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姐,怎麽回事兒?」入了岩洞,李漠問道謫言。


    「我用『雷勘術』將山鬼封印住了,它起碼二十年都不會有異動,此番突然躁動,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謫言道。


    雷勘術!難怪?李漠心內一震,突然知道她的手掌為何是如此冰冷的溫度了。


    李漠皺緊眉頭,說道:「言姐,『雷勘術』是反噬巫術之一,你也……被雷劈了嗎?」


    謫言沉默,李漠在她淡然的眉宇間看到了答案。而後,緊緊握住她的手。


    礦洞的扶桑花,凋零了大半,謫言和李漠走到山鬼盤臥處時,洞內暗淡昏黃,瞧不出十步以外的情況。


    山鬼乖巧盤踞,嘴裏呼出腥臭的熱氣,卻是呈熟睡之狀。


    謫言伸手摸了摸它的犀角,李漠頓時想起了那塊隱沒在它犀角的言巫吉羅——鳳血石。


    「言姐,你既然用『雷勘術』封印了它,那鳳血石是用來幹什麽的?」


    「為了方便在遠處也能控製和感知它。」謫言說道。


    忽然,熟睡中的山鬼嘴巴一張,一聲吼叫幾乎將謫言和李漠震退了好幾步,謫言袖子中的蝙蝠扇都甩了出來,定睛一瞧,山鬼仍舊閉眼睡著。


    「言姐,這是……?」李漠不解道。


    謫言眉眼微微凝起,露出少有的凝重道:「山鬼護食,每每藥圩的蒿乂草有所減少,就會如此,即便是在睡夢中,它也能感知到蒿乂草少了。」


    「這是說……」


    李漠麵色也凝重了起來。


    「走吧,我們下去。」謫言道。


    兩人出了岩洞,洞外,墨鳶好領著人還在那兒等著。


    李漠有些意外他們那麽好的機會去沒離開。


    謫言卻神色淡然,無視他們往前走。


    「姑娘。」


    墨鳶好出聲喚住她。


    謫言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墨鳶好道:「您老保重。」


    墨鳶好見了她如深淵般深邃又澄澈的雙眸,那裏麵,除了淡然,再也,尋不到其它。


    她,這是……放棄了他?放棄了績牙一族?


    有了這層認知,墨鳶好一下萎靡了精神,仿佛老了好幾歲。他麵色沉重又痛惜,回復謫言道:「相見無期,姑娘,您也保重。」


    …………


    謫言和李漠先行下了無翅峰,而後用另外一種手法在那株建木上拍拍打打,見李漠一臉認真地瞧,淺淺笑開:「你記得這個可沒用,這是封印術,用來封印藤蔓的。」


    李漠俊臉在夜色下微微一紅,有種被拆穿的羞愧,嘴裏卻喃喃道:「誰讓你丟下我的。」


    謫言聽了還是一笑,並沒說話。


    「言姐,你封印了藤蔓,那績牙一族怎麽下來?」李漠忽而想到。


    「這建木藤蔓除了言巫族,其餘巫族是沒法使用的,他們隻能在無翅峰的峭壁上用巫術攀登而上。」謫言出聲解釋道:「績牙一族原屬言巫族,也是生活在無翅峰的,他們知道哪個方向的路容易走些。」


    「不對啊,這藤蔓我也可以用啊。」謫言語罷,李漠疑惑道。


    謫言眼眸一閃,繼續道:「安弟你乃皇族,身份特殊,這藤蔓對你有所感知也實屬正常。」


    李漠主意到了她突變的眼色,聽她如此說道,便應聲道:「原來是這樣。」


    隻是心內並不相信她所說的原因。


    「言姐,那兩個馭……」


    一句話沒說完,他便驚見不遠處的平瑤族草屋和雲巔一圈的藥圩都深陷火在了海之中!


    糟了!平瑤巫者,還有……覃二穀慶他們,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兒吧?


    謫言也見到了,她愣了愣,而後提氣施展輕功急掠而去,一直淡然的麵孔,在夜色映掩之下,浮上了焦急和怒氣。


    李漠提氣緊跟在她的身後,他卻是邊走邊環顧四周的動向,在看到不遠處有無數黑影攢動的場景時,他掏出了麵具,覆在了麵上。


    謫言急掠在了平瑤族藥圩附近的樹上。李漠也跟了上來,他看見下麵無數軍士在平瑤族被燒塌的房子周圍和藥圩叢裏翻找著什麽東西。


    忽然,他就感覺身邊那股一直溫和的氣息驟變,變得冷凝深重,戾氣和殺意瀰漫在了她的周身。


    「言姐……」他低喚道。


    謫言並沒理他,而是直勾勾地朝著一個方向看著,李漠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也突然暴怒了起來!


    火光映照的一處藥圩叢裏,藥草被踩踏紛亂垂死。那裏,有一個老者成蜷縮狀,躺在那裏。


    無數人在他周圍走來走去,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謫言提氣沖往老者身邊的時候,李漠甚至沒有注意到她是何時邁出的步伐!


