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清雅端正, 是舒安寫的。


    包裹也是不大, 小小方方的正好抱在懷裏。


    舒曼朝劉大娘道謝後, 先去拍了電報又寫了加急信, 這些錢是臨走的時候李月娥硬是塞過來的。


    她推了推也就順勢收下, 至於書本的錢倒是不著急, 總歸會給的。


    走的時候,趙成帶著一個穿著碎花棉襖的姑娘踏進門內,神色間有些不虞,在看到舒曼的時候愣了一下。


    正忙著解釋的塗小月見狀緊張地拉了拉趙成的袖子。


    趙成扯了扯唇角,笑道:“這是我們知青點新來的知青, 舒曼。”似乎並沒有想要介紹塗小月的意思。


    “你, 你好。我叫塗小月。”塗小月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細細打量著舒曼,她可是聽過的這一位和剛才那個女人都是上海小姐。可看看也不過如此,灰蒙蒙的棉衣棉褲, 臉色是挺白淨的, 可那還是沒幹農活。等下地幹活了, 這些知青們一個一個就會連七八歲的農村娃都比不上。


    “你好。”舒曼的態度有些冷漠。倒不是為白玉英打抱不平, 就趙成這樣的也就是個人渣, 離了他才好。隻是一來自己和對方素不相識, 二來往後想來也沒有什麽打交道的地方, 也就沒了那心思, 再者, 總歸自己是站在白玉英這邊的, 就算熱情, 隻怕對方心裏也嘀咕不安,以為她打什麽壞主意,還不如就這樣。


    舒曼也想過這樣的做法會不會不好,但總歸不想勉強自己。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一個寬容自己,善待自己的人。


    “我是趙成的對象,過陣子就要結婚了。”似乎有些不甘心,塗小月連聲說道。


    舒曼一怔,下意識看向趙成,見他麵色似乎又黑了幾分,忍笑說道:“恭喜你們。”


    想著白玉英還在外麵,又對塗小月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抱著包裹走出郵局,才到外麵就看到杜鵑拉著怒氣衝衝的白玉英。


    “怎麽了這是?”


    “你看到趙成了?”白玉英看到舒曼則立時問道。


    舒曼點點頭,有些不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了。白玉英難不成還不能對趙成釋懷?瞧這氣得。


    “趙成剛才帶著塗小月來打招呼了。”杜鵑心裏其實也覺得膈應地慌,要是沒有知道趙成和白玉英的事情,她還不會怎麽想。可就現在的情況,趙成這是來做什麽?炫耀?還是鬥氣?


    不過想到剛才那一幕,杜鵑都有些同情那個塗小月了。


    兩兵相遇,強者勝。


    顯然剛才兩個女子的碰麵,白玉英才是那個勝利者。


    可再是勝利者,對於白玉英來說,也就是出來要吃大餐,開胃菜裏平白無故多出一隻蒼蠅,讓她慪地慌。


    要不是杜鵑攔著,她準把趙成的腦袋揍開花了。


    “你說這是什麽人?我都沒找上他呢就跑我麵前趾高氣揚來了。就是要找,也得找個贏得過我的啊?就那女的?”白玉英撇了撇嘴,她才不信什麽女子溫柔勤勞能吃苦才是好,當然她也不是說這樣不好。隻是每個人活法不同,姥姥說過她生來就是含金鑰匙的人,難不成還故意丟掉不要,然後苦兮兮地去咬樹枝?


    舒曼默了默:“大概他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狼狽吧?”


    白玉英怔了怔,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是後悔了嗎?”杜鵑不是很理解趙成的想法。


    舒曼搖頭。


    就是後悔又如何,他碰到的是白玉英,不會因為他的後悔而重新接納他。再說了,趙成就算後悔,可今天的做法實在是太過愚蠢,更甚至頗有些不把塗小月當一回事。白玉英是什麽人,他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也該知道一二。塗小月,不,或者說舒曼目前見過的所有女人裏麵單從外在而言,沒有人能比得上白玉英。這麽讓兩個女人對上,不是自找沒趣嗎?但凡有點腦子的或者心理疼惜塗小月都不會這樣做。


    三個人慢慢走到供銷社,白玉英突然說道:“他是來取錢的。”又問:“你說我該不該要他還我錢呢?”


