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皇後宴會還有兩日的時候,永昌公主邀請北唐瑾進宮下棋。


    看起來,這次邀請同平常並沒有什麽分別,可是,北唐瑾知道,永昌公主這是替皇後娘娘和皇帝陛下邀請的她。


    如北唐瑾所料的一般,鳳琰的確是極為殷勤,她到玉緲宮的時候,宮女一撩開珠簾,她便瞧見鳳琰坐在床榻下的梅花椅上悠閑得喝茶。


    鳳琰身著錦衣貂裘,玉冠束髮,寶劍出鞘一般的眉梢,眼睛如星光一般閃亮,就那麽定在北唐瑾的麵上,仿佛是從未見過她一般,那般仔細的打量。


    這樣的眼神,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極為不舒服,然而,北唐瑾泰然走過去,眼眸始終沒有停在鳳琰的身上,朝著他行了禮。


    這時候,永昌公主聽見她來了,立即朝著她揮手道:「阿瑾,你快過來,你瞧,這是我新譜出來的曲子,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妥,卻琢磨不出來。」


    仿佛是故意的,也仿佛是無意的,沒有等到鳳琰說免禮,她便越過鳳琰,朝著永昌公主走了過去,她的姿態有些高傲,步調輕盈,十分從容。


    鳳琰的臉色瞬間變了,極為冷漠得盯著北唐瑾的背影片刻,又迅速收回目光,氣定神閑得喝茶。


    梅寧軒一直手中拿著琴譜,見北唐瑾來了,朝著她淺淡一笑,道:「瑾兒今日來得早。」


    北唐瑾隻是點頭笑笑,接過梅寧軒手中的琴譜上下看了一遍,便問梅寧軒道:「師兄頗通音律,不知師兄要如何改動?」


    梅寧軒蹙了蹙眉,沒有點頭,也沒搖頭,隻是笑了笑,道:「瑾兒要怎麽改呢?」


    永昌公主朝著北唐瑾笑道:「阿瑾,君復看了半晌也沒瞧出哪裏不妥來,因而,我們隻等著你來了。」


    北唐瑾隻是瞧了一眼梅寧軒,眼中含笑,她這位二師兄哪裏是看不出來呢?是看出來不想說罷了?他仿佛是並不想討好永昌公主,將這樣的機會全部讓給她一般。


    北唐瑾又低眸思索了片刻,問道:「玉容記得,四殿下頗通音律,四殿下可是看過這琴譜了?」


    鳳琰劍眉微挑,謙遜道:「我縱然頗通音律,卻是遠不及皇姐,因此並未看出有何處不妥來。」


    北唐瑾笑道:「原來如此。」那微笑中頗有鄙夷之色。


    仿佛在說,你鳳琰也不過爾爾麽!


    鳳琰麵色微變!北唐瑾這是什麽表情?鄙夷他?她竟是鄙夷他!


    見到鳳琰微微惱怒,北唐瑾又換上溫和的微笑道:「四殿下真是謙遜啊!公主,依照玉容看,四殿下一定是沒有瞧仔細,不若讓四殿下再仔細瞧瞧,能看出來也是未可知的。」


    永昌公主眉梢皺了皺,目光移向鳳琰,道:「四皇弟再過來瞧瞧吧,興許能看出些什麽來。」


    永昌公主說了話,鳳琰自然不敢推辭,立即站起身來,道:「皇姐說的是。」他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永昌公主麵前,北唐瑾將那琴譜遞給鳳琰,眼中的鄙視更盛!


    鳳琰雖然為人謙遜,可是骨子裏是極為驕傲的,北唐瑾這樣的眼神,他焉能好受?於是拿起琴譜仔細瞧了起來。


    他豈能瞧不出來?北唐瑾太小看他了吧!方才他不過是沒有仔細看罷了!


    北唐瑾隻是微笑著瞧著鳳琰那般認真的眼神,嘴角勾起一絲諷刺。


    太過驕傲的人就是這一點不好,一激便生氣了……


    鳳琰的目光少有的專注,不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北唐瑾朝著永昌公主微微一笑,在永昌公主耳邊說了一句話,道:「四殿下真是難得得認真呢!」


    永昌公主的眉梢皺得更深了,她又瞧向鳳琰的表情,的確是比往日認真多了,莫非以往他都是敷衍她的麽?


    梅寧軒耳力極佳,他聽到北唐瑾的話,挑了挑眉梢,瑾兒最近一直針對鳳琰,莫非是這個人哪裏得罪她了?


    鳳琰看了半晌,看到了結尾,也沒有看出什麽不妥來,不由得神色凝重起來,十分不甘被北唐瑾這麽看低了!


    於是他又重新埋頭看了起來,這時候,北唐瑾笑道:「哎呀,方才玉容隻是同四殿下開個玩笑而已,殿下怎麽就認真了呢?真是玉容的不是了!」


    鳳琰聽聞,心頭一震,合著北唐瑾是耍弄他頑呢!北唐瑾,太囂張了吧!


