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樁以企業結盟為目的的婚姻。譚隱之需要王剛在上海的勢力和人脈,王剛想倚重譚隱之的行銷實力,不過王剛不信任譚隱之,要是結成親家,他就放心了。


    「說得像我淨沾你的光……」譚隱之下巴一抬,眉一揚,有些挑戰意味地回道:「沒有我們信毅幫你做售屋企劃,王剛,你就算房子蓋得再好,賣不出去也是白搭。」


    王剛一怔,哈哈大笑,指著譚隱之朝女兒嚷嚷。「你瞧這小子,跩得很,好、好!」他豎拇指,激賞道:「瞧你這麽有信心,我王剛,果然沒看錯人。」


    談完正事,王剛還有應酬先離開了,席間隻剩譚隱之跟王素雲,他們商量婚禮瑣事。


    「王小姐想要哪一款戒指?我叫秘書準備。」譚隱之神情漠然。


    「隨便。」王素雲表情淡漠。


    譚隱之牽牽嘴角。「禮服呢?」


    「你決定就行。」王素雲說,瞪著盤裏沒吃幾口的牛排。


    「哪間飯店?」譚隱之慵懶地背靠向椅子。


    「都好。」她一副隨便的態度。


    譚隱之也一副很無聊的表情。「細節部分,你再跟我秘書討論。」


    王素雲怔了怔,偏頭望他,即刻又把眼光移開,這男人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他身形高大、又太富侵略性,最令她不安的,是他濃眉下那對深邃的眼,那眼光裏有種令她害怕的東西,是冷硬、傲慢、殘忍。她可以很清楚地從他冷厲的眼色中,感覺到他不愛她,甚至是不喜歡。她苦笑,那又怎樣?她也不喜歡他,她另有意中人,可惜是個窮小子。


    王素雲是王剛收養的孤女,義父對她恩重如山,要她嫁譚隱之她就嫁。不過,王素雲心裏有了主意,有些事他們最好先說清楚。


    離開餐廳,回程路上,司機開車,他們坐在後座。


    王素雲打破沉默,不帶感情地說:「譚先生,我想你很清楚,這是為了兩方利益而結合的婚姻。」


    「是。」


    「我另有喜歡的人,婚後咱各過各的。」


    「沒問題。」譚隱之答得爽快。


    「當然,要是你有別的女人,我也不過問,咱說好了。」她想取得共識。


    「那最好。」他求之不得。


    車外,路燈光影流過他們的臉龐,短暫交談完,車子裏回複岑寂。


    坐在這冷酷的男人身旁,王素雲忽有種很悲哀的感覺。他對她的不在意,表現得那麽明顯,而他們竟是即將成為夫妻的男女,他們簡直是侮辱愛情,為了利益,連婚姻都可以犧牲。


    「如果……你想毀婚,隨時都可以。」


    「不可能。」他需要王剛的勢力,婚姻是王剛答應合並的附帶條件。


    「難道……」王素雲望住他,好奇地問:「你沒有想娶的女孩嗎?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譚隱之沉默了一會兒,瞥她一眼。「這不重要。」他的目光冰冷,像是嫌她多嘴。


    王素雲冷笑。「跟我父親一樣,為了權勢什麽都可以犧牲。」她表情輕蔑,口氣不屑。「可悲,你們的心是空的!」


    譚隱之微笑,沒有反駁。說他的心是空的,那就是吧,他無所謂,也不在意她的看法。在他眼中,王素雲隻是個名字,他連跟她說話都懶。


    王素雲忽然感慨地問:「你……很寂寞吧?」就像她義父,每晚都排滿應酬,偶爾醉倒,助手攙他回來時,她看著喝酒喝到麵色浮腫的父親,她覺得好慘,她懷疑父親真的快樂嗎?


    譚隱之緘默著。他望著前方,馬路黑暗,像沒有盡頭。他想起一個人,想起某個夜晚,在某人肩膀,他睡得很沉。隻有在偶然間想起她時,他才會寂寞。


    好比這時候,夜這麽深,身邊的人好悶。談了一天公事,身心俱疲,他就會想起她——那天真的傻女孩,是不是還在某處,微笑著跟客戶介紹房子?


    他想起蘇曉蓉那回在電梯裏扮鬼噴氣的模樣,真夠逗的。一想起蘇曉蓉,他緩了臉色,目光溫柔了,他忽然問王素雲。「怕不怕鬼?」


    「嗄?」她怔住。「怎麽忽然問這個?」


    見他笑了,她十分驚愕,不了解剛剛還表情嚴肅的譚隱之,怎麽忽然像變了個人,並沒有發生什麽事啊?


