的微笑和細微的腳步移動。不知道,她是何時出的手?又是怎麽施的術?.


    殺手刺客,此類人身上所攜帶的煞氣往往成為此術法的祭品,可催化其完成最強最堅固的屏障。


    這麽短的時間,便利用到她身上的弱點來施出這樣的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噠!」夜煞的腳向前一步,她雖斂了身上大部分的煞氣,卻不能隱幹淨,她每邁出一步,都感覺到自己的腿像是陷在泥潭深處被拔上來一樣,滯礙重重。


    「姑娘的殺人名單是可以買下的吧?」謫言看著落華如冰尖般鋒利的劍鋒說道。


    夜煞隻盯著她身後的顧崢,聽她說道這話,便道:「渝林顧家之人的性命,不可以買。」


    謫言聞言心內一驚,心道,這姑娘難道跟顧家有恩怨?顧崢則從頭到尾怒瞪著她,一副誓要為顧清琬泄憤的模樣。


    「妙書門說穿了也是做買賣的。」謫言停住後退的腳步,說道:「我可沒聽說過做買賣還有不能賣的東西。」


    夜煞不慣與這樣口齒伶俐的人交道,她的性格是少言,特長是殺人。她在前進的過程中個,考慮將眼前的兩個人全部殺掉的可能性。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從容的姿態和剛剛的攏煞陣都讓她判斷出,這不可行。


    她又想著,逃走再尋機會?


    可很快她又否定了。


    上次的巷中暗殺,她暴露了身份,而後,她一直徘徊在品安居外的深巷中,那裏有許許多多隱匿的暗衛,她混跡於他們之中,誰也不知誰是誰,便過了這麽些天。


    她在品安居外的那些天裏,清楚看到顧崢出入且對著她一早抓來的那個女人低聲下氣。後來她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那個女人居然是他的女兒,她在品安居外好不容易等來這麽個機會活捉她的女兒,卻不曾想,仍舊功虧一簣!


    「顧崢的命,不賣!」她握著劍柄的手一緊,殺氣並含著煞氣又迅速四溢。


    她發現周身又有屏障出現,便很快穩住氣息,說道:「識相的,讓開!」


    她對謫言說道。


    「這恐怕不能,我可沒有救了人孩子,轉眼卻讓她成了孤兒的習慣。」說這句話的時候,謫言仍舊在笑,隻是笑未入眼。


    夜煞眉頭一凝,而後腳尖點地,快速朝她攻了過去!


    謫言將食指和中指貼在鼻尖,口中快速默念一陣顧崢和夜煞誰都聽不懂的話,而後,夜煞便又不能動彈了!


    但謫言並未放鬆,她的這招術法,困不了她多久!


    斂了煞氣的夜煞,攻勢雖弱了許多,但她高深的劍法和敏捷的身手。單單就這兩樣,也足夠讓謫言覺得棘手的了。


    她無內力,行動有些遲緩,能擋住夜煞的身手也未必擋得住她手中那把神兵。顧崢也許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指揮若定的將才,卻未必有著可以抵擋這個江湖第一女殺手的身手。


    不妙!


    為今之計,就是希望在她不敵之前,慕容荻能讓山下的人趕緊趕來吧!


    「嘭!」


    很快,謫言的想法便夭折在了這聲巨響之中!


    先前背著顧清琬出門的慕容荻不知被什麽重物攻擊,撞壞了偏殿的半扇門扉後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謫言和顧崢急忙看過去,他倒下去的瞬間將顧清琬翻身摟在了懷中。


    「荻兄!」


    「大……」


    顧崢的一句大皇子因為謫言的荻兄而生生抑在了口中。


    二人還未來得及查看二人的情況,便聽到殿外傳來十數聲鶴鳴。


    綿長刺耳,聞者心慌。


    鶴鳴之後,便是十個身段窈窕的姑娘進入了殿內。


    個個頭頂一抹鶴喙紅。


    來者不善!


    謫言顧崢將慕容荻扶起,往後退了少許,果然,那些個姑娘見到被困的夜煞先是一愣,而後上前齊齊喚道:「姑娘!」


    自己的幫手沒盼來,倒把殺手的自己人給盼來了。這可有趣了。


    謫言麵色不變,心中卻已經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麽應對了。


    對手是實力高深的殺手,還來了十多個能力不弱的女巫。


    他們這邊,昏迷的半吊子女巫一個,兩個半吊子武者,加她一個傷病號,怎麽算,贏麵都不太大。


    「喀嚓」一聲,夜煞的身體又恢復了自如!


