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特別冷。


    冬至之後,夏侯寅不再踏入梅園。


    每株梅樹上,都結著無數花苞,雪花一陣又一陣的飄落,積累在枝頭,然後無聲的碎落。


    整座梅園靜得出奇。


    已無事在手的畫眉,偶爾會坐在窗前,手中捧著一杯茶,望著含苞未放的梅樹、天際飄落的白雪,以及梅園裏頭,那層沒有任何足跡的積雪。


    冬至那天過後,她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胸口的那個洞,被寒冬的冷風一吹,冷得麻木了,冷得幾乎忘了痛……


    隻是幾乎。


    每當日落後,不遠處的精致院落裏亮起燈火時,她才會感覺到,自己其實還有心,而那顆心正像是要被揉碎般,一陣陣的痛著、疼著。


    冬至之後,除夕之前,夏侯家還有件大事。


    夏侯寅的生辰是十二月二十六,每年的這一日,夏侯家總會擺上三桌宴席,宴請來往的商家。這一天,亦是鳳城商界在年前的第一等要事,商家們總會費盡心思,多方打聽,想知道今年的壽帖名單上,是多了誰,又少了誰。


    夏侯家來往的商家,不知有多少,但能吃得這場宴席的,卻隻有二十多人。商家們心裏有數,能收到壽帖,就代表夏侯家的另眼相看,有幸受邀的商家們,莫不引以為傲。


    大雪紛飛的某一日,她突然想起,夏侯寅的生辰將近,又該是草擬壽帖名單的時候了。


    她走出梅園,到了大廳裏,才派丫鬟去喚管事進來。


    沒一會兒功夫,管事就匆匆忙忙趕來。為了早些趕到,不讓畫眉久等,他舍下回廊不走,直接穿過庭院,冒雪趕來,踏進大廳時,滿頭滿肩都是白雪。


    「夫人,請問有什麽吩咐?」


    「虎爺的壽辰近了,你把今年往來的商家名冊,全拿來給我。」畫眉靜靜說道,有條不紊的交代著。「壽帖的紅紙就沿用往年,你盡快去備妥了,帖文由我來擬——」她停了下來,看出管事的表情有異。「怎麽了?」


    「夫人,壽帖之事,已經全都處理好了。」管事咬牙回答。


    「處理好了?」


    「是的。」管事的頭垂得更低。「虎爺已經與二夫人,一同擬好名單,昨日就將壽帖全都送出去了。」


    「是嗎?」她淡淡的問了一句,隻有在膝頭緊扣,微微顫抖的雙手,泄漏了心中的情緒。


    由她擬好宴席名單、決定帖文內容,是夏侯家曆年來的慣例。隻是,她早該知道,所有的慣例,都已因為另一個女人而破例。


    「那麽,宴席呢?」她問,將雙手扛得更緊。


    「虎爺沒有吩咐。」


    「我明白了。」那就是代表,宴席還是由她籌辦。


    就連壽帖的事,都已經交由董絮發落,為什麽宴席卻還是由她籌辦?是因為,他出入都帶著董絮,親昵得不願分開;還是因為,他舍不得青春幼嫩的小妾,珍寵得不讓她踏進廚房裏,去忙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類事?


    畫眉想著想著,嘴角微微勾起。


    盡管如此,她的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隻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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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宴那日,大雪從清晨開始,直下到黃昏時分,仍沒有停歇。


    街道上積了一層厚雪,商家們大多已經關門,更顯得夏侯家的門前熱鬧非凡,受邀的賓客們紛紛到達,車轍與腳印留在積雪上,很快的就被另一層白雪覆蓋。


    大廳之內,布置得美輪美奐,


    不論是桌椅、屏風,或是桌上的瓷盤瓷碗、烏木鑲銀箸,都是稱得上無價之寶。這些東西原本收藏在閣樓中,一年之中,隻有夏侯寅壽宴時,才會拿出來使用。


    商家們一個個人座,忙著喝酒聊天,眼裏也沒閑著,一邊端詳著大廳裏,無數價值連城的寶貝,對夏侯家的雄厚財力,更是又敬又羨。


    直到商家們都到齊了,畫眉走到主位前,舉杯對著眾人。


    「感謝各位爺們,今日冒著風雪,來赴虎爺的壽宴。」她雙手捧杯,麵對商家們時,仍是淺笑盈盈。「虎爺工作繁忙,所以來遲了些,畫眉先敬各位一杯,替虎爺向各位賠罪。」說完,她舉杯,美酒沾唇,滑入口中。


