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國小民少,百姓一輩一輩傳下來的房中規矩,也製約著他們,因此五十名軍士告遍了各處村落,甚至城中人家,也不過隻有二十餘名產子的人家,安排了兩個偏殿住下。


    白絕本來想著孕婦要吃好,給他們弄點肉吃,不過轉念想想就算了。


    這年頭的人都皮實,也習慣了吃苦,驀然改變其生活環境,其實不是什麽好事,畢竟,一個平日裏半點油水都見不到的人,突然給其雞鴨魚肉吃,反而會鬧肚子。


    其他諸如灑掃庭院、劈柴燒火、涮洗淨桶、漿洗衣物,這些原本是仆僮們做的事,也都轉到了閑著沒事的孕婦家屬身上,免得他們閑極生事,仆僮們也能對他們態度好上些。


    其實這一切都有些倉促,按白絕的眼光,十餘個人住在一間偏殿裏,遮擋都沒有,甚至連個單獨的產房都沒有,自己前世要是拿著這條件哄橋本環奈給自己生孩子,怕是要被她撓得滿臉開花。


    不過也沒辦法,前兩天出去時,已經瞧見遠遠有拋棄的嬰兒了。


    白絕到時,嬰兒麵色青紫,已經活不成了,本來能追上那棄嬰的男人,但白絕也沒去追他。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把他抓回來再打一頓麽?


    因此,這才匆忙告示四方,把國君府騰出些地方,又找宋黑匆忙做了些木床,好在之前自己一番折騰,整個國公府府殿都弄出了地暖,一秋的忙碌,煤也積攢得足夠,好歹能保證“孕房”一天到晚的溫度。


    春種、秋收、冬藏,百姓們是這麽做的,在白絕看來,這也是順應天地之理,前世的冬天,有空調的房間都能凍得人直哆嗦,更不要說這連個棉花被子都沒有的時代了,一個個在屋裏灶前貓著都凍得不行,哪還能出門做事?


    不過,對於這時代的貴族來說,冬天就不能‘貓’著了,每年借著秋收後,狩獵演兵,甚至趁著冬天地裏什麽都沒有時演兵,是士族的正常生活。


    桃源國雖無外敵,但地處荒蠻,常受野獸襲擾,武風也是極盛的,加上冬天閑得蛋疼,凍得人連女人都不想碰,崇擒虎這一日,就帶著仆從家將,借著來這邊為國君演武的名義,蹭白絕地暖。


    從白絕開始冬天開始用煤時,為表親近,就已經賜了些洗好的煤石給崇擒虎,且派了個仆僮過去,專門指導煤石的使用禁忌,崇擒虎也不缺取暖的厚實衣物,但就是分外喜歡一身常服,坐在地暖上的感覺。


    崇擒虎喝了杯溫酒,寒喧過後,道明來道:“大王,臣此次前來,也是城中眾人舉薦,近日天寒,眾人想向大王求些煤石,以避寒冬。”


    白絕笑道:“我秋日製成煤石後,也曾傳言於城中各家權貴,當時眾人皆言此物有毒,人不可用,為何此時又尋到愛卿,前來懇求此物?”


    崇擒虎苦笑拱手拜道:“大王莫要取笑,我等知錯了。”


    這些城中權貴,本來也是想自己去挖煤石,學著白絕洗煤的,但一來不能盡知洗煤決竅,生怕留有“殘毒”把自己毒死了;二來也是白絕早就派了人,在黑山用泥磚幹草蓋了營房,百十號人輪流過去值守,禁絕他人采煤,算是把黑山上的煤石收歸“國有”了。


    白絕喝了杯酒,想了想道:“煤石火熱,容易將陶罐燒裂,用時也不可禁閉房門,這些你務必要告知眾人、且在庶民之間多加告誡,萬不可大意讓旁人傷了性命。想來買煤石的人,便帶著糧食布帛去尋崇墨買賣,多用糧食,我初來乍到,正是缺糧的時候。”


    你還缺糧?是啊,你缺糧,餓得你身邊那頭白毛老虎都這般肥壯結實了!


    崇擒虎心中吐槽,麵上卻不露聲色,趕緊拜謝。


    自己已經把今年收上的糧稅,交給了白絕,足夠白絕這個國君窮奢極欲了,現在又弄出了煤石這麽個稀罕物,怕是過不兩年,要比自己城中一些權貴數百年積蓄還要富庶了。


    不過這地暖還真是舒服,秋天時聽說白絕大肆折騰國君府,好好的地磚都挖了重鋪,城中權貴還曾笑過,沒想到現在嚴冬一起,見國君府連外麵的殿牆都比自家暖和,引得許多庶民白天過來靠在牆下蹭地暖,就都傻眼了。


    白絕秋天告訴過他們地暖用處,也曾號召過他們也做個地暖,給百姓找點工做,他們沒一個肯做的,現在卻是都一邊貓在被子裏哆嗦,一邊想著明年天一暖就趕緊尋人做地暖了。


    畢竟,就算屋子裏有木炭炭盆,也隻是近火處暖和些,其他處穿再厚也冷成狗。


    目的達成,在這又蹭著白絕地暖,好好地吃了頓酒肉,崇擒虎這才心滿意足,向白絕告辭,出去領著兩個指揮演武,臉色凍得發白,不住吸溜鼻子的兒子進殿避寒,尋到偏殿裏正翻看竹簡的幼子崇墨。


    “拜見父親、兩位兄長!”


    見兩位兄長凍得發顫,崇墨趕緊從案前陶罐裏,倒出兩碗涼了些的開水來,遞去給他們暖暖身子。


    眼看幼子穿戴整潔、禮儀皆備,又受國君器重,生活在這暖房之內,比自己這個老子過得還好,崇擒虎就心裏高興,拉著幼子的手告誡道:“我聽說大王把煤石采賣的事交給你做,既是恩遇,也是考驗,到時務必公正為先,便是自家府上的管事來了,也不可有所偏袒,你既隨了國君聽用,便當以忠義為先。若需吃用,遣人回家去取就是,不可起了損公肥私的念頭,如此才能得受大王信任,有個長久的前程……”


    崇墨當下躬身一禮道:“孩兒曉的,冬日天寒,父親與二位兄長在家,務必多加小心,阿爺和母親處,還望兩位兄長代我問安。”


    送過了父親兄長出門,喊來那些俱都貼在國君殿牆上取暖避寒的家將仆從,將眾人送走,崇墨又去府中一處空地,瞧了瞧宋黑一行人在那的忙碌。


    這處院子,本來是府中花園,種著許多漂亮的奇花,可惜被白絕焚琴煮鶴,全都砍了燒飯,弄出一片空地,造成了一處冶爐。


    崇墨消息靈通,聽說人間的“豎式煉銅爐”,已經調整出“豎式煉鐵爐”了,此時院中的爐子卻還更奇怪些,且是用白絕弄出來的一種奇怪煤炭,白絕稱之為“焦炭”的煤石燒火,離得老遠,就覺得熱氣襲身,大冬天的,院中反而一片火熱,有兩個軍士,甚至幹脆穿著赤膊麻衣,也猶自不停出汁。


    崇墨來得正是時候,沒瞧多久,就聽宋黑一聲“開爐”,從爐中扒出一大塊全身已經降溫成赤紅的鐵塊來。


    宋黑拿塊銅錘用力敲了敲,當即大喜,轉頭對他道:“快去稟報國君,他要的鐵煉出來了!”


    氣勢凜然,語氣不可違逆。


    崇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聽一個庶民的話,聞言轉身就快步去尋白絕,告訴他這個一直關注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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