    「言……!」他出聲,卻沒能來得及喚住她,隻能跟在她的身後,躍下了樹枝。


    「什麽人!」


    有軍士看到了他們,即刻圍上來將他們層層圍住。


    李漠麵上淡定如常,眼睛卻注視著四周,找尋著覃二等人的下落,心內也衡量著如果動起手來,他和謫言兩人對付這麽多人不太可能,也許隻能逃跑躲藏。


    走在他身前的謫言,背脊筆直,玄色衣袍在火蛇遊舞的夜下,翻動著森然的冷花。


    有幾個軍士見他們沒有應答,便提氣上前,隻還沒碰到謫言的衣角,便「卡啦卡啦」被凍在了結得厚厚的玄冰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如同火蛇遊 走,快得讓人察覺不到是如何發生的。


    李漠驚詫,軍士驚嚇!


    無人再敢冒然上前!


    謫言走到那守的屍體前,蹲下 身體將他的頭抬在了她的臂彎之中:「誰殺的?」


    明明是三個字的輕語,卻含著股莫名的壓力和寒意。李漠靠得最近,從她身上除了感覺到怒氣,還有股,深深的,深深的,悲傷。


    「你們什麽人?」軍士中,又有人問道。


    「是你們殺的?」謫言擦了擦那守唇角溢出的血跡,將他花白雜亂的髮絲理順,再一次重複道:「人,是你們殺的嗎?」


    藥圩近千餘人的馭巫軍,在謫言這兩句輕飄飄的話語落地後,突然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子滔天的森然和冷意由他們的心中竄到了他們的四肢百骸,他們莫名發顫,卻不知緣由。


    「是又如何?」有人不信邪,突然出聲回道。


    謫言沒說話,隻是將那守輕輕放下,將他的身體擺放平整,看了看那張蒼老僵白的臉,抬起頭,麵無表情沖那些軍士說道:「不如何。」


    聲音很弱,也很平常。


    馭巫軍頓時鬆快了下來,暗暗嘲笑自己剛才草木皆兵。


    「你們是什麽……」


    靠得近的幾個馭巫軍又朝前走了幾步,喝問李漠謫言。


    卻是話還沒說完,卻突然爆裂成了碎片,四分五裂殘肉血塊落在了地上。眾人大駭,包括李漠!


    「言……」


    他又欲喚人,卻見眼前身形一閃,言姐突然出現在了離他三四丈遠的地方,那些軍士的正中 央!


    「言姐!」李漠是真急了,大聲喚著謫言。


    那聲驚呼之後,無數軍士被罡風旋起聚成了一個圓。


    謫言舉著那柄蝙蝠扇從中間一一掃過,她每掃一處,無數軍士爆裂成了血塊肉糜,散落在地,他們身上流出的鮮血瞬間將那斷臂殘肢給淹沒了。


    有沒有受罡風席捲的軍士見到了這如地獄般的一麵,驚叫著逃開,卻在逃跑的瞬間,又被罡風卷到了謫言的跟前!


    「你們害怕嗎?」謫言許是累了,她收起扇子,麵上的血滴和眼中的森然讓那些人驚駭萬分!


    他們每一個人都驚懼萬分,卻沒有人回答說害怕,他們不是普通的軍士,卻在此刻感受到了強大的實力差距和無法改變的將死之命!


    謫言用手背擦拭著麵上的鮮血,卻不小心在麵上糊成了一片血紅,配上她額跡的猙獰疤痕,讓那些軍士誤以為見到了地獄中的勾 魂使。


    「你們是馭巫軍,這種死法你們肯定不在意。」謫言指了指遠處泡在血液中的斷臂殘肢,麵上浮上了一個詭異的微笑,說道:「有沒有試過,被雷劈呢?」


    「言姐。」李漠走近謫言,看著幾近瘋狂的她,出聲道。


    謫言沒有理他,而是注視著眼前剩餘不足百人的馭巫軍,繼續道:「被雷劈死的人,都是大奸大惡的人,聽說,是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言姐!」李漠加大音量出聲喚她,試圖製止她有些不理智的行為。


    卻隻是,又被她一個踏步,閃了過去,出現在離他的三丈遠的地方。


    那個因為那守的死而變得有些瘋狂的女子,站在了他的不遠處,展臂旋轉,踩踏著奇異的步伐,身姿纖細,夜下舞動成花。


    那是世間少有的美麗畫麵,隨著她的舞動,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衣間,被她曳引成光鏈。


    那也是世間奇異的古老術法,那女子靈動的跳躍間,雲巔裏閃現了無數光芒,好似精靈的合唱。


    那更是世間殘忍決絕的幻夢一場,那原該是謫仙的舞動,卻隨著她口中的吟唱,而浩劫一方!


    「九天神雷,聲震萬裏,其威浩浩,四方皆動!」


    「嘩啦……!」


    無數白光閃過後,雷聲驟起的瞬間,人群裏的人接二連三被劈中倒地不起,他們欲逃不能,欲死無法,隻能眼睜睜看著電光精準無誤一道道落在自己的頭上。


    他們至死也想不到,他們奉命屠殺平瑤族而來,卻會落得個被屠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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