    然後,她就看見了。


    夏侯寅撩袍走進大廳,他並未看向廳內,反而轉過頭去,露出溫柔寵溺的笑。他伸出寬厚的大手,牽著一隻白嫩的小手,帶著年輕貌美的董絮,一塊兒走進大廳。


    畫眉口中的美酒,瞬間變得苦澀,幾乎艱以下咽。


    她一直知道,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出雙入對,親昵得舍不得分開。隻是,再多的「知道」,都不比上親眼見到時,來得更震撼、更心痛。


    夏侯寅穿著黑緞紅繡的袍子,而身旁的董絮,衣著用的也是同塊料子,隻是繡花更繁複精致,嬌豔的海棠花繡在領口、袖口,花瓣粉嫩鮮妍,栩栩如生,襯托著她的臉兒更紅潤,胸前的那串珍珠項鏈,更玉潤星圓……


    珍珠項鏈。


    畫眉看著那串珍珠項鏈,臉色蒼白如雪。


    一旁的商人,也瞧見那串珍珠項鏈,私下議論著。


    「啊,那串珍珠美極了!」


    「可不是嗎?」


    「我聽說,那是虎爺耗費巨資,從寶德坊的所有珍珠中,挑出最好的一百零八顆串成的。」


    「寶德坊的許老板,拍著胸脯保證,說這串珍珠項鏈,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是尋遍天下,也絕不會有第二條。」


    「虎爺可真舍得啊!」


    「為了心愛的女人,哪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商人們的話語,一句一句都飄進畫眉耳裏。


    珍珠項鏈。


    那串珍珠項鏈。


    她認得那串珍珠項鏈。


    我隻是想寵妳。


    他曾這麽說過,然後費心的、仔細的,為她挑選每一顆珍珠。但是,事到如今,他卻將那串珍珠項鏈,給了另一個女人。


    珍珠項鏈不是她的。


    他的心也不再是她的。


    她杵在原地站著,眼睜睜看著,他牽著另一個女人走來,舉起她為他挑選的瓷杯。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我先罰一杯。」夏侯寅笑道,看了看身旁的董絮,深情盡在不言中。董絮羞紅了臉,垂下小臉,也跟著罰酒致歉,分擔了遲來的責任。


    「今日天寒,多謝各位還肯賞臉,到舍下一聚。」夏侯寅擱下酒杯,對著眾商家微笑。


    「虎爺客氣了。」


    「是啊!」


    「既然是虎爺邀約,咱們哪能不到?」


    「多謝各位。」夏侯寅笑著,再度舉杯。「那麽,今晚就決定,不論賓主,都得不醉不歸。」


    眾人應和著,也紛紛舉杯,相互敬酒。夏侯寅敬完了酒,才挽著小妾一同坐下。


    他們一同坐在她為他挑選的繡墊上。而他,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


    她靜靜入了座,在偏廳久候的奴仆們,瞧見虎爺入座,全都不敢怠慢,立刻從廚房裏端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道道擱上桌,美酒與佳肴,引得眾人胃口大開,宴席上熱鬧極了。


    畫眉卻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她坐在夏侯寅與董絮身旁,就算不去看他們,卻也聽得見他們的對話,一句又一句的飄來,溜進她耳中。