    “隻要你忍得住他隔三差五地在你麵前出現的話。”舒曼十分誠懇地說道。


    白玉英一想到那場景,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高興地說道:“敢情我隻有被人惡心的份?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當然有。”舒曼微笑臉:“隻要你比對方更不要臉。”


    白玉英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快別說了,昨夜吃的米飯都要吐出來了。不行,我要買買買壓壓驚。”對於女人來說,無論任何時候,都逃不開購買的欲/望。白玉英也不外如此,當然也是從側麵說明趙成的做法是一點也沒有傷害到她,除了被惡心到外。


    舒曼是看過白玉英的櫃子,裏麵都快塞滿了,可不妨礙她此刻殺氣騰騰地鑽進供銷社內。杜鵑隨即進去,舒曼走在最後麵壓陣,回頭看的時候果然見趙成和塗小月從郵局裏麵出來,兩個人的神情放鬆,後者更是喜氣洋洋的。


    別是也過來供銷社了。


    可小鎮就那麽大,想想都不可能。


    舒曼皺皺眉,在趙成注意到她後,邁步走了進去。


    供銷社這個地方,白玉英是常來的,比李月娥更是熟悉。她一來,之前那些不愛理人的售貨員都是滿臉的笑容,一個問題三個人回答,氣氛熱烈不已,真正驗證了顧客是上帝那句話。


    舒曼過去的時候,白玉英已經買了好幾包的糕點。


    她不怎麽愛煮飯,多數時候都是吃這些。在她的慫恿下,杜鵑也買了一小包稱斤的糕點。舒曼就直接多了,看著江米條、麻餅、蛋糕都要了半斤。一斤糕點要四兩的糧票,想著又要了半斤的江米條。


    “怎麽又要了?”白玉英偶然間探頭看到,指了指另一邊櫃子裏的酥點:“這些好吃,其他就一般般。”


    那變都是高價糕點,舒曼買得起,卻也覺得沒有必要。


    她什麽好東西沒有吃過,隻是這話不好說出來。白玉英以為她沒錢,問道:“糧票不夠嗎你們第一年不是還挺多的嗎?”


    “我不愛吃這些。”食物匱乏,這年頭又能有什麽好吃的東西。至於糧票,想到收到家裏的包裹,她的確也應該節省一些。


    供銷社挺大的,因著過年前了,來的人不少,大家過來都是奔著買東西的,也沒有心思看其他,想要遇見另拔人也是不容易的。


    至少舒曼幾個人是這樣的,除了那些糕點後,她又買了一些針線、鹽糖這些東西,油倒是沒買,打算等生產隊殺豬的時候要一些板油回來自己煉。


    一行三個人到了最後,反而是白玉英買的最多。


    售貨員最後都幫著送到大門口,等了沒多時就跑來一個中年人,看到白玉英後幫著把東西搬到一輛推車上麵。


    “這是白叔,自己人。”白玉英指了指舒曼兩個人又坐介紹。


    那中年男子朝白玉英笑了笑,並不說話。


    白玉英解釋道:“我白叔不會說話,不是故意不理人。他是我爺奶找來照顧我的。”


    杜鵑愕然,沒想到當知青還能當成白玉英這樣的。


    舒曼倒是能理解,她知道白叔這個人,是白玉英爺爺收養的一個孤兒,至於跟著來到東北,其實是他自己的要求,就是為了照顧白玉英。後來白玉英出了事,白叔差一點沒瘋掉。這是一個真心疼愛白玉英的長輩。