    「殿下若是瞧不出來便不要瞧了,瞧了這麽久了,眼睛也疲乏了吧?」北唐瑾聲音有幾分的柔色,看向鳳琰的目光卻是更加鄙夷。


    鳳琰哪裏受過這樣的目光,更加不甘心了!他就不相信自己看不出來!於是越發專注起來。裝作沒有聽到北唐瑾說話一般。


    這時候,永昌公主眉梢皺得更緊了,愈發覺得鳳琰往日隻是敷衍她了,因此麵色微有薄怒浮起,聲音也冷了幾分,道:「四皇弟,瞧不出來便不要瞧了,免得耽擱大家的時辰!」


    永昌公主雖然沒有責怪,這樣的話已經很嚴重了,鳳琰何曾聽過永昌公主這般冷漠的聲音,聞言,心頭一駭然,猛然明白,自己方才又中了北唐瑾的計了!


    北唐瑾方才激怒他,就是為了挑撥他同永昌公主的關係,令永昌公主對他心生忌憚!於是,他趕緊微微一笑,恭敬道:「方才從這樂譜想起一樁往事,太過出神,令皇姐見笑了。」


    永昌公主依舊是皺著眉梢,點點頭,道:「既是看不出來,那便聽阿瑾說吧。」聲音依舊冷漠,儼然並沒有認可鳳琰的說辭。


    鳳琰心中一震,糟糕,這下永昌公主對他真的有了戒心了!方才他的一番說辭,對方顯然沒有相信。


    北唐瑾笑道:「先輩韓退之前輩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殿下真是固執的人呢!」她的笑容極為溫婉,卻是往深淵裏又推了鳳琰一把。


    永昌公主極為喜歡韓愈,鳳琰今日之舉正好違逆了韓愈的理論,因此,永昌公主對其更為不喜。


    一直以來,永昌公主對鳳琰很看重,甚至是有幾分的敬佩,可是經過今日之事以後,恐怕是要變了太多了。


    鳳琰心中一涼,他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卻不敢發作,拳頭在衣袖中攥緊,神色卻是保持得極為自然,仿佛並沒有發現永昌公主的變化一般。


    梅寧軒暗自觀察著,鳳琰此人倒是能夠忍辱負重,非池中之物!難道瑾兒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故意打擊鳳琰的?她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鳳琰如此的人物怎麽甘心做一個王爺呢?若是他覬覦皇位的話……那麽,大夏的皇帝很顯然要將皇位傳給大皇子鳳英,難道瑾兒這麽做是為了鳳英?


    想到這裏,梅寧軒心中一陣不舒服,可是又仔細想想,她不是不想嫁給鳳英麽?那麽她定是不喜歡鳳英的,那她便不是為了鳳英,那是為了……


    他將目光移向永昌公主微冷的麵容,難道是為了永昌公主?


    仿佛是有點兒這個意思,畢竟鳳琰若是登上皇位也危機到永昌公主。


    梅寧軒思索這片刻,北唐瑾已經拿著筆將要改的地方改了,永昌公主見了,一陣欣喜,道:「是了,是了!還是阿瑾最合我的心意了!」


    北唐瑾瞧著永昌公主高興的樣子,同時得意得將目光移向鳳琰,眼神間帶著挑釁,嘴唇更是朝著鳳琰動了動,仿佛是在說:您瞧瞧,您看了半晌沒瞧出什麽,我可是就看了幾眼睛就討了公子歡心了!


    鳳琰心中本就惱火,此時見到北唐瑾這樣的表情,更為惱火,可惡得他的頭又「嗡嗡」響了起來,像是魔咒一般。


    隻是他極力掩飾著,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


    北唐瑾同永昌公主討論了一會兒琴譜,末了,永昌公主用琴開始彈奏起來。永昌公主這曲子的名字為《白梅》,北唐瑾一瞧便知道永昌公主的心思。


    梅寧軒最愛白梅,身上更是一股白梅花的幽香,永昌公主作此曲子的目的不言而喻。


    隻聽永昌公主一邊彈奏,一邊唱著:「梅乎梅乎本清絕,花如白玉枝如鐵。矯矯胡為心亦隨,不念從前傲霜雪。唐苑九月誇梨花,鶴林九月艷杜鵑。我欲梅根一酹酒,謹勿與彼爭取非時妍。」


    竟是她那日念的那些句子,北唐聽聞,瞅著梅寧軒微笑,梅寧軒也回以她淺淡的微笑,仿佛不知曉永昌公主的心意一般。


    琴聲婉轉流暢,有流風回雪之感,令人眼前不禁浮現白梅傲雪的景致。


    鳳琰瞧著這兩人互動,仿佛郎情妾意一般,心中越發難受,他的確是比不上梅寧軒,不管是武功還是才智,可是,這不代表他不能得到北唐瑾的心!


    他狠狠得將拳頭攥得緊緊得,恨不得此時扯著北唐瑾,讓她隻看著他,對他微笑!


    永昌公主望著北唐瑾微笑,然後將目光移向梅寧軒,宛如幽蘭一般的麵頰有些微微泛紅,仿佛是胸中情動。


    前日父皇曾對她說,梅寧軒此來是為了盟約,因為新羅國要和北冥國交戰,北冥國想尋求一種保障,那麽,若是北冥同大夏聯姻,豈不是更好麽?隻是,她一直不知曉梅寧軒的心意,因此,作下此曲來試探對方。


    隻願公子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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