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那雙黑眸有著款款深情,這樣的凝睇讓梁芝芝嬌羞低頭,他卻輕聲一笑,一手執起她的下顎,低頭深深一吻。


    見狀,樊芷瑜臉上血色全無,懷裏抱著的雪兒似乎也察覺到主人的痛楚,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纖細的手腕。


    「實在太過分了,爺對夫人不聞不問,還當麵……」蘇玉咬著下唇低喃,卻不敢大聲的為主子抱不平。


    紀香隻是無聲的流淚,她知道說什麽都無法抹平主子心裏的痛。


    何況,樊府與一年多前早已不同,當家的不再是最疼主子的老爺,府裏的奴仆幾乎全被換掉,少爺又接連納了幾個小妾,近幾個月來根本不曾踏進主子的院落。


    樊芷瑜不讓自己別開臉,固執看著這讓她傷心欲絕的一幕,凝睇著深愛的男人吻著另一名女子,她不懂,即使被傷得這麽深,她的心怎麽尚未麻木?


    她在府裏早被孤立,尤其是夏天擎對幾個小妾的寵愛、對她這名當家主母的冷落讓新進奴仆們也有樣學樣,當幾名寵妾譏笑她的腿疾時,幾個善於迎合的奴才也敢出言批評,全然沒將她這當家主母當回事兒。


    但就算紀香跟蘇玉曾經氣不過的去找齊江,讓他將這情形轉告給夏天擎,得到的響應卻是——


    「呃,爺說他很忙,沒空理這些瑣事。」


    這句話如利刃狠狠砍在樊芷瑜心上,作夢也沒想到,她曾經是爹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但到夏天擎眼中竟成了微不足道的瑣事。


    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深情惹的禍,她苦澀一笑,怪誰呢?


    蘇玉擔心的看了主子一眼,見她臉上苦楚,氣得都想哭了,「爺難道不知道夫人現在隻剩下他了嗎?不對,從爺讓老爺收養到府裏後,夫人除了老爺外也隻親近他跟咱們兩個丫頭,他怎麽可以在夫人麵前這樣對另一個女人……真的太殘忍了!」明知說了也沒用,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說,她快被一肚子的不平與怒氣給憋死了。


    「你別說了。」紀香哽咽的朝她搖搖頭。


    夏天擎殘忍嗎?樊芷瑜淚眼看著擁著愛妾在百花裏漫步的他。


    三個月前,臥病在床半年的爹飲下毒酒自殺的那一夜,她撫屍痛哭,夏天擎令所有奴仆退出房間,她還傻傻的抱著他,難過的頻頻問:「爹為什麽要自殺?嗚嗚嗚……為什麽?」


    不在乎她的心痛、她的淚水,他冷漠的推開她讓她踉蹌撲跌在地,再冷冷的告訴她一個震撼卻又無法恨他的秘密,其中最讓她痛苦的是——他說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她!


    從那天開始,他不曾踏進過她的院落,就算在爹的喪禮上,他的視線也從未放在她身上,接下來的日子,外傳她喪父傷心太過一病不起,府中無女主子持家,他隨即納了南越侯府的庶女梁芝芝為妾,另外,還收了兩個外貌姣好的通房丫頭。


    此後原就孤僻的她也被孤立了,西晴院裏鮮少有人進出,除了梁芝芝時不時會帶著兩名通房丫頭過來,嘲弄一下她的殘疾以自娛。


    此時,再看著夏天擎摘了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溫柔地插在梁芝芝的耳際,襯得她那張明豔動人的容顏更加嬌媚,臉上笑容比頂上的陽光更為燦爛。


    夠了吧?還不夠嗎?樊芷瑜不笨,她明白夏天擎就是要當著眾人的麵給她難看,看她這個正室究竟有多麽不受寵!


    「我想回房了。」她低聲道,身子因為寒了心而冷得發顫,隻能將雪兒抱得更緊。


    紀香跟蘇玉早就待不下去了,這會兒連忙掩住臉上的悲憤,推著輪椅離開,不打擾另一邊卿卿我我的一對儷人,往西晴院而去。


    一路上,樊芷瑜低著頭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她在流淚,一回到寢房,她立即放下乖巧的雪兒,從輪椅上起身,兩名丫鬟正要上前扶她——


    「不用,我自己來,我可以自己走!」


    她難得顯露厲色,但不是氣她們,而是氣自己,怨自己這麽沒用,還有這該死的右腳,她是瘸子!她配不上俊美如天隻的天擎哥哥,她還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愛她,她是白癡!