    他低聲問:「介意我抽煙嗎?」從外套取出銀色煙盒。


    「不,你抽吧。」


    譚隱之微側臉龐,點燃香煙,深吸一口,吐出。從那堅毅的薄唇,溜出一團團白煙,煙熏得他眼澀,思念害他心癢。


    要不要再見她?他的情感渴望見她,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他有自己的方向,這路上沒有她。他有自己的目標,愛情不是他的想望。譚隱之衡量過了,愛蘇曉蓉得不到什麽,她對他的事業沒幫助,愛她隻是浪費時間!


    也許,也許有她陪,他會開心,會覺得溫暖;但開心和溫暖太抽象,能維持多久?他想要征服的事太多,不包括蘇曉蓉。她太單純,譚隱之很清楚,隻要他願意,要贏得蘇曉蓉的心是輕而易舉,可是他不動聲色,情願讓縈繞心頭的影子淡去。


    他疲憊地往後靠向座椅,閉上眼,軟綿綿的嗓音仿佛又回蕩耳邊——


    「可是,總不能天天陪你睡車上吧?」那是蘇曉蓉傻呼呼的聲音。


    他安慰自己,再久一點,他就能忘記,有個女孩,曾借過半邊肩膀讓他安睡。


    是命中注定?!他們又見麵了。


    在微熱午後,某條巷裏,在一根電線杆旁。


    譚隱之路過,他先注意到路旁的小綿羊機車,地上有一雙白色涼鞋。往上一看,鞋的主人踩在機車坐墊上,正踏起腳尖將廣告看板係到電線杆上。


    再見到她,隱之心坎震蕩。他能清楚感覺到,那猝然繃緊的胸腔。這讓他意識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在意她,還要強烈的思念她。


    他邁步過去停在機車旁,抬頭望她。日光中,她白頸上的薄汗,略微濡濕的黑發,暖昧糾纏,交織成的性感畫麵,打擊他的胸腔,攪亂他的呼吸。


    他看著她緊抓鐵絲線去纏電線杆,因過於用力,鐵絲壓陷那雙白軟的手。她吃力地將鐵線在電線杆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她抓著鐵線兩端,用力束緊——他覺得他的心,好像也跟著束緊,緊得不能呼吸。


    她瘦了一圈,她的頭發還是亂翹。白t恤下,還是那條鬆垮垮的牛仔褲。順著目光往下移,看到她踏著赤裸的雙足,他有一股衝動,他想將那一雙不愛穿鞋的腳踝,握在手裏嗬護……


    想到那可能的柔軟的觸感,譚隱之熱血沸騰,費洛蒙上升。他靜靜欣賞著她,等她發現他的存在。心裏揣測蘇曉蓉發現他時,可能會有的表情。這比揣測股價漲跌更教他興奮。


    好了!呼——曉蓉拍拍廣告看板,灰塵撲揚,她住後一縮,頭一仰——「哈——啾!」


    見她打個大噴嚏,譚隱之低低笑了。


    聽見笑聲,她驀地轉身,駭嚷:「是你——」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他深邃的黑眼睛蓄滿笑意。「又見麵了,蘇小姐。」


    「你怎麽在這裏——」曉蓉眼睛一亮,聲音裏有掩不住的興奮。她即刻跳下來,彎身抓鞋穿。


    「我剛去附近拜訪客戶。」


    「是嗎?好巧——最近怎麽樣……」等等!曉蓉臉色微變,暗罵自己——笨!這麽熱情幹麽?


    他注意到她瞬間黯然的表情。「怎麽啦?」


    曉蓉抓了安全帽戴上,背對他跨上機車,裝作很不在意。「我要走了。」哼,大壞蛋,王八ㄟ!消失那麽久。


    「好。」隱之微笑,他讓路。「再見。」


    「嗯。」曉蓉點頭,緊握把手,但……就這樣?她呆帶了。


    他在她身後問:「怎麽,不是要走了?」他看著她肩膀急遽顫動。


    「可惡!」她顫聲罵,兩行清淚衝出眼眶。她低頭,再低頭,眼淚撲簌簌急淌,好丟臉,可是她忍不住。心好酸,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委屈,害她情緒潰了堤,她無法抑製地痛哭。


    譚隱之暗了眸色,眼睜睜看著她哭。


    天氣熱,譚隱之煩躁。他明白,這女孩愛上他了,他不樂意被感情羈絆,他絕不能夠被困住。


    「再見。」他拋下一句,決定很心離開。


    「哇——」曉蓉索性仰頭放聲痛哭,太過分了!大壞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呼吸困難;但又覺得很丟臉,哭什麽哭?!她一邊罵自己,一邊又忍不住掉眼淚。她哭哭啼啼地打開包包找麵紙楊鼻涕,偏偏沒帶麵紙,隻好隨便將臉抹了抹,又哭哭啼啼發動機車。「哇——我真慘啊,遇到感情騙子……」她珠淚狂飆,衰啊——媽啊——太衰啦——太慘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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