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不予置評,小紅馬在帶著新綠的山林間緩步而行,地上的薄雪因經過先前眾多馬蹄踐踏而髒了,也變得更加冰滑難行。


    紫鳶撥開帶著冰霜垂落下來的枝葉,謹慎留意。


    鳥雀在枝頭跳躍,鳴聲啾嗽。


    野兔在結了冰霜的草叢間好奇探頭,長長的耳朵動了動。


    她們三人對打獵毫無興致,身上的弓箭不過是背好玩的。


    「思凡姊姊,你的脾氣怎麽那麽好,難道你都不會生氣嗎?我爹說我老是風風火火,哪兒有危險,我偏愛往哪兒鑽,他說,總有一天,我的小命會被我玩掉。」沒辦法,她看到讓人不痛快的事,就會想說出來。


    「我當然也會生氣,不過我覺得你風風火火很好,三公子就是喜歡你的真性情。」小紅馬踩到薄冰往前滑,嚇得思凡驚喘一聲。


    紫鳶眼捷手快,立即拉住小紅馬的韁繩,溫馴的小紅馬也及時穩住,思凡這才沒連人帶馬摔倒。


    一旁的弦月嚇出一身冷汗,瞪大雙眼,「思凡姊姊,冰滑,小心點。」驚魂未定的思凡僵硬點頭,幸虧紫鳶的動作夠快,更幸好封為她挑選的小紅馬夠溫馴機靈,否則方才她絕不僅止於虛驚一場。


    「弦月,紫鳶,你們也要小心點。」


    「小姐,既然我們不打獵,不如回到營地休息,天氣變暖,我擔心猛獸受到公子爺們驅趕獵殺會胡跑亂竄。」紫鳶著實不放心。


    「紫鳶說得有道理,思凡姊姊,不如我們回去等大家。」若是弦月孤身一人,她還不會怕,她隻擔心若有突發狀況,嬌滴滴的思凡會受到傷害。


    「不,大夥都進林子狩獵,我們若回去,遇到六公子……」思凡不由打了個冷顫。


    公子樂目光邪淫,心術不正,倘若在大夥都不在時,遇上他,她就毀了。


    紫鳶和弦月聽出她的顧慮,確實公子樂連大王的愛妃都敢調戲,還有什麽事他不敢做?


    弦月手指前方。「那兒有一小塊空地,景致不錯,我們不如到那裏,等大家狩獵完。」


    「好,就到那兒。」思凡同意。


    於是三人騎到前方空地,下馬伸伸腿。


    三匹馬皆訓練有素,乖乖艘到一旁吃草,無須特別拴綁。


    附近有一條上麵浮著碎冰的小溪,野兔見她們無害,悄悄自草叢探出,蹦蹦跳跳出來玩耍。


    思凡目光溫柔的看著可愛的大兔帶小兔,「你們瞧它們多無憂無慮。」


    弦月笑道:「幸好這些野兔遇到的是我們,倘若遇到其他人,肯定被宰了。」思凡見野兔蹦蹦跳跳可愛模樣,嘴角不由上揚,掃去心頭陰霾。


    「小姐,你喜歡小兔兒,我幫你抓回府養。」


    「別,紫鳶,就讓它們快快樂樂待在這兒。」


    兀自玩耍蹦跳的野兔和優閑吃草的馬兒突然同時騷動起來,馬兒不安的揚蹄嘶鳴,不安躁動,野兔的耳朵快速抖動,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它們是怎麽了?」思凡納悶不已。


    察覺不對勁的紫鳶目光淩厲,一手執鞭,一手拿出藏在腰間的匕首,護在思凡身前。


    「小姐,你待在我身後。」


    弦月感受到緊張氛圍,左右張望,壓低聲音,「怎麽了?」


    草叢間不再有動物跑過的沙沙聲響,除了偶爾冷風吹拂過的聲音外,四周悄然無聲。


    突地,不遠處傳來虎嘯以及眾人的驚叫聲。


    馬兒聽見虎嘯,再也顧不得主人,拔腿狂奔。


    駭人心魂的虎嘯再次破風傳來,更多眾人的怒咒尖叫緊接而來,馬兒棄主離去,她們三人受困於此,無法得知發生何事。


    三人皆是心驚膽顫,背對背靠在一塊兒。思凡強迫自己冷靜,拿弓搭上箭,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紫鳶,弦月,你們兩個都要小心注意。」


    「小姐!」紫鳶不安瞥向挽弓的小姐,暗自祈禱是虛驚一場。「紫鳶,眼下沒有人能幫我們,最好猛虎不會來,倘若它真過來,我們隻能靠自己。」思凡很害怕,可不得不鼓起勇氣麵對。


    同樣挽弓的弦月緊張咬唇,試著放輕鬆長長吐了口氣,「希望其他人已經逮著老虎。」


    虎嘯再次高揚,她們三人靠得更緊,隱隱約約聽見呐喊聲。


    「攔下它!快點攔下它!」


    「殺了它!快放箭!」


    「啊!」


    「快點,射!」


    「啊!」


    「公子!」


    慘叫聲夾雜著驚駭聲,嚇得她們心驚肉跳。


    眾人驚喊的公子,指的是誰?出了何事?


