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氣呼呼的樣子,他歎了口氣,「所以,你是埋怨我沒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是我也說過,是有太多事要處理,太多的考量——」


    她氣著打斷他的話,「我沒這麽說,重點不是這個。」


    他一臉懊惱,「但爹知道我們相擁而眠的事,連府裏奴仆也傳得人盡皆知,爹不得不為你的閨譽名節打算……」


    「不對!這事一定有問題,那被杖責的奴才是你安排的吧?樊府的奴仆大多是家生子,不會亂嚼舌根的。我讓紀香、蘇玉去查了,那名奴才在杖責隔天就被送走了。」她怒氣衝衝的說著,她今天去東雲院就是要跟他提這事,沒想到他遲遲沒回來。


    他挑起濃眉,突然浮現狡黠的笑,修長的食指輕點她的鼻梁,「我的娘子好聰明,那奴才的確是我安排的,不過因為爹下手太重,我給的酬勞還加倍,那奴才可以到另一個地方去當大富豪了。」


    他承認了?「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反正……我不是也拒絕不了哥哥嗎?哥哥要親要抱,我都抗拒不了。」說到後來,她都氣自己了。說不嫁,但也被他占了不少便宜,偏偏自己還很享受,她都討厭自己的虛偽了。


    因為他不是柳下惠,他想感受她,他前世已浪費太多時間,另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哥哥不要你氣自己,不要你有罪惡感,跟自己的丈夫親熱是天經地義的事。」


    「哥哥為什麽要在乎我的感受?」她沒好氣的再問,他欺負她時怎麽沒問她?「因為我一直低估了自己對你的在乎。」他粗啞著嗓音,臉上有抹苦澀的笑。「低估?」她愈聽愈迷糊。


    「對,你跌倒了,我舍不得;你不見了,我擔心;你受傷,我心痛。你在乎大雜院的人,我就替你保護他們,隻要是攸關你的事,我都無法不在乎。」


    她咬著唇瓣,眼眶微紅,一顆心更是評評作響,「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他深情的說。


    她陡然一怔,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還來不及說什麽,她的唇被他堵住,然後探入的火舌強勢掠奪,肆無忌憚的攻城掠地,將她吻得忘了天、忘了地……


    這一晚,亥時一到,樊芷瑜並沒有變身成雪兒。


    天未光,床榻上的另一邊已空,不留餘溫,可見夏天擎已離開好一會兒了,樊正瑜坐起身來看著窗外,滴滴答答的正下著雨。


    不一會兒,蘇玉跟紀香進來伺候,尤其是蘇玉邊替她梳發還邊偷偷瞄著她。


    「怎麽了?」


    「沒有,呃……有,就是少爺出門前交代外頭有些亂,要小姐忍著點別出門。」蘇玉說。


    但紀香知道這丫頭想的根本不是這事兒,而是兩位主子已一連五天同床共枕,但好像該發生的都沒發生,床單上沒有落紅也沒有男歡女愛的痕跡,蘇玉性子好奇,很想問問主子卻又沒膽子問。


    樊芷瑜不知道外頭到底有多亂,但前兩天兩個丫頭出門回來,說到在富貴大街外有名年輕官吏當街綁走一個小美人,說是小美人的父母欠債,小美人哭著否認,但沒人敢上前幫忙……


    那官吏跟定國公有遠親關係,沒人敢插手,事後聽說何定羲帶了人去將那名小美人救出來,老百姓對惡名昭彰的定國公也更加厭惡了。


    思緒間,兩個丫頭備來早膳,也替雪兒備了狗糧跟水。


    她靜靜的吃著早膳,看著蘇玉抱起雪兒撓撓它的下巴,再拿著木梳替它梳毛後,將它放在地上,拿了木球丟出去,就見它拔腿朝著愈滾愈遠的球追去。


    一切看似跟以往一樣,但她知道不一樣了。


    這是第幾天了?她看著雪兒開心的追逐木球。


    似乎從那句「我愛你」開始,她變小奶狗的時間及長短有點混亂,好在鼻子癢成了變身前後的預兆,讓她還有時間回房間或書房,不讓任何人打擾。


    也因此,她從善如流乖乖待在家,不然在外變身恐會被當成妖魔鬼怪了。


    可為什麽?難道是……月老爺爺的法力開始不給力了?因為天下還有不少瞻男怨女難成佳偶,月老爺爺正忙著替那些人牽紅線忘了她?