    那些鶴喙紅姑娘見了,先是眉頭一斂,而後齊齊屈身道:「姑娘,主子等你回家呢,不要再任性了!」


    夜煞沒有回話,她翻手將劍柄繞著手腕快速地轉了一圈,謫言便清楚地感受到劍鋒不僅在空氣中劃過了冰冷的弧度,還有誓要達成目的的決心。


    夜煞的目的……


    她側首看了看一旁凝眉看著還在昏迷中的顧清琬的顧崢,臉上再度沖夜煞揚起笑道:「小姑娘,說說條件,我素來信奉,沒有做不成的買賣,隻有不合適的價錢。如果可以,你說說看,你要多少錢才能放棄這次的行動。」


    「他是顧崢,所以,他必須死。」夜煞完全不為所動道。


    她身後的那位姑娘因為她的這句話,看向謫言等人的視線全都變得淩厲,繼而浮上了殺意。


    「姑娘,你來渝林是為了殺顧崢?」其中一個穿白裙的說道,而後看著顧崢道:「他便是顧崢吧?我們姐妹成日幫主子抓你,也是受累無數,如今我們便幫你解決了這顧崢,也算是為我們姐妹們早日尋個解脫!」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謫言一聽這話,便知其中還有內情。她又是一笑道:「解決顧崢,便能得到解脫?這麽說,你成為妙書門的殺手,是因為顧將軍咯?難道,讓你成為殺手的那個人,是顧將軍的仇人?」


    對方齊齊沉默,而謫言便從沉默中得出了答案。


    「妙書門門主元瑩,顧將軍您認識?」謫言問道。


    顧崢還沒有答話。


    夜煞便喊道:「動手!」


    鎏金蝙蝠扇被謫言甩出的那一瞬間,她便做好了在床上多躺幾個月的準備。


    「唰」一聲厲響。


    輕輕一陣扇風,卻將攻上來的夜煞等人全都吹到了一丈之外!


    「鎏金蝙蝠扇?」夜煞一聲驚呼。


    「第一,你沒有通過我臉上的疤認出我;第二,你聽說過我的扇子。」謫言聽了她的話,一根一根收起手中的扇子說道:「這些足以證明你是個無任務不輕易涉足江湖的孩子,你不是天生的壞人,所以,我還是可以給你一次機會的。」


    「東國林家家主。」夜煞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自顧說道:「你是林謫言。」


    「正解。」


    謫言收起扇子,沖她淺淺一笑。


    「我知道你。」夜煞突然說了這麽句話,而後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落華劍,再抬起頭時,她目光灼灼,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說道:「顧崢留下,你們都走吧!」


    這似乎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謫言搖了搖頭,說道:「我剛才也說了,我不喜歡讓我救的人變成孤兒。」


    「唰!」


    落華劍鋒再度朝她指了過來,夜煞眼中最後一分讓步也消失了。


    這個姑娘,不,或者說,妙書門主元瑩和顧崢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甚至不惜讓她犧牲了一個姑娘的人生隻為殺掉顧崢呢?


    「顧某留下,讓他們走。」


    謫言還沒縷清頭緒,那邊的顧崢查在看了顧清琬無大礙後,便起身站到了謫言的身前:「林姑娘,帶琬兒和他走,今日多謝你出手了。」


    「不可能的。」謫言想也沒想便回絕了他,她不理會顧崢凝重的麵色,清楚說道:「我既出了手,斷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


    她怎麽可能把他留下?


    顧崢還想說話,謫言卻轉過頭對夜煞道:「姑娘,談不攏的話你便出手吧,今兒個我要是不能帶他們出去,也枉你聽說過我,和我的扇子了。」


    笑意是沒了,言語也輕飄飄的,但是夜煞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些她聽聞過的傳言給予的自信。


    林氏謫言,江湖人尊一聲林大姑娘,此人武器乃是一柄蝙蝠扇,手下高手無數,數十年來,無數生意場上的人想要在妙書門買下她的性命。


    頭兩年,無人可以成功。哪怕是派出了最頂級的殺手,也都失敗了。


    那時候,她尚且年幼。稍大一點的時候,才知道,妙書門拒絕了有關她的任何生意,別說是她,隻要是和她關係密切的人的生意也是不敢接了。據說,在第四年,她被暗殺時,受了些小傷,林家私底下便出動了各路人脈,毀了妙書門在他國建立的十來座據點。


    此後,妙書門才有所收斂,哪怕妙書門有高等巫者殺手,也都不敢再造次了。


    她的人頭價和妙書門的壯大來說,當然是後者比較重要。


    她不止強大,她還擅謀,她在楚國風雨飄搖之際,救出了李家的子嗣,她在閔羅未有變故之前便能嗅到不尋常的氣息,更是給榮安王製造了逃走的契機。


    榮安王……


    那張清雋溫和的臉,清晰地浮在了腦海裏,而後,便是再度堅定到不可撼動的神色。


    似火灼灼出現在了夜煞眼中。


    「吱……!」一聲尖利的鶴鳴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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