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溫柔一笑,「傻瓜,怎麽跟天擎哥哥愈來愈客氣了?」他彎身將她扶坐起,將枕頭塞到她身後,一如她印象中的溫柔有耐性,但她知道這一切是假的,都不是真心的。


    夏天擎走到桌旁端起那碗重熬的藥湯,走回床邊坐下,「良藥苦口,為了身子還是得勉強喝下,溫度不燙口。」他以湯匙舀起一匙湯藥送到她蒼白的唇邊。


    藥味撲鼻,樊芷瑜忍著作嘔的感覺,他一匙一匙喂藥,她一口一口的喝下,接著以想睡為由,躺下背對著他要他離開。


    「快好起來,我等著娶你當我的新娘。」


    夏天擎伸手溫柔地揉揉她的頭,那雙深邃黑眸卻閃過一道冷光。


    樊芷瑜身子微僵,她不敢回頭也不敢說話,直到他的腳步聲離開房間後,她緊繃的身子才鬆懈下來。


    夏天擎一連請七天假沒進宮,直到樊芷瑜身體恢複大半,能起身走動,才再度與養父進宮上朝。


    不意外的,金鑾殿上,皇帝又因故不上早朝,隻見白發蒼蒼的總管太監麵無表情的宣讀皇帝口諭,有事上奏的交上奏折,無事退朝。


    文武百官習以為常,有些人交上奏折,有些人轉身離開。


    秋邑王朝的皇帝年僅十八,卻是性好漁色的傀儡帝王,後宮美女無數還不滿足,多少佞臣投其所好,以各種名目貢獻美人討來各種封賜賞金。


    其中之最,就是把持朝政的定國公廖博均。身為開國老臣,定國公將年輕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他說往東,皇帝也隻敢往東。


    王朝如今看似天下太平,其實各地貪官汙吏私下做了多少藏汙納垢的肮髒事,讓一些真正的好官甘冒丟了頭上烏紗帽的代價也要上折子。


    結果是,所有折子都不曾入了皇帝的眼,而是到了大剌剌坐在禦書房的定國公手上,看了就扔,連批閱都懶。畢竟這些被指控的貪官有一半以上都是他的心腹,這些心腹所貪的錢財有一半都進到他的口袋,他怎麽可能整肅?


    年輕皇帝在他有心的引導下,成了鎮日沉醉於溫柔鄉的廢物,而在此之前,先皇的子嗣為了爭帝位,兄弟廝殺,血濺東宮,如今隻剩當今聖上這最後的血脈,以及十一年前厭倦朝堂鬥爭而離開的五皇子。即使生死不明,五皇子仍成為不少人的心中刺,怕他回京取代皇帝,因此都極欲找到他。


    禦書房內,年約六旬的定國公看著站在桌前的諫議大夫何定羲,表情不悅,「還是沒有五皇子的消息?何大人找尋多年,不會是知而不報吧?」


    「國公爺想知道五皇子的消息,不過是想知道你要我傳達的話是否送達,下官何必知而不報?若國公爺無事,我先退下了。」何定羲倒顯得氣定神閑,一拱手便要離開。


    定國公火大的又問:「還有一件事,福州刺史王雄年輕氣盛,強搶民女,還不小心弄死那民女一家老小一事,王雄已派人前來告罪,也給了那家子豐厚的賠償,這事何大人就不必再管了。」


    何定羲腳步一歇,緩緩轉過身來,「不必再管?那民女是被強硬送進皇宮侍寢,這叫沒事?」


    定國公臉色一變,繃著聲音道:「皇上仍無皇子——」


    他嗤笑出聲,「皇上後宮上千,多少娘娘為了固寵都想懷上龍胎,說也奇怪,如今公主已有多名,卻不見皇子。國公爺代替皇上勞心國事之餘,也許該求求上天降福給皇上……」


    「何定羲!你在暗示什麽?」定國公甩袖起身,怒拍桌子。


    何定羲冷冷的看著他,「我不必暗示什麽,十二年前如果施太傅沒被你這奸人所害,一家上百口慘遭抄家滅族,今日王朝也不致出個荒淫無能的皇帝!」


    「那件事人證物證確鑿——」他咬牙切齒的大吼出聲。


    「是嗎?那麽這十二年來我多次反你,多次以不堪言詞汙辱皇帝,早該五馬分屍死透了,卻存活至今的原因為何?」何定羲冷笑出聲,那張猶如刀刻的嚴峻容顏盡是嘲諷。


    十二年前朝堂上有兩方勢力,太傅施堯宇一派為國為民,用心輔佐幼帝卻不敵定國公廖博均設局汙陷他通敵叛國,施家一族皆滅,此後廖博均這殘佞狠心之徒一人獨大,從此操控朝堂。


