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雲其實早已看見了,那是雪板劃過地麵的痕跡,很亂,而且急促,可以想像當時的人心裏的慌亂。他壓住狂跳的心,繼續向前滑去,旁邊的人被他甩在身後。


    越滑在裏麵,痕跡越來越重,直到痕跡驟然消失他才停下來。那是一個山坡,他小心的上去,往前看卻沒了路。這是一片斷崖,那麽,底下……


    身後的人也跟了上來,兩人顫抖的往下看,眼前的一幕讓他們覺得天旋地轉……


    中心醫院手術室被圍的水泄不通,來參加生日的幾家人都沉著臉站在外麵,一點也不敢移動。沒有人說話,現在連呼吸聲都顯得多餘。


    時間在緩慢的流逝,仿佛能感覺到它一點點從手指穿滑過。


    在耐心快要消失殆盡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


    「這是一個奇蹟!」主任異常興奮的走出手術室,不等其他人圍過來就大聲的宣布:「病人沒事,一點事兒都沒有。」


    司令夫人急切的拉著他,不敢置信:「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可能沒事?」


    「真沒事,」主任低頭解釋:「血不是她的,腦袋碰撞不嚴重,身上都是擦傷,沒有傷及筋骨。」


    「阿彌陀佛!」司令夫人雙手合十,「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陰霾密布的天空,突然出現一道陽光,蘇庭雲麻木的心漸漸回血,生活這才有了依靠。人是他抱起來的,當時她手腳冰涼,腿被壓在地上,上身卻倒在教練胸口,手上、衣服上、脖子上全是血……她應該坐起來過,並且在幫忙止血。


    辛玥被推了出來,眾人再次圍了上去,她臉色蒼白,全身都裹在一條被子裏。


    主任叮囑圍上去的家屬,「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暖,她在雪地裏昏迷超過了半小時。」


    從失蹤到被尋到,總的兩小時,卻隻昏迷半小時,那麽之前的一個半小時……蘇庭雲抬起頭,目光不期然與李子豪相遇,兩人的眼裏皆是震驚與心痛。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陸司令連聲道謝。


    主任搖頭,臨走時還難以相信:「這真是一個奇蹟!」


    心裏崩起的弦陡然鬆開,走廊裏是一連串的呼氣聲和啜泣聲。這群人原本坐在一起,高高興興等孩子回來,沒料到等來的確是這個結果。


    醫院的味道很難聞,蘇庭雲默默的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顯然有這樣想法的不隻他一個,身邊突然空了一塊,那個男人已經悄然離去。


    「現在播報下午京雲滑雪場事件,據了解已經造成兩人死亡,一人輕傷,一人昏迷不醒。目前滑雪場已經被警方封禁,具體原因仍在偵查中……」


    「當時那個人滑板失控了,直接向我撞來,我側身躲了過去,他摔進了溝裏。」秦淮回憶那時的情景,他手臂上纏著一圈紗布,掉在脖子上,看樣子是骨折了。


    「斷痕是近幾天才出現的,發現後就被封了,那是專業賽道,平常也不會有人去。」有人說。


    「應該是陳輝京,」陸林想了起來,悔恨不已,「那條雪道一直是我在用。」妹妹膽小,不敢走中間怕撞傷人,也不敢走邊上怕撞杆,所以她一直是走倒數第二條道的。


    一麵針對他,一麵針對淮哥,跟兩人都有仇的隻有陳輝京。何況陳輝京一般都不來雪道,偏偏今天出現了。


    「讓你平時張揚惹事,」陸健軍一腳踢在陸林腿上:「現在得罪了人,讓你妹妹背鍋。」


    陸林硬扛著,一聲不吭。


    秦淮也反應了過來,辛玥失蹤時他正在醫院包紮手臂。當時他第一反應是陳輝京搞得鬼,準備包好了手再去收拾他,沒想到阿玥也出事了。


    「監控器被破壞了。」林叔悄悄走到蘇庭雲身邊,將手裏的東西交給他。在收到蘇庭雲的眼神後,他就立刻叫了人,一麵幫忙搜索,一麵調查現場。


    很明顯這是一場蓄意謀殺,蘇庭雲站在外麵暗暗的想。自己家的丫頭溫柔善良,善解人意,不可能得罪別人。


    辛玥傷的不嚴重一群人這才鬆了口氣,下去該吃飯的吃飯,該留守的留守。


    司令夫人和李淑芳留了下來,李淑芳這幾年已經升到了中校。她在軍中被稱為鐵娘子,眼神一掃,男人就腿軟。


    「媽,我這次回來就不去n市了。」這個被稱為鐵娘子的人拉著辛玥的手,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孩子生下來,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沒有兩年。我看她懂事,想著有您們幫忙照顧,就心安理得的去了部隊。」當兵是她的理想,她們家的孩子一出生就註定是軍人。和她幾個哥哥被迫去軍隊不一樣,她從小就對規矩嚴格、訓練有素的軍隊充滿熱情。小時候吃個飯都要喊口號,聲音小了就沒得吃。早晨得晨訓,被子疊整齊,起床隻有十分鍾……哥哥們還會偷懶,隻有她一絲不苟的完成,甚至會超常發揮。


    這樣一個對軍隊愛的深沉的女軍人,如今說要退伍。


    「跟健康商量了嗎?」司令夫人問。為國效力,這是大情懷,她插不上嘴。她心疼辛玥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從小沒爹娘,別人家的孩子叫的最多的是媽,她家的孩子叫的最多的是奶奶。


    「上次阿玥受傷就說過了,」李淑芳低著頭,手背輕輕在辛玥臉上劃過,「他說隨我的意願。」


    司令夫人不置可否:「你再跟阿玥商量下,這孩子主意大,瞞不住。」


    「這是應該的。」李淑芳點頭,自己的女兒還得自己疼。


    「好歹這最後一劫過了。」司令夫人嘆息。


    蘇庭雲帶著林叔率先走了,這件事看著簡單,實則算計很深。陳輝京愚蠢無腦,這麽複雜的設計他想不出來。


    「葛教練那裏安排好了嗎?」他問。葛教練將辛玥護在身前,自己當場死亡,且死相極慘。


    「沒有家人,」林叔搖頭,「以前當過幾年兵,出來後一直輾轉南北,做滑雪教練。」


    「按理說他做了這麽久的教練,應該能避免這次意外。」林叔疑惑。


    「把這幾天接觸過他的人找出來。」這麽明顯的失職,肯定有原因,「不管怎麽樣他救了丫頭,我們欠他一個人情。」


    「另外,派人把滑雪場工作人員盯上。」沒有內部人員這事幹不了。


    「已經盯上了。」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許多事情敏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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