    說起來,天擎哥哥仍在進行他的複仇大計吧,說那些讓她心動的話是要她接受他,毫無保留的交出自己,這樣他才能傷害她爹、傷害她。


    她,其實還是走不出去前世的陰影……


    「因為,我愛你。」


    然而每每回想起這句話她的心都震撼不已,她想相信,但她也好害怕……


    樊芷瑜輕歎了一聲。


    蘇玉跟紀香納悶的交換目光,這幾天主子歎氣的次數也許比十幾年加總的多呢。


    她走到雪兒麵前蹲下身,它正舔著豐潤的白毛,她摸摸它的頭,它蹭蹭她的手,她揉著雪兒柔軟的毛發,回想變成它時的一幕幕——「小姐這幾天都沒吃藥?」


    那時她生病,天擎哥哥問起她吃藥的情形,應該是真心的關懷。


    「你的主人變得很不一樣,我……怎麽也變得有些不一樣呢?」


    她記得那時,哥哥是苦笑的說,所以,他跟前世已不同了?


    「我會娶她,但再多就沒有了。」


    但這也是哥哥說的,娶她,但他不愛她。


    「你的主人,我到底該拿她怎麽辦?」


    她困擾了哥哥,是因為他察覺到他一直低估了自己對她的在乎?


    「好了,該帶你回西晴院,不然你的主子半夜醒來,可不好入睡。」


    他在乎她能不能好睡。


    蘇玉跟紀香麵麵相覷,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主子一下子皺眉、一下子笑、一下子生氣,一下子又有些沾沾自喜,這會兒又笑得甜甜的……雪兒都從她手上跑開了,她的纖纖小手還在半空中摸啊摸。


    「要不要請盧老太醫來?」蘇玉很不放心。


    「我也這麽想。」紀香頭皮都要發麻了。


    然而她們還來不及行動,盧老太醫卻已匆匆來到樊府,因為樊秉寬從宮中返回途中被刺殺了。


    房間內,樊秉寬躺在床上,盧老太醫邊處理他的刀傷邊說:「京城真的快不能待了,上回是夏大人,這回是樊大人,你們還是官呢,小老百姓住得愈來愈不安心,街上還有酷吏橫行,哪天出大事我都不意外了。」


    盧老太醫感慨,老百姓想認真幹活努力掙錢,但皇帝眼中隻有美人,有權勢的官隻在乎錢,王朝能不亂?


    出大事?站在一旁的樊芷瑜心裏一沉,難道是這個時候?好像是……


    天啊,前世爹在這時候突然生了重病,接著被軟禁!


    「手臂上被劃了一刀,好在傷口不深。」盧老太醫將樊秉寬的傷口包紮好,一抬頭竟見樊芷瑜的臉色蒼白,「丫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受傷的是你呢,要不要我也幫你把把脈……」


    他話還沒說完,夏天擎已快步走進屋裏,他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樊芷瑜臉色倏地更白,那是喊天擎哥哥少主的人,什麽時候他已經可以自由的登堂入室?


    她突然害怕起來,想起前世樊府當家換了、奴仆換了,她身邊隻留著紀香、蘇玉跟齊江。


    夏天擎蹙眉看著麵無血色的她,伸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嚇壞了?是我不好,爹身邊有許多暗衛保護,但那些刺客人數更多「我不是沒事了?芷瑜你別擔心。對了,曹曄,多謝你,不然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樊秉寬向曹曄點頭稱謝。


    「爹,他是?」她無法不開口問。


    「天擎的人,呃……有些事你不知道,但爹在幾年前就將很多事交給天擎處理,曹曄也是他找來辦事的,今天若不是他,爹也許見不到你了。」他搖搖頭,沒想到定國公這次會派這麽多人來殺他,根本是不想讓他活。


    這麽說,天擎哥哥的人早已經滲透進來了,而她竟還在傻傻地想著他說的愛她是真是假?


    如果他們真的成親了,一切將會回到原來的軌跡,最終仍是悲劇收場。


    深深的寒意滲入骨血,樊芷瑜覺得好冷,她深吸口氣環抱著自己,看著夏天擎,「哥哥,我想一人陪陪爹。」


    他蹙眉,覺得她的神情有些不同,但他還是跟樊秉寬說:「爹,好好休息。」隨即與盧老太醫等一行人走出去,其他丫鬟、小廝也讓他全遣了下去。


    樊芷瑜握住父親的大手,要自己振作,眼光堅定的道:「爹,一旦你的傷好,我們就離開京城找個地方過日子吧。」


    樊秉寬皺眉,「怎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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