    她在心裏嘶聲呐喊,將梁芝芝罵過自己的話拿來再羞辱自己一遍。


    她想她要瘋了,她愈走腳步愈快,微跛的身子一拐一拐的走到床前時,一個踉蹌直接撲跌到床上撞到膝蓋,一陣痛楚襲來,原本隱忍的哭聲再也忍不住,熱淚崩潰地落下,「嗚嗚……嗚嗚……」


    「夫人……」紀香跟蘇玉也忍不住哽咽,跟著哭了出來。


    這一天,樊芷瑜狠狠的痛哭一場,她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著,終究又病了。大夫來看過,沒什麽大礙隻是身子虛,但咽不下任何東西,沒病也有病了,偏偏什麽藥也入不了口,她一日日的憔悴……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某一日她睜著幹澀的雙眸看著放在寢房一角的輪椅,她突然覺得她再也用不著輪椅了,因為她連再看天擎哥哥一眼的機會都沒了。


    然而,日日夜夜睡夢中無意識的囈語,狼狽地透露她這最後的想望。


    紀香跟蘇玉為了她這個無用的主子跑到東雲院長跪不起,隻求夏天擎能去看她一眼。


    「求求爺,夫人已經撐不下去了!奴婢們請求爺去見她一麵吧,求求爺,嗚嗚嗚……」


    一求再求,兩個丫頭最後還磕頭磕到頭都流血了,連齊江也忍不住的下跪求情,才讓鐵了心腸的夏天擎繃著一張俊顏來到西晴院。


    但他身邊還是帶著他最寵愛的梁芝芝。


    當這對俊男美女走進飄著濃濃藥味的寢室,乍看到躺在床上的樊芷瑜時,臉上的驚愕之情是那麽明顯,但夏天擎很快恢複一貫的漠然。


    「呼呼……」樊芷瑜想說話,她知道她看來肯定很可怕,她亦能想象自己定是一副骨瘦如柴、眼窩凹陷、皮膚青白的模樣,過去那個美麗出塵的少女已不複見。


    但她不在乎自己的美醜,她隻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想再多看他一眼,所以她連眨眼都不舍,隻貪婪的、眷戀的凝望著他。


    老天爺,她是多麽的愛他,即使他不曾愛過她……


    「爺,這屋裏藥味好重,我不舒服……」梁芝芝一手撫著明顯的六月肚,美麗的臉蛋都揪起來了。


    夏天擎原本漠然盯視著樊芷瑜的視線立即轉到自己寵愛的小妾身上,黑眸也變得憂心,「我們出去。」


    「不要啊!爺,再待一會兒吧。」


    「對啊,爺,求求爺再陪陪夫人吧,夫人日盼夜盼的好不容易才盼到爺來,求爺再留一會兒吧。」


    紀香跟蘇玉急急跪下磕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哀聲懇求。


    對,再留一會兒,再一下下就好,樊芷瑜虛弱的想伸出手挽留,但她提不起半點力氣,那雙難得有了光亮的眸子哀求地看著挽著梁芝芝就要離開的夏天擎。


    「爺……」


    夏天擎冷眼忽視兩名丫鬟的苦苦哀求聲,擁著愛妾轉身離開房間。


    「天、天擎……哥哥……」


    樊芷瑜氣若遊絲的吐出她生命終點的最後一聲呼喚,看著他頭也不回的決然背影,闔上了眼眸。


    人生謝幕的最後一幕太虐心,此番回想,傷痛淚水再度灼燙樊芷瑜的眼。


    不會了!絕不會再有那種剮心刺骨的痛楚,重生回到十四歲,這一世定會不一樣,她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若是再傻傻的愛天擎哥哥,那她就一拳拳的把自己打到清醒為止!


    沒錯,就是這樣,不許再哭了!


    「作惡夢了嗎?芷瑜?醒醒,你一直在哭,芷瑜,快醒醒。」


    驀地,一個低沉熟悉的嗓音穿過重重回憶,在她耳邊響起。


    她瞬間睜開眼眸,乍見夏天擎這張與回憶裏重迭的俊逸容顏,想到他的冷漠、他的絕情、他的頭也不回,美眸裏突然冒出憤怒之火,樊芷瑜突然握住粉拳打向他!


    他迅速扣住她的雙手,「怎麽了?是我,是天擎哥哥!」


    「壞人!壞人!你是大壞人!」她用力的掙紮著、哭叫著。


    他深邃黑眸迅速閃過一道驚訝,但很快地出聲安撫,「你作惡夢了,芷瑜,這裏沒有壞人,隻有你的天擎哥哥。」


    「壞人,嗚嗚嗚……大壞人、壞人!」她知道是他,就是他將她的前世弄得烏煙瘴氣,將她傷得又深又重,她知道他有理由報仇,可、可是……她心裏還是有怨也有恨!


    就當她作惡夢吧,她也想揍他幾下宣泄心中的苦,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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