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書房裏的孟二舅有些委屈。


    孟老爺子已經指著他腦袋罵了半個多小時了。


    不但老大一直在看著, 就是孟海東也在旁邊坐著,手裏還短了杯徐慧塞過來的解酒茶,就他,好歹也是個長輩了,可還是站在書房中間,耷拉著腦袋被人訓斥。


    就是再想裝作不在乎,孟二舅也覺得錦州那小對象說的話還真的挺有道理的。


    除了對陳錦州說的,舒曼還暗暗往孟二舅心裏埋了跟刺。


    沒有父母不愛子女的, 當然不希望孩子一直活在仇恨裏。可如果沒有頁數情況, 世道上的倫理情感上來說, 也沒有子女不愛父母的。


    有些事情,有些仇,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說忘記就忘記。


    比如仇恨,也比如長期被忽視而埋下的不甘和不願。


    或許隻有孟二舅,他能夠繼續忍耐下去。


    但他有兒女。


    想著有一天是不是他的子女也會如自己一樣站在這裏,然後孟海東坦然地坐在位置上看著, 就像看笑話一樣。


    孟二舅餘光微微瞥了瞥, 在注意到自己的時候, 稍稍點了點頭的孟海東,不由暗暗嘲笑自己,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我不同意。”孟二舅突然說道。


    孟老爺子喉嚨一哽,未完的話語瞬間傾倒回去。


    下一刻,屋子裏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爸。”孟川流即刻起身,朝孟東海使了個眼神後, 搶在孟二舅前趕到孟老爺子身邊,撫了撫後背。另一邊孟東海也奪步過去,手裏拎著茶壺和杯子。


    孟二舅剛提起的腳步一頓,雙手頹然放下,肩膀也往下一滑。


    他都不用去抬頭,對麵三個人肯定都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自己。


    此前,無數次,他都選擇退讓。


    但這一次……


    孟二舅舌尖一疼,稍稍抬頭,等牙齒咬過的痛感去了一些,才皺眉說道:“爸,不是我不肯拿錢,是前陣子聽說了一些消息,我把錢都投進去了,暫時拿不出那麽多。”


    同之前一樣,訓斥完老二後,老二就要有一些表態。


    這段時間,孟家的處境不算好。


    可以說內憂外患了,別看孟老爺子退下來了,可孟川流和孟海東的位置多的是人虎視眈眈,以前怎麽說也算是一些牌麵上有身份的人,你占過去就占過去,而且好歹在部隊也是有些貢獻的。可若是孟家真的出事,陳父的事情被揭露出來,從前其樂融融見麵能說笑的人絕對會立刻搭手把孟家拉下去,說不得還有人趁亂踢到深淵去。


    畢竟奪人前程猶如殺妻殺子,別說是毀整個孟家的根基了。


    既然要把孟家弄下去,也不會有什麽憐憫的想法,讓孟家有爬上去報複回來的機會。


    孟家需要找人往上麵疏通。


    不是權就是錢,權拿不出來,就看上孟二舅手裏的錢了。


    剛才孟二舅低頭的時候,孟老爺子一個獅子大開口,差點把他炸暈過去。


    不說他被丟到廣州那邊的時候,家裏就給了幾百塊錢,雖然事後也給了些方便,但比起大哥,他因為孟家得到的好處實在是不堪一提。


    反而因為自己,兒女跟著奔波,在外頭也是頗為辛苦。


    雖然孟海東也辛苦,但至少他孩提時代,是在大院長大,大院裏的孩子,一起玩耍的友誼這就是人脈資源,而這些,他的子女是一點都沒有享受到。


    不隻是他要避老大的風頭,就是自己的子女也是如此。


    孟二舅心裏有不甘也有不願,但也知道於事無補,這才一頭紮到廣州,這些年,陸陸續續地給孟家提供了不少錢。


    每年萬把塊是最少的。


    別看說萬把塊輕鬆,就算靠著孟家,做生意賺錢,這些都是違法的事情。


    基本上,孟家是把賺到的能動用的錢,都拿出來了。


    仔細想想,似乎自己的兒女生活並沒有因為父親手裏有些賺錢的門路而得到太多好處,若說每日可見魚肉,同樣在大院裏的孟海東更加不會缺。


    而孟二舅,這些年,手裏攢下的錢甚至都沒有一萬塊錢。


    剛才老爺子一開口,可就是三萬。


    三萬塊錢?


    他去哪裏拿?


    賣了他都不夠。


    要說前些年,因為家裏有些背景,不是沒有人找他幹一些來錢快的事情,可孟老爺子為了老大和長孫,一再叮囑孟二舅。


    總得來說,他還算是聽話。


    或許是因為如此,攢不下那麽多錢。


    也或許是因為這樣,突然的拒絕讓孟川流心思一動,小聲勸起孟老爺子。


    而這件事情,陳錦州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過那是後麵的事情。


    眼下卻是兩人出了大院後,舒曼拉著陳錦州立刻往旁邊走去,避開了一隻在外頭徘徊不定的人。


    走得遠了一些。


    舒曼才回頭去看了一眼。


    楊依依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


    隻是值得嗎?


