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女聲而來的是一顆火球!


    一顆,如流星般大小的火球!那火球,如星子掉落凡間般快速劃過天際,瞬間照亮了一方天地。


    海棠清楚地看到,那些藤蔓,形如樹枝。如劍柄般粗細的樹枝,無根無葉,不知從何處而來,急速成長,靈活異常,又能柔軟如鏈,將人緊緊捆綁。


    那火球掉入樹枝堆中,瞬間如淩空閃耀的火花一般散開,將這些枝蔓給盡數點燃了。這些火花,似乎隻燃燒那些枝蔓,而房內的床鋪桌椅,都未曾受到影響。


    那些枝蔓被燒著之後,有兩道纖細的身影從窗外快速躍入窗內。


    在火光大亮的房內,海棠看著她們,露出驚喜的笑顏:「碧蘿姐,畢之,你們怎麽會來?」


    碧蘿看著一屋子的火光和那個仿佛被定住身體般的黑衣人,對海棠道:「奉主子之命,接你回臨都。」


    這是都想到了吧。她拿到巫冊,定會惹來禍患之事!丫的!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海棠眼角抽抽著心道。


    屋外的藤蔓也被火燒了個一幹二淨。


    月子安見著屋內有火星飄出屋外附上他們麵前的藤蔓時,他就知道海棠那裏定然無恙了。


    「朵朵,裏麵什麽情況?」他敲門問道。


    屋門應聲而開,除了海棠,月子安自然注意到她身後站著的碧蘿畢之和地上躺著的那個黑衣人。


    他向黑衣人走去。


    「舌頭下麵藏了藥,死了。」


    冷魂雖是利器,但是她出劍的力度是控製了的,早前她翻看這個人的屍體時,便看到了他口中咬破的丸藥渣滓。


    月子安也看到那黑衣人的麵紗被掀開,慘白的臉上,一朵黑色的鳶尾花份外顯眼。


    「是楚國的太陰氏巫族?」月子安說道。


    碧蘿畢之聞言看了他一眼,海棠則說道:「有見識啊。」


    「《百巫譜》我也是翻過的。」月子安說道。


    《百巫譜》,一本詳細記載了四方大巫各類巫族的書籍,此書流通極少,六國也隻有極少一部分相當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具體知道這世上曾有過哪些巫族。


    孝恩之禍後,巫族受到的是毀滅性的打擊。除了言巫族被滅之外,這百巫譜中的巫族,六國現存至多二十餘族,而人數,六國統計的最新數字,也隻得兩萬餘人。


    太陰巫族乃楚國巫族,擅長控製植物的夜間生長。


    海棠與李漠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想著那天去取兩本假冊子的情形,不知怎的,內心很篤定此事與他沒有關係。


    「會是江堯派來的嗎?」她問月子安。


    月子安點點頭:「不無可能。」


    百年前的巫族,個個都高高在上,心比太陽高,眼比月亮明。個個都把自己當做神的使者,壓根不會也不屑去幹什麽暗殺刺殺之類的勾當。而眼前死掉的這個人,原也就是可在夜間與花草樹木通靈的巫者,卻不知為了什麽原因而做了一個以殺人過活的死士。


    昔日在四方大陸有著至高無上,能與皇族比肩地位的巫族啊,居然淪落式微至此了啊!


    巫族式微,才出了江堯那樣陰毒狠辣的角色。


    巫族式微,才有現今他國那些暗地裏蠢蠢欲動的巫族。


    巫族式微,他們連生存都越發困難了。


    巫族式微,現如今的巫,都不如奴……


    海棠也沒感嘆多久,她看著那具屍體,對月子安說道:「這兒你處理一下吧,這一路上出了這麽多狀況,想來我拿到巫冊的事兒肯定是泄露出去了,我姐讓人來接我,我就先走了。」


    月子安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海棠。


    碧蘿見狀則帶著畢之往外走:「二姑娘我們出去看看有什麽要幫您收拾的。」


    海棠見了碧蘿這樣才反應過來,月子安興許是有話想對她說。於是,她主動問道:「月將軍您有事要交代。」


    言語裏的疏離冷淡與剛才情急大喝的那聲月子安相去甚遠。


    月子安內心無奈,麵上露出苦笑:「我們……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嗎?」


    這句話他憋了一路。從在涿州見到她時,他就想問出這句話。


    六年了,他每次隻要想到因為自己的失算而讓她遭受到的那些痛苦,他就異常難受,這無關情愛,卻與情愛並無差別。


    她是他年幼時的好友,風裏雨裏一起闖蕩,火裏血裏一起戰鬥,那些肩並著肩互相鼓勵作戰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她於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戰友,至交。


    隻是,他的心先一步淪陷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這六年來,她遠在邊疆,生活清苦,可是他也沒有一刻是好受的。


    碧蘿畢之前腳出門,海棠後腳就自顧自地收拾起包袱。聽了月子安的話,手一頓,而後又利索地收拾起來。


    她邊收拾邊說:「月子安,我們隻不過六年沒見,你怎麽就忘了我是什麽樣的人了呢?」她換回對他的稱呼,語氣也異常淡定冷靜:「你一貫聰明,識人有度,那我問你,如果當時你不耍詐納妾,而是與我坦誠你愛慕我大姐的事,我們之間,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不會。海棠心性秉正直接,也許會難受,但當時也許會很容易就解決了婚約一事。


    「你沒有說。作為一個朋友而言,你沒有做到坦誠以待。而是藉口我會傷心,耍詐設計想盡辦法讓我主動退婚。我在氣頭上揍你,你愧疚不敢還手,事後你月家殿前告禦狀,也不見你出來為我說上一句話。」海棠看著說不出話來的月子安,繼續道:「月子安,那會兒你隻是擔心能不能退婚成功,並不是真的被我揍到爬不起來對不對?」


    自己下的手,輕重隻有自己知道。


    月子安仍舊不說話,海棠係好包袱,沖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月子安,就算是你不小心換錯婚書,可事後你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解決好這些事。可是,我們每日相處,你都沒用有我透漏過一丁點你想要我退婚的訊息。可見你這個人,心思陰狠,為達目的,再怎麽傷人,傷的是誰,你也不會在乎。」


    「朵朵,我……」月子安急著反駁,卻被海棠打斷:「我做錯事我付出代價我認,這六年來的種種經歷我也隻當做是一種歷練。而你做錯的事,需要付出的代價,與我是沒有什麽關係的,不需要與我和好你也能找到答案。」


    海棠說完,不再看他,而是將包袱朝肩上一甩,大步跨出屋子。


    「碧蘿姐,畢之,走了!」


    清朗的女聲響起後,緊跟著是馬蹄聲和幾聲微小的嗬斥馬兒的聲音。


    而後,聲音漸遠,終至不見。驛站又恢復了寧靜。


    月子安站在夜色裏,久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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