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榮海話鋒一轉,「王爺是幾時來到開陽的,怎不通知下官接待?這要是多有怠慢,傳到聖上耳裏,下官恐是人頭不保呀。」


    李頤朗朗一笑,「鄒大人言重了,本王是潛行禦史,要是到了哪裏都敲鑼打鼓,那還叫潛行嗎?」


    「不知王爺此番來到開陽所為何事?可有需要下官……」


    「聖上得知各地盜匪猖獗橫行,特命本王爺微服查訪。」李頤走回原位坐下,「聽說這開陽附近有座龍門山,山上有個黑龍寨,是嗎?」


    「是的,王爺。」鄒榮海見機不可失,立刻奏了一本,「龍門山的黑龍寨當家是個名叫樊剛的焊匪,此人無惡不作,奸淫擄掠,下官多次剿寨都無功而返,還望王爺能稟報聖上,派重兵討伐。」


    李頤眉頭深鎖,「多次剿寨未果?這樊剛難道有三頭六臂?」


    「王爺有所不知,此匪——」


    「大人!大人!」話未說完,先前那位官兵匆匆來報,「不好了!不好了!」


    鄒榮海故意喝道:「大膽,敦親王在此,不得無禮!」


    官兵一聽,連忙跪下,「小的該死,但事情緊急,小的隻好擅闖。」


    「何事快報。」李頤說。


    這官兵演技不錯,一臉驚慌焦急地說:「萬達鏢局在龍門山下遭劫,總鏢頭趙安峻跟鏢師全數遭到殺害,都馬侯十幾車的黃金銀兩都被樊剛劫了。」


    鄒榮海裝作驚怒,「真有此事?!」


    「不假,不假。」在官兵的認知裏,這事當然不假。


    他們不知道車裏的財物早被調包,更不知道駱聰父子早得到樊剛要劫鏢的消息,使出一計黑吃黑,好讓樊剛劫到破布石頭,隻有鄒榮海以為自己丟掉的是金銀珠寶。


    一開始,鄒榮海與駱聰的計劃是由鄒榮海派出假扮山賊的官兵,先殺了趙安峻及其它不知情的鏢師,然後將黃金銀兩運到他的秘密庫房裏,之後再做分贓,怎料樊剛真的劫了貨,還殺了趙安峻。一切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王爺,」鄒榮海一臉嚴肅,殷切懇求,「樊剛惡行重大,還請王爺為民除害「本王不信這樊剛真有三頭六臂。」


    李頤故作惱怒,哼地一聲,「本王立刻快馬上書聖上,調兵遺將以剿滅黑龍寨。」


    駱聰父子將都馬侯的黃金銀兩及珠寶珍稀偷偷運至距離開陽府二十裏外的龍尾鎮,並藏在一處廢棄的穀倉中。


    翌日,父子二人惺惺作態至布政司向鄒榮海請罪。


    從鄒榮海口中,他們得知趙安峻等人落在樊剛手中,凶多吉少,心想必定是因為樊剛發現劫到的全是石頭破布,便一氣之下殺了趙安峻及其它鏢師。


    他們本來隻是想把殺趙安峻的罪栽在樊剛頭上,沒想到最後真是樊剛殺了趙安峻,兩人為此暗自竊喜。


    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鄒榮海心情哪裏平靜得下來,為了解悶,他決定到放歡樓,讓花魁丁紅鏡為他彈唱幾首曲子,跳幾支舞。


    幾曲唱畢,丁紅鏡溫柔的為鄒榮海斟上一杯溫醇美酒,體貼問道:「大人何以麵露慍色,是誰惹得大人不快?」


    鄒榮海幾杯醇酒下肚,無話不說,「還不是那龍門山的樊剛,讓本官恨得咬牙切齒。」


    「樊剛?紅鏡這兩天也聽人提過他的事,」丁紅鏡一笑,「他幹「什麽事讓大人如此氣恨?」


    「哼!他劫了都馬侯托龐記票號及萬達鏢局押送的十幾車金銀珠寶。」


    丁紅鏡不解地問:「他劫的是都馬侯的東西,大人有什麽好惱怒的?」


    「那是因為……」鄒榮海不好說出事情的真相,話鋒一轉,「都馬侯的東西在我開陽境內丟了,我難辭其咎。」


    丁紅鏡掩唇一笑,「原來如此。」


    鄭榮海想起她剛才說這兩天也聽人提起過樊剛,好奇地隨口一問:「你說這兩天也聽人提起樊剛,是什麽事情?」


    「喔,」丁紅鏡嫣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隻是客人酒後胡言亂語,未必是真。」


    「酒後胡言亂語?」鄒榮海眉心一擰,「究竟是什麽事?」


    「我也是聽小馬說的,」她又為他斟了一杯酒,眉眼間盡是輕鬆愜意,「他說前兩天放歡樓來了兩個自稱萬達鏢局鏢師的客人,非常闊氣,一口氣跟春姨點了春湖、夏衣、秋香跟冬梅四位妹妹,還喝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聽到萬達鏢局四個字,鄒榮海的酒醒了一半。


    鏢師這行當雖餓不死卻也富不了,區區兩個鏢師哪來的錢可以一口氣點上春夏秋冬四位名妓?