    思凡與弦月不由暗暗祈求上蒼,千萬別讓她們的男人出事,千萬不要。


    正當她們驚恐不已時,突地,身上插著箭,眼神狂亂,嘴裏還叼了根斷臂的黃色大蟲躍至她們麵前。


    她們心下驚駭,忍住到口的尖叫聲,紫鳶搶先將手中的匕首射向老虎凶狠的右眼,緊接著斂定心神的思凡射出一箭,銳箭破空,中了匕首的老虎吃痛大吼,叼在嘴裏的斷臂落地,它狂暴立起,以至於思凡射出的箭插在它的腹部,老虎身上有著不少支箭,傷勢頗沉,鮮血直流,瘋狂咆哮的衝向她們。


    弦月驚呼,緊跟著放箭射向瘋虎。


    她們三人且戰且退,紫鳶揮鞭纏住瘋虎。


    思凡與弦月不停拉弓放箭,冷汗涔涔。


    紫鳶使盡力氣,拉鞭大喊:「小姐,我纏住它了,你們快逃!」


    瘋虎發出怒吼,前腳揮向紫鳶,紫鳶及時彎身逃過一劫,但也因此鬆鞭,讓瘋虎得以掙脫,撲向思凡和弦月。


    弦月腳下踩到土坑,往後摔倒,手中的弓掉落。


    眼見嘴角滴著血,尖銳牙齒仍掛著肉屑的瘋虎即將撲咬無力抵抗的弦月,思凡心驚的持續放箭,希望能轉移瘋虎注意,「走開!你這隻邪惡的大蟲!」


    嚇壞了的紫鳶大叫:「小姐!」


    身中數箭,鮮血啪答啪答直滴下的瘋虎果然轉移目標,朝不知死活的思凡怒吼一聲,四腳一蹬,撲過去。


    思凡眼睜睜看著瘋虎龐然身軀朝她撲來,心顫得難以呼吸,腦海閃過的念頭是,她再也見不到封了,但也好,反正他要娶珍珠,成就大業,與其鎮日心痛如絞,就這麽離開,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於生死一瞬間,一道黑色身影如同大鷹從天而降,騎在瘋虎背上,染血的劍狠戾一劃,碩大的虎頭斷落,龐大身軀跟著落下,眼見就要壓到反應不及的思凡。


    騎在虎背上的公子封搶先一步躍下,快手撈住滿身血的思凡於地上翻滾,躲避倒下的虎軀。


    思凡呆滯的依偎在熟悉的胸懷裏,堅定的大掌護住她的後腦勺,以防她撞破頭。


    「你受傷了?傷到哪兒?」止住翻滾的公子封怒紅了眼低咆,豔紅的血將她的白色大氅染紅,這麽紅,如此豔,她究竟傷得多重?


    仍處於驚嚇中的思凡困難的眨動長睫,望著焦急發怒的男人,虛弱低喃,「原來……我沒死。」


    此話一出,更加激怒公子封,他恨得咬牙切齒,「沒有本公子的允許,誰準你死?誰敢讓你死?!」


    「我……剛才……有老虎……」她全身虛脫,不知所雲。


    「它死了,被我一劍殺了,你為何會流這麽多血?究竟傷到哪兒?」他心焦的翻身坐起,不敢太用力檢查。


    紫鳶急奔而來,淚光閃閃,「公子,奴婢……奴婢該死!沒能好好保護小姐。」


    「你是該死!我命你無論發生任何事,務必與小姐寸步不離,小姐若有任何損傷,你就提頭來見!為何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公子封氣瘋了,恨不得殺光所有人。


    紫鳶雙膝跪地,頭重重一磕,拿起公子封放在地上的劍,就要自刎謝罪。


    回過神來的思凡急忙阻攔,「不,我沒受傷,你別怪紫鳶。」


    公子封擔心她不小心遭利劍劃傷,立刻打掉紫鳶的手,讓劍掉落。


    撿回一命的紫鳶見小姐安然無恙,釋然的淚水潸潸落下,「小姐,是我不好,沒能好好保護你。」


    思凡拉著公子封的手,就怕他又責怪紫鳶,「封,這事不能怪紫鳶,誰也沒料到會突然出現猛虎。」


    餘怒未消的公子封仍不放心,皺擰眉心,以披風為她拭淨沾血的小臉,「你真的沒受傷?」


    「我隻是受到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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