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罡風卷出雲巔的眾人,落地卻很溫和。除了人,罡風沒有掃蕩走雲巔的一切,眾人甩了甩有些發暈的大腦,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雲巔的山腳。


    雁國眾人,趙玄之和修竹並投靠了雁帝的巫族,落地東南徑;楚國小分隊並駐守雲巔的別國兵士,落地南邊小道;平瑤族,柳魚爺孫倆和兕心,落地西南路。


    「怎麽回事兒?」慕容荿看著遠處平靜幽謐的雲巔,並沒見到被罡風掃蕩後的慘烈亂象。


    黑壓壓的一群人集體呆若木雞,不明白髮生了什麽事。


    羅息和墨凜看了看站在慕容荿身邊的趙玄之和顧清琬,二人相視一眼,衣袍一甩,瞬間隱沒在了人群之中。


    績牙墨鳶好等人見狀,也甩了衣袍,相繼隱沒。


    「邢雲,你帶隊人去看看,怎麽回事?」慕容荿吩咐道。


    「殿下,我看這風蹊蹺的很。」顧清琬說道:「像是很厲害的巫術,我跟邢大人去看看吧。」


    「如此,便有勞顧巫女了。」慕容荿點頭說道。


    顧嶂臉色一變,眼神透著不贊同,顧清琬卻沒有看他,而是跟邢雲帶著兵,往雲巔而去。


    隻是,一行人剛走近兩步,便被罡風捲起旋落在地上!


    「噗通……」


    數聲巨響之後,眾人都驚了,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包括慕容荿。


    「是不能再進去嗎?」趙玄之凝眉說道。


    顧清琬拍了拍身上的草木,一臉凝重地說道:「我曾從書上看過,巫族繁衍艱難,天生靈力出眾的巫者更是難求,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為了避免人員的過度損耗,言巫便施術封山,讓外界之人無法進入巫族居住的山脈。」


    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先前在藥圩毫不費力施出定魂術的謫言。


    「顧巫女的意思是,這是有巫族施術封山?」


    慕容荿問得很隨意,他內心一直對傳說中的言巫保持著好奇卻不太相信的看法。尋常人,怎麽會有那樣逆天的力量?即便有,言巫族也已經滅亡近百年了,他們能做到的事,既然都很神奇,那普通人定然是做不到了。


    「也許是障眼法,等等,我們再試試入山。」


    他沒等顧清琬回答,便又下道決定。


    大部分人的看法和慕容荿還是如出一轍的,隻顧清琬始終擰著眉頭,內心忐忑。


    同時,內心忐忑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便是,一直待在趙玄之身側默不作聲的修竹。


    她麵容冷峻,雙眸注視著雲巔,擔憂之色躍然其間。這裏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也可以不相信,但是她卻不能。


    眼前的一切,顯然是主子施的言靈術。


    主子……這是打算封山嗎?那也……太過了吧?


    她放下抱著的雙臂,有些不安地握緊了雙手。


    南邊小道上,覃二緊張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李漠,又手忙腳亂的扶好還陷入昏迷之中的穀慶。


    「主子。」覃二看了看四周,並沒看見平瑤族的族人,便急著道:「這……這風把大夥兒都吹散了?」


    可一清點人數,他們帶來的人一個不少全部都在,多出來的老弱病殘,問了一下,才知道,對方居然是東蕭雲楚和閔羅的分派來的雲巔駐兵。


    「這都怎麽回事兒啊?」覃二看著李漠,實在是想不通怎麽單就平瑤族的人不見了……


    李漠不說話,抿著唇看著不遠處的雲巔,眼神幽深,不知所思。


    西南小路上,兕心趴在草地上,等回過神智來,便急忙起身看了看四周。


    平瑤族的族人,柳魚爺倆,然後……然後再沒別人!


    主子,你騙人!


    她悲慟地「嗚嗚」哭了起來,那聲音像是破了的風箱,難以抵擋隨處亂竄的狂風,驚著了身邊的一票巫族。


    「主子!」她朝著雲巔狂奔而去,而後被罡風重重彈開!


    「怎麽辦?!怎麽辦?!」她焦急大哭,無措地看著周圍的人,語無倫次,聲音奇大,狀若瘋癲。


    …………


    東國,湘水郡,郡王府內,一個容貌俊美非常的中年男子,看著院中開的異常艷麗的桃花和海棠,心神有些不定,他走出院子,朝著與湘水相隔不遠的澤林看去,難以忽視心頭透著的那陣怪異。


    好一會兒,他都呆呆杵在院門口,家丁僕從見他麵色肅穆,也不敢上前去喚。倒是又隔了一陣兒,院裏一個美貌動人,麵色清冷,對下人口中稱著的那聲「王妃」恍若未覺的婦人朝那男子走了過去。


    「夫君,你這是怎麽了?」她走近男子,出聲詢問。


    男子見了她,麵上露出了溫和的笑,牽過她的手,說道:「就突然覺得心裏怪怪的。」


    「雲巔被封了。」


    婦人忽然開口說道,男子也成功被這句話給驚到。


    「一定是出自謫言的手筆。」那婦人繼續說道。


    男子正想問些什麽,遠處突來的一陣馬蹄聲,讓二人同時轉身看過去。遠處,一個黑甲衛高舉著手中的聖旨,策馬疾來。


    「聖旨到!」他在靠近王府之時,便大喊起來,待到達目的地看見院門口站著的人,一句客套也沒有,高舉手中的聖旨對二人喊道:「湘水郡王接旨!」


    男子和婦人聞言,立刻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湘水郡王帶大巫百人,即刻趕往崖州,不得有誤!欽此!」


