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康成苦笑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你有什麽好抱歉的?替弟弟背黑鍋十幾年,半點怨言也沒有;為了我這個沒用的父親,自己一個人承載著這麽大的仇恨與秘密,差點連一輩子的幸福都要賠下去……是我對不起你,兒子,是我沒照顧好你媽……」


    曾經以為過去的便隨風而去,他愛兒子們的母親,就算安紀子當年棄他而去又回來找他,他也未曾改變初衷,執意娶了他們的母親。


    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而能在他們母親死後與安紀子在晚年相愛相知,他也一直認為是老天特賜的恩典……錯了,都錯了,一切不過是他的自以為是罷了。


    原來他當年的債,都讓兒子給一肩擔下了,他卻自己沉浸在幸福中。


    「父親……」


    「我會讓山本家主動打消攀這門婚事的念頭,你暫時什麽都不要做,就像之前一樣對樂姍就可以了。山本家擁有黑木集團不少股份,你要順利接班的話,絕不能在此時得罪了她……我會在近日安排臨時董事會,就說我身體不適讓你接手,之後我再處理你的婚事。在大勢底定之前,你離朱丹丹遠一點,對你、對她都好。」黑木曜看著一瞬間蒼老不已的父親,雙拳緊握,卻不知該說什麽。


    在此之前的千般猶豫、獨自承受那些傷痛,為的就是不想再看見父親難過的模樣,寧可選擇一個人進行複仇計劃,可如今,他的自私還是傷害了父親……


    「還有,看在我和安紀子相愛過一場的分上,我不想把事情鬧到台麵上,雖然對不起你母親。」


    「希望你能答應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黑木康成低歎一聲。「我不希望你的,輩子都在仇恨中度過,還是放下吧,放下了,你才能真正得到屬於你的平靜和幸福。」


    一個月有多長?其實很長也很短,對思念一個人來算很長,但以一場愛情的進度來算卻很短。


    杜天羽回到天齊醫院後,很快便進入狀況,接手外科主任的位置,公共事務處不僅替他發了公關新聞稿昭告天下,還安排了一係列的雜誌專訪,將他打造成既專業又親民的醫師形象,而這一切都出自於朱丹丹之手。


    醫院裏上上下下都知道,杜天羽是朱丹丹親自到義大利找回來的人,而他之所以願意回到天齊醫院,全都是因為朱丹丹的一片心意感動了他,這兩人美麗的愛情神話,在醫院裏傳為美談。


    隻有當事人知道,那不過是假象罷了。


    真相呢?真相就是這個女人打從他來到台灣後,就一直不敢正麵麵對他,努力把自己和他都搞得很忙,根本沒空處理這個問題。


    杜天羽也由著她,直到某天,他直接敲門走進了她的辦公室——「你、你怎麽來了?」朱丹丹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杜天羽好笑地看著她。「我嚇到你了?」


    「沒……」


    他把手上的文件放在她桌上。「我隻是想跟你說,這是我接的最後一個專訪了,你沒發現我這個月接的專訪比我接的手術還多嗎?」


    這對一個外科醫生來說,應該稱得上是恥辱吧?


    朱丹丹心虛地別開眼。「有嗎?我沒發現。」


    沒發現才怪!她是故意的!讓他每天忙得團團轉,一切以公事為主,最好忘了他在義大利曾經跟她提過的事……他不會發現了吧?


    杜天羽溫溫一笑。「你在躲我?」


    朱丹丹聽了一驚,更心虛了,連說出口的話都有點氣虛。「我躲你?為什麽?」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


    「我明明每天都見你好幾次,哪有躲你?」


    「你是每天都見我好幾次,但每次都不敢迎視我的眼睛,而且隻跟我談公事,一談完就稱忙速速閃人,還說沒躲我嗎?」


    「我是真的很忙……我之前離開一個禮拜,回來後又請假了好幾天,這半個多月來我都在補前麵的工作,事情多到桌子都快堆滿了。」


    杜天羽一笑。「那你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再說忙不完,那就表示她工作效率太低了。


    「太好了,那晚上一起晚餐?」


    嗄?