    “白叔,我讓你找的鍋呢?帶來了嗎?”白玉英朝舒曼擠眉弄眼。


    舒曼心口一跳,眼睛也亮起來了。


    她本來還想著來供銷社買的,被白玉英奚落了,說哪有那麽容易買到的,就是有,票呢?沒有鐵鍋的票,好歹你要有工業券吧。


    舒曼正好都沒有。


    白玉英就說幫她搞過來,舒曼想了想答應了。


    其實白叔跟著白玉英過來,卻沒有住在紅旗村,一來是為了不讓白玉英太過打眼,二來也是找個出路鋪設一個人脈。他做的事情就有些類似於黑市中倒賣的人,靠著白家的關係人脈,生意還算是不錯,至少維持住白玉英的日常開銷。


    之前給楊渝渝那些自行車票就是白叔倒騰過來的,本來是給趙成的。趙成轉手給了楊渝渝一張,當時可把白玉英氣壞了,本來還想出錢幫著趙成買一輛的,等趙成同郭世寶幾個人搭錢買車的時候,她更是裝作不知道,後來想來是再慶幸不過。


    白叔指了指推車上麵,臉上帶著笑。


    舒曼忙走過去,掀開上麵蓋著的油布,發現那口鐵鍋大小正好是自己要的,立刻喜不自禁地要掏錢。


    “40塊錢。”白玉英說道。


    舒曼有些猶豫,錢估計是夠的,可還有票呢?


    “我要那票幹什麽?又不煮飯不燒水的,你要是真不好意思,不如回頭沒事找我去吃幾頓飯來得便利。”白玉英是屬於看人好就拚命想法子讓對方占自己的便宜,等看誰不好了,那心眼就跟針尖似的。


    但總體來說,是別人受惠多一些。


    舒曼眼下就是這個別人,她頓了頓,笑著點頭:“那過年的時候,都來我那裏吃飯吧。可說好了?”


    白玉英立時點頭。


    再去看杜鵑,想了想也說好。她心裏是不指望這兩個人的,總不能讓她們把房子給點著了吧,即便不想占便宜也不是不放心地去看著。


    舒曼給了錢,白叔就推著車子走在前麵。


    他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還是去糧站。


    才離開沒多久,門口就出現了趙成和塗小月兩個人。


    塗小月拽了拽趙成的胳膊:“你們都是一個知青點的,怎麽就不能叫他們也給我們找個鍋過來,又不是不給錢。趙成,我都不要三響一轉了,可總不能結婚後吃飯的家夥都沒有吧。”雖說到時候結婚了還住在塗家,可吃飯是另外分出來的。


    今天趙成家裏匯了錢過來,塗小月就想著順便來買點婚禮要用的東西,而組成小家鍋碗瓢盆是必不可少的。可同樣問題的是,他們都沒有票,買不到鐵鍋。正巧在門口看到這一處,塗小月就心動了。


    至於白玉英和趙成那點關係,在現成的惠利麵前都被她視而不見。


    “要去你去。”趙成甩開塗小月,黑著臉往外麵走。自那天在知青點鬧開後,第二天他就去找張隊長開了介紹信,隨後順理成章地住在了土家坡。如此那股深深的悔恨方才被掩蓋起來,可剛才看到白叔,眼睛都就紅了。


    趙成埋著頭走路心裏罵得不行,當年他和塗小月的事情就是被白叔發現的。他一早知道白叔不喜歡他接近白玉英,可想著對方不過是白家家仆心裏不以為然。最後才發現,他千萬句的狡辯抵不過白叔一句話。


    那白玉英也是小氣的人,不過是男人逢場作戲,難不成他父親也沒有場麵上同人往來過?怎麽偏她白玉英就這麽計較。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白玉英不好。