    男子與婦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不解。那黑甲衛見狀便催促道:「王爺,王妃,趕緊接旨,小臣還得趕往崖州報導呢。」


    被喚王爺的湘水郡王——大狐隨汝伸手接過那道色澤豐富的聖旨,而後目送那名黑甲衛離開。


    「肯定出大事了。」婦人麵色清冷,言語卻帶上了凝重:「我跟你一塊兒去。」她對大狐隨汝說道。


    「你留下。」大狐隨汝轉身看著她,說道:「孩子們還小,這個時候我們都離開,不好。」


    婦人不理會他,自顧朝院子裏走去,大狐隨汝嘆了口氣,看了眼手中的聖旨,喚來下人,吩咐召集湘水郡的大巫。


    半個時辰之後,湘水郡內,所有有品階的大巫,悉數聚在了郡王府門口。大狐隨汝清點了下人數,足有一百三十人之多。


    「按年齡排序,留下三十人。」大狐隨汝說完這話,頭一抬,就見到了自家妻子混在了大巫中 央。


    「墨問心,你,出來,留下。」他臉色一沉,直接點名道。


    被點名的一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沖他淡淡說一句:「王爺莫不是忘了,論巫術,你整個湘水郡的大巫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夠贏我。」


    大狐隨汝急了,兩三個踏步走到她跟前:「你胡鬧什麽?!」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怎麽今天才知道我喜歡胡鬧嗎?」墨問心始終直視著大狐隨汝的眼睛,好看的杏眼在對方始終不肯退讓的眼神中浮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然後,對方的眼神瞬間軟了下來。


    「孩子們怎麽辦?他們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大狐隨汝語氣溫和,態度軟化了許多。


    「拜託父親母親照看幾個月,我隻是確定一下你去幹什麽?」墨問心說道:「若不是險事,我立刻回來。」


    「彎彎吶……」大狐隨汝喚著自己妻子的小名,應承的態度有些無奈。


    周圍的大巫早就習慣了自家王爺與王妃鬥法,並且,從來就沒贏過。他不僅沒得贏,還總愛在他們麵前假鬥法,真恩愛,每每搞得他們牙酸又無奈。


    郡王府前,無數大巫捧著自己的嘴巴子跟在隊伍的後麵,不明情況的路人見了,問道:「這一個個兒的,嘴巴怎麽了?」


    集體答曰:「酸的!」


    …………


    雁國,青堯殿,殿內綠如池畔,一個身著巫服的婦人跽坐於此,她容貌頗美,卻眉眼冷凝,仿佛天生不會笑。


    她的身前,是一個直徑約有一丈多長的巨大羅盤。於普通羅盤不同的是,這個羅盤上,沒有指針,沒有寫著星宿的數字,有的,隻是無數的花瓣花枝和花梗,還有,與這些花部有著相同數量的骨頭。


    長的,短的,粗的,細的,白的,黑的,兩種顏色,各種形狀的骨頭。


    「嘩啦」一聲,其中一根黑色的長骨驀然移動,指著一片色澤艷麗的鳳凰花瓣。


    婦人看了過去,那片鳳凰花瓣瞬間化成了虛無,消散在了羅盤之上。


    婦人眉眼微動,緩緩起身,卻腳步極快地離開了池畔,跨出了殿門,站在青堯殿的大門口,朝著澤林城的方向看著。


    冷凝的麵容上,隱隱有些不忍。她輕聲低喃,喟嘆道:「這樣也好。」


    東國臨都,皇城官道上。


    樂島的三個姑娘家,在馬車裏哭得抽抽噎噎的。


    林鳳凰坐著衡陽王府的馬車,再次交待林海棠道:「一定要好好的啊。」說著說著,眼眸裏也浮上了霧氣。


    隻是,她剛有了淚意,心髒處便是緊緊一揪,好似被人勒了一下,疼痛難忍。她撫著心口,眉眼有一絲的恐慌。


    海棠見了,嚇了一跳,又怕驚動旁邊馬車裏的三個小的,便壓低聲音問道:「師傅,你怎麽了?」


    林鳳凰撫著胸口,喘著氣說道:「你大姐……你大姐……」


    「大姐怎麽了?」林海棠一聽,有些著急,正想追問,那邊馬車裏最小的那隻已經跳下了馬車,走近她們,撫著林鳳凰的胸口,而後一臉焦急:「娘,大姐怎麽了?」


    林鳳凰歇了好一會兒,那股鈍痛才慢慢消失,她眉眼一抬,麵色有些嚇人道:「她怎麽?!」


    一句暴嗬將海棠和林見賢嚇得麵色一變,她們太熟悉她這副樣子了,每每她們淘氣不聽話時,她便是這個臉色,這個罵人的語氣!


    「這死孩子!不讓幹什麽偏要幹什麽!等她回來我非得揍死她!」


    越是長得美的人,生起氣來越是可怕,林鳳凰在官道上發飆,驚呆了一票人,林海棠下了馬,使勁兒扯著她的衣服讓她小點兒聲,可自己師傅恍若未覺,一個勁兒暴怒:「你說,你們這一個個兒的,什麽時候能聽話,什麽時候能讓我少操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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