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柳魚?


    黎樂柳氏,巫尪一族。


    李漠知道她口中所說的爺爺就是先前的老丈,卻不知道老丈為什麽要讓他的孫女兒護送他們去密林深處。


    「剛才那陣雨是你施的巫術?」李漠問道柳魚。


    「是啊。」柳魚點點頭,臉上浮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烏黑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著,配著林間綠意和她那一身的裝扮,說不出的嬌俏可人。


    「我怕你們走遠了我追不上,所以才……」她繼續說道。


    眾人都低頭看了看自己濕了一身的衣服,又看了看嬌俏可人的柳魚,都默默地在心裏把剛剛那場急雨當成了甘霖。


    這麽美的姑娘,淋濕他們也願意!


    「你爺爺為什麽讓你送我們?」


    昨日他在言姐之前趕到他的住處,他明明就是一副不欲多管閑事的模樣,何以今日作此安排?


    他好奇,看了看一旁的謫言。


    她周身氣勢仍舊溫和如初,隻看著柳魚的眼睛有些淡然,也有些深沉,猜不出在想些什麽。


    「再往裏走有許多巫族和皇族軍隊,爺爺擔心你們遇上了,人家為難你們,所以讓我來的。」


    柳魚道。


    為難?李漠看了眼柳魚,他倒是不懷疑不懷疑老丈的這點擔心,隻是若是人家真的想為難他們,就這一個小姑娘也做不了什麽吧?


    「不用送我們了,回去好好照顧你爺爺吧。」


    謫言與李漠的想法病不同,但在柳魚並不能做什麽的想法上倒是一致的,她自然知道此行並不會太輕鬆,但也沒有連累他人的想法。所以拒絕了柳魚。


    「是啊,不用送了,不會有事的,回去替我謝謝你爺爺。」李漠說道。


    柳魚有點兒著急,她來的時候,她爺爺千叮嚀萬囑咐要把他們送到密林相熟的巫族那邊,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出事的。


    這她要是回去了,如何對爺爺交待?


    「哥哥姐姐你們不知道,再往裏走就是雲巔的『月境林』了,你們大概沒有聽說過這個林子,這個林子環繞雲巔,雲巔自此開始進入六國共轄之地。不過這個林子平日裏無人出入,就連巫族也不怎麽敢在裏頭長時間逗留,爺爺以前帶我去藥圩採藥從裏頭走還迷路過幾次,不熟的人很容易被困在裏麵。」柳魚道:「過了這林子,到『天水澗』,『天水澗』倒是沒『月境林』危險,就是路險,有些難走。過了天水澗,就到了藥圩,那兒緊挨著『無翅峰』,那裏是最開始被六國劃分的地方,方圓三裏內除了六國士兵還有一大群巫族與之常年對壘,不太好靠近。爺爺和我經常去那裏採藥,那裏有個平瑤那族的爺爺與我爺爺相熟,到時候我讓他領著你們,你們要辦事也方便,你們看呢?」


    這一番說詞,詳細,而且真誠。聽得出也看得出,這小姑娘非常聽爺爺話,很想送他們去雲巔深處。


    李漠又看了看謫言,對方眼神不變,絲毫沒有接受的意思。


    李漠頓時有些躊躇,柳魚說的話句句在理,若是有個熟路的做嚮導,確實會省去很多麻煩和時間,但是,他又瞥了一旁的謫言。


    「言姐,你看?」


    謫言沒理他,而是對柳魚說道:「回去轉告你爺爺,道不同不相為謀,黎樂族既然歸順了江堯,那很多事就不必再談了。他既有心隱瞞,那應該一直隱瞞下去才是。雲巔是危是險,不勞煩他老人家操心。」


    語聲仍舊是溫和的,隻是那話裏的裹著的冰也沒逃過別人的耳朵。此言一出,不止柳魚,李漠、覃二、穀慶、兕心和修竹以及所有聽到江堯名字的人全都驚住了,繼而,他們便神色不善的看著柳魚。


    他們都是血性戰士,都知道楚國差一點亡於江堯之手,聽到這個人的名字,自然而然充滿憤慨!


    小姑娘顯然也知道些什麽,一張俏臉由紅轉白,是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了。


    謫言沒再看她,而是率先繼續朝前行走。李漠看了看她的背影,也隨後跟上。


    柳魚被丟在樹下怔愣著,好一會兒,她牙一咬,腳一跺,跑到了隊伍的最前端,伸手攔住謫言,大聲道:「我們黎樂族才沒有歸順那樣禍國殃民的巫族敗類,你不能冤枉我爺爺!」


    冤枉?她倒是也想這是誤會是冤枉啊。


    「順德二十六年,楚北多地大旱致楚國蕭條多時,民不聊生;有巫自楚南往楚北去,所過之地,大雨傾盆,連綿數日。楚國大旱所遭劫難得此化解,順德帝大喜之下,招安此巫,將他安置在兩生樓,這個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韙重新啟用的巫族便是江堯。」


    謫言緩緩開口,柳魚眼中滿是震驚,而一旁的李漠卻黯淡了雙眼。


    「我竟不知,這世間還有別族巫者的祈雨之術可以強大到越過你們黎樂的巫尪,居然能解決一國旱災?!」


    謫言溫和的語氣不再,而是平添了幾分淩厲和痛楚。


    隻是所有人都震驚在她所說的話裏,並沒有人主意到她的語氣。


    柳魚徹底愣在了原地,小姑娘顯然被嚇著了,不敢再作言語,謫言和李漠越過她繼續朝前走,隻走了沒兩步,麵前的一株大樹下,又走出來一個人。


    蒼老,佝僂,頂著一臉的褶子。


    是柳魚的爺爺。


    他見了謫言便「噗通」一聲再次跪下!