    「吃蝦嗎?」溫柔醇厚的嗓音問道。


    她猛地抬起頭來,卻發現他注視的,是另一個女人。那句體貼殷勤的問話,並不是對她說的。


    董絮紅著臉,噙著笑,輕輕搖頭。「不吃。」


    「怎麽不吃?」


    「有殼,怕髒了手。」


    「這麽挑食?」夏侯寅低頭,靠近那張紅潤小臉,笑著逗問。「那蟹呢?吃不吃?」


    「不吃。」


    「也是怕殼髒了手嗎?要是去了殼,隻剩蟹肉呢?」


    「還是不吃。」


    「又不吃?為什麽?」


    「蟹太寒了。」董絮輕聲細語,雙手輕覆著小腹,神態更羞了些。


    「的確,我早該想到。」夏侯寅點頭,神情愉悅,伸手也覆著她的小腹,兩人相視一笑。


    畫眉無法動彈。


    她隻能坐在原處,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在她眼前發生。


    她看著,他對另一個女人微笑。


    她看著,他握著另一個女人的手。


    她看著,他溫柔的注視著另一個女人。


    這不是在演戲。


    他們早已弄假成真,那些曾是專屬於她的溫柔、寵愛、嗬護,如今都已全部易主。從踏入大廳後至今,他的視線甚至還不曾落到她身上。


    溫熱的水霧,彌漫在眼中,熱燙的淚水燒灼著她的眼,幾乎就要滴落。她非要用盡力氣,捏緊雙手,直到指尖都陷入掌心,才能忍住不落淚。


    這是商場,宴席中都是商人,她不能失態,聽著、看著,丈夫與另一個女人恩愛情濃……還要微笑……


    董絮舀了一碗湯,輕盈的起身,走到畫眉麵前。


    「姊姊,請喝湯。」她恭敬溫順的說道,雙手端著熱湯,捧到畫眉麵前。胸前那串珍珠項鏈晃動著,一顆顆的粉色珍珠,在海棠花的刺繡上滾動,散發著耀眼的光暈。


    突然之間,畫眉隻覺得,雙手變得沉重無比。


    她無法抬手,更無法去接那碗湯,就連唇畔的微笑,都岌岌可危。她想保持微笑,嘴角卻輕顫著。


    「姊姊,湯得要趁熱喝才行啊!」董絮又說道,無辜而溫柔笑著,將那碗湯捧得更近了些。


    商人們都在注視著她們。


    畫眉強忍著淚,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接那碗湯。誰知道,她的指尖才剛碰著碗,那碗湯就陡然翻倒了。


    「啊!」董絮發出一聲輕呼。


    熱湯翻倒,同時淋濕了兩個女人的衣裙,董絮匆匆縮手,倒退幾步,左手緊握著右手的指尖,露出痛苦的表情,嬌小的身軀輕晃著,仿佛就要跌倒。


    畫眉站起身來,本能的伸手,就要去扶她——


    「妳在做什麽?!」


    帶著怒意的指責,如鞭子般抽來。夏侯寅揮開她的手,匆忙跨步上前,將瑟縮的少女擁入懷中。


    「虎哥……」董絮輕喚一聲,偎在他懷裏,微微仰起圓潤誘人的下顎,雙眼眨了眨,似有淚光。


    那一聲「虎哥」,喚得畫眉心頭欲碎。


    「傷著哪裏嗎?」他問道,表情擔憂,口吻焦急。


    「沒什麽,隻是稍微燙著了。」


    「在哪裏?我看看。」


    董絮伸出右手,嬌嫩的指尖有些微紅。夏侯寅握著她的手,仔細的端詳著,仿佛那碗湯,燙傷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心。


    然後,他抬起頭來,注視著畫眉,眼裏滿是責備。


    偌大的廳室也陡然安靜下來,在場的所有人,全都靜默不語,瞧著這一幕景象。


    眾人的沉默與注視,以及夏侯寅眼裏的指責,仿佛利刃一般,殘忍的戳刺著畫眉。瞬間,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抱歉,」她匆匆說道,聲音微弱且顫抖著。「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接著,她像是被狼追捕的兔子,邁開顫抖的步伐,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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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紛飛。


    畫眉幾乎是逃回梅園裏。


    離開大廳時,她就醒悟到了。她不能再留在這裏。


    她要走。


    不論走去哪裏好,她隻求能離開夏侯家。她再也無法承受,跟他們待在同一個屋簷下,一次又一次,看著他們相互微笑、注視……


    她用顫抖的雙手,撐著桌子,低垂著頭,眼中的淚幾乎就要落下來。


    驀地,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兒,木門就被推開。畫眉抬起頭來,看見了夏侯寅。


    這是冬至之後,他第一次踏進這間屋子。


    那張熟悉的臉上,有著她不熟悉的表情。他黑眸黝暗,陰沉的注視著她,表情憤怒,眼裏有著比憤怒更激烈深沉的情緒。


    「妳弄傷了她。」他開口就是責備。


    「如果我真心想傷她,就不會弄得連自己也一身濕。」她武裝起自己,鎮定情緒,冷淡的回答。


    他瞇起雙眼,看了她半晌,才徐聲說道:「好,妳承不承認都無妨。」


    她挺直肩膀,站得筆直,直視著他的眼睛,努力不被他話中的暗示刺傷。「你丟下客人跟心愛的小妾,就為了追來責備我?」


    「不。」他慢條斯理的回答。「我有事跟妳說。」


    「什麽事?」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的宣布。


    「她已經有了身孕。」


    身孕?!


    董絮有了身孕?!


    一陣暈眩襲來,畫眉隻覺得眼前發黑,幾乎要當場軟倒。


    董絮入府至今,不過才三個多月,他們是什麽時候……他……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她虛弱的搖頭,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卻還是難以置信。


    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我是。」


    「那麽,這八年算什麽?」八年的恩愛夫妻,卻比不上一個剛入府三個多月的妾。


    難道,真的應驗了那句「由來隻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夏侯寅的雙眸,變得更深幽無底。


    「我不是沒給過妳機會。」他直視著她。「我也等了八年。」


    她搖搖欲墜,全身顫抖著。


    他又說道:「夏侯家的香火,不能斷在我手上。」


    「所以,你不能對不起夏侯家,卻可以對不起我。」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對。」


    她細瘦的雙手,在桌麵上緊握成拳,揪緊暗色花緞。他卻還不放過她,繼續說道:「我已經做了決定,要將她扶正。」


    她深吸一口氣。「那我呢?你又打算怎麽安排。」


    夏侯寅看著她,然後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箋,上頭是他銀鉤鐵劃的字跡,寫著「休書」二字。


    他要休了她?!


