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軒在夏雨的厲顏下驚愕地說:「你不是去龍跡大橋了嗎?」


    「誰告訴你的?」夏雨怒意未減,衝著他又大吼。


    他急眨眼,她整個人若似剛從泥水裏爬出來。而大吼令她表情扭曲,看起來十分可怖。


    她又羞又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狠狠地拍了下半搖下的車窗,「死人!你不會說話啊?」


    「不知道!剛接到一個電話,說你來了龍跡大橋!」安南軒脖子回縮,搖下車窗,無辜地拿出一部三星手機來翻看著通話記錄。


    會兒後,他把電話向她眼前亮了亮,「你看看,就是這號碼!」


    這是一個秀溪的電話號碼。她一愣,電光火石間大腦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說萬金讓秀溪的朋友打電話給安南軒,意欲把今晚的事嫁禍給他?


    萬金思維縝密,做事滴水不漏,從種種跡象來看,確實是萬金。


    夏雨在恨萬金的同時,又不得不佩服萬金的智商超人。


    他又在她疑惑的表情下撥打那個電話,可雷雨之夜,平鎮又剛有了移動信號,電話根本打不通。


    他沒等她說話,驀然把手機朝漆黑的窗外砸去,低聲怒罵,「什麽破手機?老是打不通!」


    夏雨一愣,終是個富家公子,連這麽珍貴的東西都可以隨手甩了。而她,隻記得那電話的開頭三位數。


    她重重地斥責,「你瘋了!」


    「明日給你買一個去!」他卻唇角微微勾起,浮上一抹迷人的燦笑,脫了身上的白襯衫塞給她,「穿上!要不會著涼!」


    她本想揮手拒絕,可他這個塞衣服的動作令她鼻子發酸,一時哽咽著。


    重回十七歲,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又剛從狼爪下逃生,這好似命令的話聽來心裏暖融融的。


    此時看他,他比白天時分好看多了,唇角勾起的那抹具有象徵性的嬉笑都十分迷人。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又有點狂野灑脫的味。


    她抹了抹臉上的泥水,芳心狂跳的同時把那被汙了的白襯衫包裹在身上。


    山路狹窄,隻得往前開,隻是有她在,他的車平穩多了。


    她不時小聲地叮囑,「你開慢些!」


    他眸中盡是年少的輕狂,臉上的笑意濃鬱,「別擔心,我車技過關!」


    一聲刺耳的剎車響,車子停在了龍跡大橋上。


    他卻沒調頭,似笑非笑拉著她走出車子。


    很是奇怪,剛才還是傾盆大雨,漆黑一團,這會兒大雨竟然停止了,一輪皎潔的明月當空懸掛,撒下若雲若霧的銀輝,幾分清涼,幾分悠然。


    夏雨當然不能忘了萬金,她緊張地向後看了看。


    遠遠的半山腰,黑漆漆的一團,看不清楚什麽狀況。但依時間算來,萬金應該已經離開了那個山洞。


    他未看到她眼底掠過的驚慌流光,隻是久久地盯著眼前神秘的兩座險峰,「臥龍峰!我安南軒要娶夏雨,一輩子對她好!你聽到了嗎?」


    她臉龐一紅,迅速垂下頭,雖心裏對他悄然改變了看法,可從沒想過這事,「你這是幹什麽?什麽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早晚的事!就憑你今夜來追我……」安南軒轉過身,雙手掌住她的雙臂,簇起的眉峰下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眸突然閃過一道迷惑,「你怎麽知道我來了這兒?」


    她的心一慌,不能實話實說,突然揚起一張清麗絕倫的小臉,帶著兇巴巴的味道,「浪蕩公子!要你管?」


    說完這話,她把那白襯衫向他兜頭丟去,也不管他如何,就轉身大步向橋的盡頭走去。


    「答應做我媳婦了,對嗎?」


    身後是不甘心的問話聲,她無可奈何地淺淺一笑。


    命運真是眷顧!想不到還能聽到這麽悅耳的夢裏話!


    時光倒流,家人也是心中的牽掛,她得去看看家人。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夏雨先迎來了另一輛吉普車,光束十分耀眼,而狹路相逢,她不得不停了下來。


    車內的安母李月鳳定睛一看,隨即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婦人一把封住夏雨的領口,大聲質問:「我的軒兒呢?」


    淚水迷濛了夏雨的雙眼。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一下疼得利害。而一股巨大的羞辱感使她身子本能地輕輕顫抖。婦人此刻怨毒的眸光好似鄙夷了她三年的萬金。此動作,也是她極其不能接受的。


    她閃發出寒光的雙眸怪怪地盯著李月鳳。


    婦人保養得很好,雖已四十多歲,但風韻猶存,有股小資本家的小姐味,可她再是鎮長之妻,也不能這樣封住她領口質問。


    她便沒好氣地說:「他在後麵!」


    「就知道是你約了軒兒來這鬼地方!」李月鳳一愣,手霍地用了力,欲要吃了她一般。


    她更是感到無盡的羞辱,重生決不允許有人這樣對她,怒吼一聲,「放手!」


    坐在車上的安佩寧心中又急又躁,衝著李月鳳低吼,「上車上車!找軒兒要緊!」


    李月鳳不甘心地橫瞪了夏雨一眼,指著她的鼻端惡狠狠地道:「聽著,離我們家軒兒遠些。」


    「誰想捱近他?」她敬重他們,那是因為安鎮長確為平鎮做了幾件大實事,可他們的態度讓她忍無可忍,噁心倒胃口。還未等安佩寧與李月鳳反應過來,她長腿一邁,長發飄灑,眨眼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雨兒」


    兩道亮光從後晃著射來,緊接著,便是安南軒的大喊聲,可夏雨沒有停下腳步。


    。。。


    風雨中的一棟裸磚砌成的兩層樓裏,傳出夏雨隔世的哭泣喚聲,「媽!爸!」


    「啪!」


    緊接著,一聲抽耳光的響亮聲音傳出。


    「媽!」


    夏雨捂住臉龐,看著兩位皺紋深刻的老人淚如雨下。不是被抽而感到委屈,而是能在17歲自殺的夜晚重回沒有經歷過的一幕讓她百感交集。


    這是她的家,離平鎮有幾公裏,雖叫桃花村,卻隻有幾戶人家。


    房子占地麵積也就五十多平方米。父母住在樓下,她們四兄妹擠在樓上。


    一樓被分隔成兩間。外麵好似客廳的這間看起來四壁空空。


    一張漆水斑駁的長方桌,這是夏雨家最好的家俱了。幾個低矮的小板凳,再有,就是一個略寬的傾斜高凳子。


    昏暗的屋內除了炒菜的味,就是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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