    「……好。」她回答得不是很情願。


    「我希望晚上可以得到答案。」


    朱丹丹一愣,抬起頭來看著他。沒想到杜天羽這回會這麽直白,讓她連閃躲的空間都沒有。


    「晚點我會把訂好的餐廳位置發給你,如果你沒來,我就當你拒絕我了。」杜天羽說完,轉身離開了朱丹丹的辦公室。


    還有這樣的?這麽幹淨俐落說走就走?


    朱丹丹瞪著那扇被關上的門。


    看來這場約,她是怎麽逃都逃不掉了……


    朱丹丹走到窗邊,雙手交叉在胸口望著窗外,一整排高大路樹在日光下顯得金光閃閃,就算已是冬末,台灣還是見不到一絲雪花。


    要過年了,每到這樣的日子,似乎就會分外地思念起某人,以前是思念著杜天羽,現在杜天羽就在身邊,她卻又思念起另一個男人……是老天在懲罰她嗎?因為她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所以總是隻能單相思?


    她一直沒有黑木曜的消息。他明明有她的電話,卻一則訊息也沒給她,而她也沒去查閱日本的新聞,就怕一個不小心看見自己不想看見的。


    有時候,人寧可當縮頭烏龜,眼不見為淨,就當那個人跟她一樣思念著她,就當那個人愛著她,自動把它編成一段浪漫的詩篇,或許這樣可以時不時憶起那幾日的片段,雋永地感覺到幸福……就算是假的。


    叮咚——手機傳來了一則訊息,朱丹丹低頭看了一眼,是杜天羽發來的餐廳位置,就在醫院的山腳下,是台北近郊很有名的觀景餐廳。


    杜天羽一定是故意的,發了地點讓她自己過去,而不是約好兩人一起下山,擺明著就是徹底把選擇權交到她手上。


    她是在乎杜天羽的,心係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隻是,她不小心愛上了別的男人,而這份感覺太過強烈,讓她根本無法漠視,就算過去了一個多月,每當她想起那個男人,心,還是會悸動。


    這樣的她,還可以接受杜天羽的交往提議嗎?


    可若拒絕,她難道不會後悔嗎?難道她想思念著屬於別人的男人過日子,而放掉自己曾經喜歡過、現在又願意喜歡她的男人?


    當時在飛機上信誓旦旦地對那個男人說,她一定會把他忘了,而且決定當杜天羽的女朋友,可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她卻什麽也沒做到,還是一樣思念他,還是一樣沒答應杜天羽……


    她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都二十七歲了,難道還得這麽感情用事嗎?怎麽看,她都應該馬上答應杜天羽,最好快快嫁給他以絕後患,不是嗎?


    不該再猶豫了窗外的日光暗下,換上了街燈,辦公室內早已黑成一片,朱丹丹這才發現自己站了好久好久,而約定的時間都快要到了。


    去吧。


    杜天羽是她喜歡的男人,全天下也沒哪個男人能像他對她那麽好。她曾經那麽那麽的喜歡他,她相信之後一樣也可以,就算她曾經為別的男人動過心又如何?時間久了,也隻會成為過往煙雲。


    想著,朱丹丹穿上外套拿起包包,便往樓下大門口的櫃台跑去——「麻煩你,我要到山腳下的那間餐廳,幫我叫部車,謝謝。」


    櫃台小姐平日跟朱丹丹算熟,曖昧地對她一笑。「剛剛杜醫生也叫車去那間餐廳,你們怎麽不一起搭車,還分兩台?醫院裏大家都知道你跟杜醫生的事,不用避嫌吧?」


    朱丹丹聞言,笑著瞪她一眼。「就你八卦。快叫車啦,遲到了找你算帳。」


    櫃台小姐吐吐舌,打電話叫了車後便跟她說:「朱小姐,因為外麵在下大雨,車子十分鍾後才能到,請你稍等一會兒。」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個洗手間。」朱丹丹朝櫃台小姐微笑點頭,正要進洗手間,突然想到自己竟忘了帶手機,腳步一旋,又往二樓辦公室跑去。


    她喜靜,刻意將辦公室設在二樓的邊間,還沒走近,卻發現辦公室的門口站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杜樂姍?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朱丹丹腦袋瓜子轟隆隆地轉著。


    如果杜樂姍在這裏,那是不是表示黑木曜也來了?


    不,她應該是來找她哥杜天羽的,黑木曜不一定也來了……重點是,她站在這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門口幹麽?上頭明明寫著公共事務處,又不是外科醫生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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