    這種女人,不娶她,也是自己的幸運。


    趙成如是安慰著自己,隻是腳步卻是越走越快。


    塗小月在後麵追了一陣,就被落下了,等到了鎮口的時候,趙成早就不見人影了。問了人,得知已經回去了。


    塗小月那一刻心裏揪揪地疼,她有些後悔這門婚事了。可世道如今再反悔?別說她願不願意,就是父母也不會同意。當年為了把老師的名額給了趙成,塗小月沒少在家裏折騰,隻把幾個兄嫂折騰地沒脾氣了才讓爹娘鬆了口。可也因此讓幾個兄嫂產生不滿,否則這一次也不會一結婚就要分灶出去過。


    塗小月在鎮口等待了十幾分鍾,終於確定趙成已經走了,也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這才訕訕地離去。


    另一邊因為排隊買糧食,著實等待了不少時間,非常湊巧地和塗小月錯過。


    作為知青有32斤的定量,細糧粗糧六/四分,舒曼運氣好,正逢春節可以購買兩斤上等的精粉,次一等的那種是富強粉,還有一種就是普通粉了。


    舒曼買了兩斤精粉見杜鵑沒動,忙貼著耳邊說道:“你自己不吃好歹和別人換啊。”精粉不是誰都吃得起,有時候過節過年的也不一定有。可實際上吃得起的人同樣也不少,就有那種想吃精粉的人。到時候拿出去換,怎麽也能比在糧站這邊劃算。


    富強粉就不用了,雖然也是定量的,可五斤十斤的定量隻要有糧票基本上都能買得到。


    “你聽舒曼的唄,要是不樂意吃到時候換給我。”當著糧站的人,白玉英沒說賣,她是不缺富強粉,可精粉也不是那麽容易得到。偶爾想吃也得讓白叔去外麵淘,還不如便宜自己人。


    白玉英多少已經知道杜鵑家裏的情況,又慫恿著她買了一斤糯米,到時候要粗糧再和自己交換就是,剩下的就隨杜鵑發揮。


    不過,她還是好心地說道:“我建議你哪怕吃不完還是都換了糧食。”


    杜鵑不解地看著白玉英。


    她是想著先買一部分的,剩下的省下來回頭再買點什麽也方便。


    “你傻啊。”白玉英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杜鵑:“你都不想想之前楊渝渝她們為何要鼓腦你們安家費的事情。”雖說這事到底是誰舉報的沒有定論,可大家心裏都清楚不外乎是知青點的那幾個人,特別是當時不在紅旗村的那幾個。


    可張隊長不發話,其他人縱使生氣也沒什麽立場,隻是再麵對這些知青的時候再給好臉色也是沒有的。


    可以想見來年農忙的時候,這些知青還想讓村裏人搭把手,自己可以輕鬆幹活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些舒曼都是知道的,張大娘特意跑過來同她說過,還讓她放心,這裏麵不會包含她,


    杜鵑這邊,她也想過提醒,隻是沒想好怎麽開口。


    白玉英就沒什麽顧慮了,一來性情擺在那裏,二來她可沒有什麽顧慮,又是老知青年齡也比杜鵑大。


    杜鵑多少會聽一些。


    舒曼其實也覺得無奈,可自己這張臉的確不怎麽能讓人信服。


    說好聽點是青春無敵,實際上就是稚氣十足。


    但她能有什麽辦法?


    難道為了看起來老氣一些,去貼著牆摩/擦摩、擦?


    “那我買回去,他們要是來借呢?”杜鵑為難了,她一方麵不想做得太絕,另一方麵也似不想被當成傻子平白無故占便宜。


    “那就借啊。”白玉英翻了個白眼。


    舒曼悶笑道:“杜鵑姐,你不如買點新鮮地瓜啊。”一斤能抵五斤呢,到時候對方真的借糧實在不好開口就給幾個地瓜好了。若不然,十斤糧票也不夠他們一頓吃的。


    就當二十斤地瓜好了,分出去幾次,也不過是損失四斤糧票。


    可對方鐵定再沒臉來要。


    二十斤地瓜可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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