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名身著藏青色精繡雲紋長袍的男子來到荒廢多年,已無人煙的樊宅前。


    他神情略顯沉凝,眼底盈滿思緒。在他身後跟著一名少年,似是他的侍從,男子衣著素雅,但繡工精致,腰帶上還配了一隻玉牌,碧綠通透,足見不是尋常物件此人正是當今聖上的十二弟,亦是奉聖命微服視察的敦親王一一李頤。


    李頤一路隱藏身分四處探察民情,彈劾舉發貪官汙吏,而先前的一件案子,讓他得知開陽樊家的慘事。


    樊家在開陽經商有成,累積不少財富及土地,可一夜之間,樊家五十八口人葬身火海,因不合常理,也曾進行過調查,可屍體毀壞程度嚴重,令仵作難以驗屍,如今仍是冤案。


    樊家滅門之後,原在樊家名下的二十幾筆土地,及十多間鋪子的地契及房契輾轉多手,最後落在一位名叫黃春花的婦人,及她家兄弟姊妹的名下。


    但這黃春花可不是尋常婦人,而是開陽布政使鄒榮海之妻,百姓的財產竟莫名其妙落在官家之手,又是一件不合理。


    而李頤,便是為了追查此冤案而悄悄來到開陽。


    突然,幾名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黑衣人欺近了李頤。就在同時,六名負責保護李頤人身安全的暗衛也現身。


    雙方人馬一對上,便打在一塊。


    「主子,小心。」少年侍從將李頤拉往一旁,以免他遭到波及。


    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李頤不禁猜想,他們是否跟他追查樊家冤案有關……思忖著,他不覺蹙起眉頭。


    忽地,一蒙麵男子猶如鬼魅般欺近,一掌推開少年侍從並製住了李頤。


    李頤還未出聲,蒙麵人已低沉地道:「閣下的人都是身手了得的京衛,可我的人也非泛泛之輩,再打下去,誰都占不了便宜。」


    聞言,李頤陡地一震,此人知道他的暗衛是京衛,可見早已識破他的身分。


    因為感覺不到對方的敵意及惡意,李頤於是開口,「停手!」


    六名暗衛聽見主子的聲音,困惑地互覷一眼,仍然依言收勢,剛才一場混戰的兩方人馬各自退開,但依舊對峙戒備著。


    「看來本王的身分見了光。」李頤問:「不知閣下是?」


    黑衣人立刻放開他,拿掉蒙麵巾,恭謹一揖,「在下是龍門山的樊剛,方才多有得罪,請王爺見諒。」


    樊剛?李頤一路行來已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聽說樊剛幾年前滅了惡匪崔九,據龍門山立寨,專劫商隊及官車,也因此那些商賈官家對他恨之入骨。


    可他私下查訪,卻發現民間百姓對樊剛十分的崇敬並讚揚,因為他經常幫助及救援那些遭土匪掠劫的平民百姓,還接濟安頓他們。


    李頤向來隻知其名,未見其人,如今一見,發現樊剛一表人才,氣宇非凡,實非流寇盜匪之輩,不覺對他感到好奇。


    「本王久聞閣下大名。」李頤端視著他,「你是如何知道本王的行蹤及身分「草民自有門路。」樊剛不卑不亢地說,「不過王爺請放心,除了草民的人,絕無其它人等知道王爺的身分。」


    「是嗎?」李頤稍稍寬心,旋即疑惑地問:「你為何追查本王行蹤?」


    「草民得知王爺以潛行禦史的身分微服巡查民情,並彈劾各地貪官汙吏,為民平反、申冤,因此草民鬥膽冒犯,想請王爺為樊家五十八條冤魂做主。」


    聽到他這麽說,李頤心頭一驚。


    他姓樊,又說要為樊家五十八口人申冤,難道他是樊家的什麽人?