    「然後呢?」他急問。


    「其中一人喝得開心,打賞四位妹妹各十兩黃金,出手闊綽令人咋舌。」丁紅鏡續道:「幾位妹妹問起鏢師這行當怎能如此富貴,那人便提起幾天前樊剛劫了萬達鏢局十幾車的鏢物之事。」


    鄒榮海目光一凝,「繼續說。」


    「他或許是酒後瘋言瘋語,不一定是真,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丁紅鏡小賣關子。


    鄒榮海更急了,「快說。」


    丁紅鏡點頭,「他說鏢物早已被他們調包,樊剛劫的是十幾車的破布跟石頭,而真正的黃金珠寶都藏在龍尾鎮的某處聽到這兒,鄒榮海的臉色已冷得教人害怕,眼底迸射出彷佛要殺人的銳芒。


    丁紅鏡睇著他的神情,聲音柔柔地道:「大人,那應是客人酒後的醉話,不必鄒榮海冷冷地說了句,「酒後吐的,必是真言。」


    從丁紅鏡口中聽聞萬達鏢局調包鏢物之事後,鄒榮海立刻派人跟蹤駱聰父子倆,赫然發現他們竟然真的落腳在離幵陽二十裏遠的龍尾鎮,並與其它鏢師頻頻出入一處舊穀倉。


    鄒榮海得知此事,怒不可遏。他怎麽也沒想到駱聰父子會如此膽大包天,竟敢黑吃黑,私吞所有財物。


    為免驚動人在開陽的李頤,他迅速且秘密的集結一支百人部隊,常服打扮並分批出城,然後快馬趕至龍尾鎮。


    在鄒榮海的人馬趕抵龍尾鎮的同時,駱聰父子也正指揮著鏢師們著手將十幾車的金銀珠寶移往他處。


    就在這時,鄒榮海的百人部隊破門而入。


    鄒榮海的人馬身著便服,一時之間也看不出是官兵,見突然衝進來近百人,駱聰父子倆及其它鏢師立刻擺開陣勢迎敵。


    「敢問是哪條道上的朋友?」駱聰問。


    「誰跟你是朋友?」人群後頭傳出鄒榮海的聲音。


    聞聲,駱聰父子倆一震,互視一眼。


    鄒榮海自官兵間走出,冷冷的看著駱聰及駱曉風,他唇角一撇,笑意不達眸底「駱聰,駱曉風,你們好大的狗膽,居然敢糊弄本官?」鄒榮海在開陽呼風喚雨,從沒有人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搞,可駱聰父子倆卻黑了他。「可惜啊,百密終有一疏,你們決計想不到兩個管不住嘴巴的鏢師會供出你們的勾當。」


    駱聰跟駱曉風又互看一眼,父子倆都在想,到底是哪個鏢師供出一切?這幾天,所有鏢師都待在穀倉裏,唯二離開的就隻有他們父子二人啊……


    然而此時是誰管不住嘴巴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事跡已敗露,為求活路,絕不能讓鄒榮海跟他的人馬離開此地。


    駱聰跟鏢師們使了眼色,低聲道:「一個活口都不能留。」說罷,他一馬當先衝上去。


    見狀,駱曉風及其它鏢師也提劍上前,與鄒榮海的人馬展開殊死戰。


    正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際,穀倉外傳來震天價響的呼號,緊接著,數十名黑衣侍衛成列進到穀倉之中,架勢一擺,萬分威武。


    就在鄒榮海及駱聰父子感到困惑之時,敦親王李頤自侍衛行列中步出。


    鄒榮海見李頤現身於此,刹時間說不出話。


    「開陽布政使鄒榮海,你勾串萬達鏢局駱氏父子調包都馬侯之財物,該當何罪?」李頤神情嚴肅。


    「王爺明察!」鄒榮海眼見東窗事發,立刻先發製人,「下官絕無勾串駱氏父子。」


    「喔?」李頤眉梢一挑,一臉興味。


    「下官無意間得知駱氏父子為吞鏢物,殺害總鏢頭趙安峻以嫁禍黑龍寨主樊剛,並將鏢物藏於此地,於是立刻集結官兵前來緝拿,為免打草驚蛇讓他們跑了,才會喬裝出城,未告知王爺。」


    聽鄒榮海那一聲王爺,駱聰父子立即猜到麵前這極具威儀的男子應該就是傳聞中的潛行禦史,敦親王李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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