    對她近乎賣慘的行為,舒曼心裏略微一想,就知道這個人根本沒想進去,但又出現在外麵,不過是想讓孟川流知道罷了。


    至於她為什麽這樣做,圖謀什麽,舒曼突然就沒有興趣了。


    人是會有報應的。


    她相信著。


    舒曼最後看了一眼,拉著陳錦州回去,經過副食品店的似乎,看到裏麵還有不少食材,竟然還有牛肉,不由大喜,問過後得知不是病牛,而是被車子撞死,臨時拉過來的,因而過來的時候還能看到。


    舒曼喜滋滋地把肉票全花了,一口氣要了四斤的牛肉。


    老實話,來這世界,吃過的牛肉一隻手都可以數了。


    想起來就是慘兮兮,不過比起人家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肉的,她又似乎應該感恩。


    陳錦州就那樣笑著看著,無視店裏服務員奇奇怪怪又似乎帶著欲言又止的模樣。


    別說四斤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就這麽一個才,姑娘愛買多少就買多少。隻要她吃得開心就成了,畢竟也不是沒能力不是嗎?


    舒曼回去的時候,繞了一條路,特意不從楊依依住的那地方經過。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要是那孟川流果真被勾著過來呢。


    這種可能辣眼睛的情況,她實在是不想看的。


    一回到家,陳錦州就被拉著各種折騰,一頓飯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還隻有三個菜,不過等上了桌,嘴上火辣辣地,對著那道水煮牛肉,他隻是豎了豎大拇指。


    舒曼是難得在副食品店看到牛肉還有那麽齊全的調料品,辣椒可勁的下,基本上就是後世的重辣口味了。


    陳錦州吃得一身汗。


    等他去洗完澡,舒曼已經收拾好東西。


    舒曼也沒有看他,隻是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得午睡去了,你該改幹嘛,幹嘛去,不許打擾我哦。”


    陳錦州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胃。


    舒曼走近房內,關上門。


    沒多時,就聽到極其輕微的關門聲音。


    這一離開,就是第二天。


    陳錦州早上,一回來,舒曼就站在院子裏。


    兩個人相視了好一會兒。


    “醒了?”


    “都睡好久了。”那可是午睡,到現在……


    “我出去了下。”陳錦州笑著晃了晃右手拎著的東西:“正宗豆汁兒,喝嗎?”


    舒曼一臉嫌棄地接過來,聞了聞,果斷還回去。


    陳錦州笑:“收拾收拾,出去吃吧。”


    舒曼挑眉,看出他心情很好,顯然昨天出去是很有成果的。


    想到這,到底先把他昨天走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楊依依來過,還有其他幾個人,說是你以前認識的,我讓他們留了名字。”差不多都是來探聽陳錦州的動向,一律被舒曼搪塞過去了。


    除非他們硬闖,否則空口白話的還不是自己說。


    那些人到底要臉,沒敢做太過。


    舒曼思考,畢竟人家隻是幫孟家一個忙,在不知道鹿死誰手之前,不可能真的撕破臉皮。


    怎麽說,徐老的身份還是很好用的。


    人雖然下去了,但影響力還在,


    有厭惡他恨不得立刻弄死的,也有私底下暗暗保護的人。


    以徐老的身份和他做的事情,本來就有兩麵性。


    陳錦州看了下上麵的名單,不能說不認識,隻是最近的一次對話,差不多是兩年前了,這樣的關係都比拉出來,實在是有些可笑。


    他倒是猜出來孟家或是尚家會找人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隻是何必呢。


    在來之前,該送上去的東西,已經送上去。


    基本上人在火車的時候,已經抵達上聽了。


    如今隱而不動,要麽還在調查,要麽被人阻攔了。


    他希望是前者。


    至於自己昨天去拜訪的人,也不是沒有用處。


    首先那位的身體大概真的不太好了,從年初開始就陸陸續續的,後續的一些事情就提早進展,若是他看到的聽到的沒有錯。


    明年一切是真的要不一樣了。


    “楊依依那邊你不用管,她找你也不要見,不,要是我不在,你就不要見她。”這個女人有些邪性,真到一個地步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陳錦州突然眯了眯眼睛。


    舒曼本身也沒打算見楊依依,要是單打獨鬥,一對一,她不怕這個人。


    隻是楊依依最會的是借刀殺人。


    舒曼還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就幾天,很快就回去了。”陳錦州說完牽起舒曼的手,雖然很想留下來,親眼看著它大廈將傾,山嶽崩頹。


    但眼前人的安危,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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