    「你也姓樊,你跟樊家是……」


    「草民本名樊定邦,是樊家長子,亦是唯一的生還者。」


    李頤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是樊家的兒子?」


    「當時草民正在外地經商,與師父馬希平一同逃過死劫,可父母及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一位身懷六甲的弟媳,還有家中管事、護院、仆役婢女、廚子、園丁……總計五十八人全遭到殺害焚屍。」提及當年慘案,樊剛臉上雖無太多的情緒起伏,可眼底滿是悲痛憤恨。


    李頤聽著,神情也不覺凝重起來。


    「樊家的遭遇,本王甚感遺憾。」他直視著樊剛,「此事與你落草為寇可有關聯?」


    他點頭,「鄒榮海自至開陽上任以來,百姓便不得安寧,可民無法與官爭,百姓敢怒不敢言,隻能任其剝削。他在府政上蒙混循私,為鞏固自身權力又鏟除異己,他雖是官家之人,卻勾串不法人士為非行惡,盡幹不公不交的勾當。」


    李頤沉默的、專注的聽著,沒有說話樊剛續道:「我易名上龍門山為的是培植、壯大勢力,搜集其罪證,多年隱忍不發,就為了等一個扳倒他的機會。」


    「原來如此……」李頤點點頭,若有所思,「那麽,你可已有盤算?」


    「有,然此地不宜久留,可否請王爺稍晚至天星茶樓一敘?」


    李頤不加思索地點頭,「本王隨後就到。」


    樊剛自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隻留了一個茶樓的小廝在房門外守著,趙靈秀猜想他許是又去「拜訪」丁紅鏡,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她心裏真是有夠嘔,都不知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腹緋、咒罵他幾百遍。


    想到自己居然被他給迷惑、給左右了,她不禁氣惱,他都擺明了要劫她家的鏢,也可能要對她爹不利,為什麽她卻一點都恨不了他?


    一定是她的江湖曆練不足,才會被他影響,不成,她再不想辦法逃走,事情會發展到什麽樣難以收拾及扭轉的程度,她就真不知道了。


    看著桌上那碟掌櫃要人送來的精致甜糕,她突生一計,昨天她去上茅房時,發現茅房上有一個小小的窗,窗外有人說話。


    說話的人似乎是賣魚肉蔬果的販子跟茶樓的廚子,因此她猜想那裏應是販子送貨的通道,販子進的來,當然出的去,也就是說……後麵肯定有個出入口。


    於是,她抓起甜糕,一個一個吞下,然後開始喊疼。


    「唉呀,我肚子好疼啊,疼得受不了了……」


    「喂,你沒事吧?」門外的四江聽見她喊疼,急忙詢問著。


    「我鬧肚子,快受不了了。」她按著肚子,佯裝痛苦的模樣,然後打開房門,「四江,我得上茅廁,真的快忍不住了。」說著,她便往樓下衝。


    四江想起樊剛的叮囑,立刻緊跟在後她進了茅廁,關上門,便一邊喊疼,一邊打開上方的小窗。


    「唉呀,疼死了,甜糕裏到底是放了什麽?」她一邊抱怨嘀咕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攀上小窗。


    「那甜糕我也吃了,我怎沒事?」四江在外頭說著。


    「誰曉得?」她一邊奮力又小心的爬出小窗,一邊回應著他,「許是你娘給你生了個百毒不侵的胃吧?」


    「是嗎?」四江不以為然。


    樊剛離開前要他看守這個年輕小夥子,還說無論如何都不讓他離開視線。他實在不知道這看來瘦弱的小兄弟有什麽得寸步不離看著的必要性,也感覺不出他有任何的危險性,或會對誰造成危害。


    但既然樊剛說要看好他,他就得警醒著,輕忽不得。


    當四江在茅房外思索著的同時,趙靈秀已經爬出小窗。


    「喂!你怎麽沒聲音?」四江問。


    趙靈秀坐在牆上,對著茅房的窗口回答,「疼得沒力氣出聲了。」


    「是喔?那你快點。」四江催促。


    「知道啦!」她故作不耐地道。


    一個翻身,她跳下了髙牆。果然,這是一條可供四輪板車進出的通道。於是,她快步朝著通道的另一端跑去。


    過了好一會兒,四江驚覺到茅房裏過於安靜,他敲敲門,「喂!你在幹麽?」


    茅房裏沒有任何回應,讓他慌了,「喂!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在幹麽?快說話!」


    任他怎麽拍打叫喊,茅房裏依舊是悄然無聲,他意識到事態嚴重,一個轉身跑開,前去向掌櫃稟報……


    趙靈秀成功「屎遁」後,心想此時那負責看守她的小廝應已發現她逃跑並向樊剛或掌櫃稟報,而他們也一定會立刻派人四處搜尋她。


    為免被發現,她隻能盡可能的在小巷子裏穿梭,並朝著城門的方向前去。


    可在那些小巷子裏鈷了半天,她卻發現自己像是在鬼打牆般,怎麽都鈷不出去。於是,她決定冒險走外麵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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