    難怪,他先前會要她將所有商事教會董絮,還將那些工作,一樁樁、一件件的,從她手中逐次逐次拿走,讓她在夏侯家中的重要性,再也無足輕重。


    他是最好的商人,不但事事周延,就連休妻,也是步步為營,仔細推敲計劃過的。


    如今,就算他休了她,也不會對夏侯家,帶來任何影響。


    她早就該知道了。一切是那麽的顯而易見,而她卻盲目到,願意聽信他所說的每句話,信了他的借口。


    所有的情緒,都被麻木取代了。畫眉看著那封休書,沒有落淚、沒有哭鬧,反倒異常的冷靜。


    她抬起頭來,看著夏侯寅,並不伸手去接。


    「念出來。」她要求。「我要聽你親口念出來。」


    他麵無表情的抽出休書,在眼前攤開,然後那曾經溫柔關懷,偶爾會提醒她,記得添衣添食,別冷著餓著的沉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念出那封休書的內容。


    「柳氏畫眉,嫁入夏侯家多年,未曾有子,故以此休離書為證,從此斷絕夫妻之名,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立書人,夏侯寅。」念完,他用那隻曾為她簪發的手,遞出那張休書。


    休書上頭,早已按了他的指印。


    她看著那封休書,久久無法動彈。


    作夢也想不到,八年的恩愛夫妻,換來的竟是一紙休書?


    她以為自己了解這個男人。


    她以為他們心心相映。


    她以為這一生一世,都會與他生死相隨。


    她以為……她以為……她以為……她以為……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以為」。


    是她咎由自取,引妾入室,怨得了誰?


    「好。」她接過休書,忍著眼裏的淚,甚至還露出微笑。「好。」她又說了一次,仔細折好休書收妥,才從袖子中,拿出那串從不離身的鑰匙。


    「這是夏侯家閣樓的鑰匙,」她看著他,將鑰匙擱在桌上。「還你。」


    夏侯寅冷著臉,拿出一迭銀票,以及一張船票,一同擱在桌上。他不去拿鑰匙,隻是轉過身去,不再看她,聲調冰冷。


    「這裏是一萬兩的銀票,還有船票,妳全都拿去,今晚就走吧!」他背對著她,聲調比寒風更冷。「我不希望妳繼續留著,免得再傷了她。」


    「別擔心,我這就走。」畫眉抬起頭,朝著他的背影,看了最後一眼。「船票我拿走了,但這些銀票,你全都留著吧!」她拿著休書以及船票,其餘什麽也沒拿,轉身就往外走。


    梅園裏,名貴的梅花一株株靜立著。


    她走到一株梅花前,折下一段梅枝。當年嫁進夏侯家時,她就帶著這株梅枝而來,如今她要離開了,也要將梅枝一並帶走。


    雪花一陣一陣的飄落,她踏過積雪,避開燈火通明的大廳,徑自朝大門走去。才走到門前,管事已經追了出來。


    老人家的手上,拿著一柄傘,以及她平時天冷時會穿著的那件外裳。


    「夫人!」管事喊道,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幾道淚痕。「夫人,讓我……讓我……讓我送妳出城吧!」


    「不用了。」


    「夫人……」


    她自嘲的一笑。「我已經不是夫人了。」


    「不,夫人永遠是夫人。」管事堅持,固執的要替她披上外裳。「外頭天正下著雪,您不讓我送,至少也把外裳穿上。」


    畫眉淡淡一笑,不再拒絕,披上外裳後,又要往外走。


    「夫人,」老人又喚,老淚縱橫。「傘也拿去吧!」


    「不用了。」她搖搖頭,對著老人微笑。「管事的,此後可要保重。」說完,她就踏入茫茫大雪中。


    雪一陣又一陣的下著。


    年關將近,又已經入夜,大雪逼得行人早已全數走避。大道上隻有她一個人踽踽獨行,小小的腳印,在雪中印得很清楚。


    風雪飄揚在天際、在城中。


    她的胸口悶悶的疼著。


    這心,會不會真的裂出血來?


    雪花飄落,逐漸覆蓋了足跡,她直視著前方,愈走愈遠、愈走愈遠,一次都不曾回頭。


    她的背影,終於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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