    「爺爺!」


    柳魚見狀,立馬跑到老丈身前扶住了他。


    隻他看著謫言,並不肯起身:「我黎樂族從未歸順過誰,跟著江堯的,是我的大孫女兒,小老兒就得這兩個孫女兒,實在不願意,她有朝一日成為眾矢之的,不得善終啊!」


    謫言一點兒都不意外看到老丈,早在兕心告訴她有兩個人到了附近時,她便知道他到了附近,先前對柳魚說的一番話也完全是說給他聽的。


    至於他口中的大孫女兒,九鑫早就查清楚了,而今,她遇到了黎樂族,不過是想向他們求個明白而已。


    為什麽?她有無數為什麽,她從來沒有問過,因為知道問了也沒用,問了也不能輕易改變,問了也不能讓巫族安穩的活著。


    可入了雲巔的那刻開始,她發現,有些事,還是得要去問的。不問,她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汲汲營營的意義在何處?不問,她也不知道自己爭取的那些東西價值在何處?不問,她更不知道她究竟還能為他們再做些什麽?!


    為什麽?!


    「善終?我看您老也不至於到了老糊塗的份上,您該明白,那樣大的巫尪之術,那樣的雨量,您的孫女兒就算不死也必是做了有違天道的孽事,就算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但終有一天,她會被上天懲罰。」


    世間所有的巫族,若想施出超越本身靈力的術,隻有兩種方法:一,用生靈祭祀,向神鬼求取那一時強大的能力。二、將自身祭祀給上蒼,從而得到心中所求的力量。


    祭祀之物力量越是強大,所獲取的力量也隨之等同。昔日楚北旱災那樣浩大,那降下的雨量也大到讓一國之人欣喜。這,絕非一個巫尪之力可以辦到。


    唯一的解釋就是,施術者開了祭壇。並且,將鮮活的生靈祭祀給了上蒼!


    這樣毫無人性,慘無人道即便打著為百姓謀福祉的旗號,也不可能逃過上天的懲治。天道雖遠,卻極其公正,就算老天爺不親自罰你,你也一定逃不過它安排的輪迴軌跡。


    謫言話音剛落地,老丈麵如死灰般癱軟在地。


    而李漠的眼眸一閃,似是想起那年卷宗上所記載的一支帶著救災糧的千人部隊連人帶糧全都無故失蹤的事。


    後來在荒郊一處空地找到這些人,他們的死狀極慘,全都是睜大眼睛,鮮血流幹,像是被什麽東西嚇死後吸幹淨了鮮血。


    如此說來,這些人,都做了巫尪祭壇上的祭品了?


    他瞥了一眼謫言,而後看向地上跪著的人:「老丈,您認識江堯?」


    老頭沒有回答他,而是跪挪到了謫言的跟前,痛哭流涕道:「您……您救救她,她是個好孩子啊!她是被江堯那個畜生給騙了啊!……」


    他為什麽求言姐救人?李漠又是一陣疑惑。


    「您起來吧。」謫言沉寂半響後,輕聲說道。


    兕心見不得老人如此又跪又哭,便也勸道:「老人家,您先起來吧,我家主子不喜歡人跪她。」


    老丈聽了兕心的話,被柳魚扶起了身。而後他拉開柳魚的手對著謫言道:「您……您隨我來。」


    謫言隨他去了原先他藏著的那株大樹的背麵,李漠等人看到卻聽不到,他探頭看了看,隻看到樹側陰影裏露出的纖細身姿。


    「你姐姐是什麽人啊?怎麽會跟江堯扯上關係?」他想了想,問道一旁的柳魚。


    「我不是很清楚,我爺爺很少提她,也不許我提,我隻知道我六歲那年,她跟著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哥哥走了。我爺爺當時嘴裏罵那個哥哥就叫『那個姓江的混蛋』,剛才那個姐姐說起什麽江堯,我猜就是我姐姐的事,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那個哥哥叫江堯的。」柳魚側頭也看著那大樹,臉上露有擔憂之色。


    小半個時辰之後,老丈和謫言出來了,老丈和李漠等人見了禮,而後對柳魚道:「把人送到藥圩再回來。」


    李漠不知道謫言跟老丈談了什麽,不過她既然同意了柳魚送他們上路,那大概,那老丈跟她說清楚了江堯的事兒了吧?


    他此番主要就是為尋江堯和巫屍真相而來,得了消息跟著找了兩日也不見江堯蹤影,這才入了雲巔。


    老丈走後沒多久,李漠就跑到謫言麵前問道:「言姐,那老丈跟你說了江堯的消息嗎?」


    謫言自打在江麵遇到李漠起,便猜到他此行大概目的和自己差不多,於是反問道:「你是來找江堯的?」


    「是。」李漠毫不隱瞞地點點頭:「我得了消息他在雁國,所以才趕來的,但是等到了情報上給的目的地,他人又不見了,那些盯梢的也都被殺了個幹淨,我這才退而求其次來查探一番蒿乂草之事。」


    果真和自己所料不差,謫言聽他如此說道,忽而一改往日溫和之氣,正色說道:「安弟,若有朝一日,你於我先一步找到江堯,還望你把他的命,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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