    幸虧老天有眼留了一線生機,五皇子聰明也有手段,雖然來不及拯救施堯宇一家上百口人,卻取得廖博均陷害施堯宇的有力證據,並對廖博均下了最後通牒——隻要他點名的三名官員死於非命,即使厭倦朝堂上的爾虞我詐,遊在四方的他仍會帶著證據回朝,屆時不僅會踢下懦弱好色的十二皇弟,登基為王,也會將廖博均斬首示眾。


    這些事,都是五皇子在離宮前找上何定羲說的,雖然何定羲並不明白五皇子是如何自由來去皇宮,廖博均又怎麽沒向五皇子下毒手,但十幾年下來,廖博均氣歸氣,倒真的不敢動這三名官員。


    後來,廖博均要求何定羲找到五皇子,傳上一句話「物歸原主」,但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有五皇子跟廖博均知情。


    定國公惡狠狠的瞪著何定羲卻無語駁斥,隻能看著他甩袖出去。


    何定羲一走出禦書房,就見管事太監及一幹奴才全守在門外十步遠的距離,在他們後方,樊秉寬跟夏天擎正連袂朝這裏走過來。


    「樊大人,夏大人。」管事太監等人恭敬的朝兩人彎腰行禮。


    何定羲嘲諷一笑,大方的繼續往前走,管事太監等人又急著行禮,「何大人。」


    樊秉寬跟夏天擎也看到他,雙方禮貌點頭,但眼神皆帶著漠然,隻是,何定羲在越過樊秉寬,與高大英挺的夏天擎並行時,很快地朝他丟了個眼色才繼續往前走。


    樊秉寬跟夏天擎進到禦書房內,就見定國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毫無意外這肯定是讓何定羲給氣的。


    放眼文武百官,雖然不是所有官員都是定國公的親信心腹,但敢說真話、與他對抗的也隻剩官居二品的諫議大夫何定羲,偏偏三十二歲的他孤家寡人,無妻無妾無子,父母皆逝,鐵錚錚的漢子油鹽不進,饒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定國公也拿他沒轍!


    「你們看到他了吧?何定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囂張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我都想殺他滅口!」定國公氣到目眥盡裂,坐都坐不住,氣得踱步。


    「國公爺,你冷靜點,這麽氣會傷身的。」樊秉寬連忙出言勸著。


    夏天擎沒有說話,但黑眸閃了閃,靜立一旁,看著樊秉寬這條廖博均養的走狗好言好語的勸著,還親自倒杯茶送上讓廖博均喝下,順順氣兒。


    樊秉寬是攀著廖博均一路往上爬到應天府知府的位置,但也為了爬上這個位置,死在他手上的忠良百姓也不少,但他不在乎,隻有爬上這個位置才能給女兒最好、最安全的生活。


    定國公深吸口氣,神情緩和了些,這才看向夏天擎,「我聽到一個消息,何定羲終於肯私下與你會麵了?」


    他上前拱手道:「是,他給了我一隻折子,希望我能動員朝臣中反國公爺的年輕官員連手上奏,讓皇上出麵處理,隻是那折子當晚卻讓府中一隻小犬……」


    「那不是天擎的錯,那狗兒是小女的愛犬,也不知牠怎會往天擎的書齋去……」


    樊秉寬的話還沒說完,定國公就插話,「不隻那一晚吧,據我所知,這一連幾晚,即使你女兒染上風寒臥病在床,那隻小白狗也都在書齋裏。」


    樊秉寬跟夏天擎臉色同時一變,尤其夏天擎的黑眸迅速閃過一道來不及捕捉的冷光。


    定國公倒是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茶,再看著兩人,「你們都是我的人,我派人監控你們是無情了些,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現在走的是反間計,天擎得演戲取得何定羲的信任,他的一言一行我得更清楚,免得……哪天怎麽死的都不清楚。」


    「天擎不會背叛國公爺的,他是我養大的。」樊秉寬急忙答。


    「國公爺,爹對我的養育之恩,天擎銘記在心,爹也一再提及他有今日全是國公爺所賜,為國公爺效忠就是報答爹的養育之恩。」夏天擎拱手道。


    「我知道,其實你們不必擔心,我隻是習慣掌控每個替我辦事的人。」他突然笑了出來,「對了,天擎跟芷瑜的婚事要辦了,是嗎?」


    樊秉寬連忙笑著哈腰道:「是,就等小女的身體再養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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