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鳳琰站在竹屋前仰望觀月,看著在雨霧中移動的月影,他的眉梢一點點蹙起,時辰仿佛是差不多了。


    不多時候,有個黑衣人前來稟報導:「殿下,有兩撥人出現,仿佛皆是衝著北唐瑾去的。」


    鳳琰的眉心猛然一跳,有些詫異道:「兩撥人?想殺北唐瑾的竟這樣多?」他倏然轉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黑衣人,繼續道:「他們多少人?」


    黑衣人的麵色十分不好看,擔憂道:「數十位,皆是高手,北唐瑾這次凶多吉少!」


    鳳琰本想自己自導自演一場英雄救美,可是現在是用不著了,有兩撥人刺殺北唐瑾,動用現有的所有人殊死一搏都十分兇險,但是,北唐瑾是他的一枚重要棋子,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棄掉這顆棋子。因此,隻是片刻,鳳琰便下定了決心道:「不惜任何代價,救她!」


    黑衣人十分詫異,莫非主子是被北唐瑾的美色迷惑?動用所有力量,那可要損失慘重啊!他不由得勸道:「可是,殿下,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麽?」主子從來都是以大業為重,什麽時候這麽在乎兒女私情了?


    鳳琰嘆了口氣,他何嚐不知道會損失慘重,可是若是沒有北唐瑾,他很多計劃都無法實施,因此,他一定盡最大努力保住她。


    「她是至關重要的,一定要保住,不惜任何代價。」鳳琰說完這句話,便步入竹屋,端坐撫琴,以靜心神。


    那人聞言,心道,這才是他的主子。既然那個女人有用,那必須要保住了。


    破塵大師安排的是一處極為僻靜的院子,遠離主院,因此,深夜極為安靜,隻有遠處貓頭鷹鳴叫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怪異,令人不由得渾身戰慄。


    北唐瑾的屋子的外室是一個叫做玉茗的丫頭守夜,隻是本是極為安靜的夜晚,大家已經入睡,她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正想著白日的事情。


    她是王夫人的心腹,白日四小姐吩咐將二小姐的安神香換了,她照做了,因此,方才她掌燈悄悄去看的時候,二小姐睡得十分熟了。隻是,即便是如此,她心中仍然十分忐忑,隻要想到二小姐那雙美麗的寒冰一般的眸子,她就忍不住渾身打顫。


    她又翻了好幾次身,才悄悄步入門外,將院門打開,她生怕被人發現,到了門外才將王夫人給她的信號拉開,頓時便有一串火花飛衝上天,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才躡手躡腳得又回房睡了。


    她忐忑不安得睡不著,雖然王夫人沒有告訴她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她隱約有不好的預感。隻是,還沒有等她再緩過神來的時候,便聽到門外有很輕的腳步聲,十分輕巧,她恐懼得迅速瞪大了眼睛,隻見有三個黑衣人破門而入,她一動不敢動,屏住呼吸,緊緊閉上雙眼,生怕被黑衣人砍上一刀。


    三個黑衣人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動作快速而敏捷,幾步就闖入北唐瑾的內室,瞧見躺在床上熟睡的人便往上砍了一刀,隻是他們正得意的時候,卻發現床上躺著的根本就是一個假人,不由得大驚失色,頓時發現自己中計了,他們很快相視一眼,各自在屋中搜查,隻是屋中半個人影都沒有,正當他們要出屋的時候,倏然迎麵而來三枚暗器,那暗器又快又準,隻是瞬間正中眉心!一擊斃命!


    玉茗聽見黑衣人倒地得聲音,再也裝不下去了,她看著倒地的黑衣人流了滿臉的鮮血,瞬間眼睛大睜,嚇暈過去了。


    這時候,北唐瑾才橫樑上下來,拉開黑衣人麵上的黑布,臉色倏然大變,她身後的淩霜一身的黑色夜行衣,麵色冷沉,道:「主子,怎麽了?」


    北唐瑾站起身來,臉色的笑意極為殘忍,帶著冰霜和血腥,道:「聽聞大都天青樓後麵有一座出雲齋,金屋藏嬌。」


    淩霜十分詫異,不知道自家主子怎麽突然提起這個,驚道:「主子的意思是?」


    北唐瑾閉了閉眼,心道,這不怪她狠,這是你們逼的。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道:「殺了她!」


    淩霜驚詫道:「現在麽?」


    「他應當動用了大部分的力量來殺我,想必此時防守應當是最薄弱的,因此這是最好的時機,這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禮,豈能過夜呢?」北唐瑾的聲音越來越冷,可是淩霜依舊遲疑道:「可是,這裏……」


    「你不必管了!」北唐瑾冷聲說著,帶著明顯的逼迫,淩霜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說了聲「是」便消失了。


    淩霜走了不大片刻,這座僻靜的院子已經是刀光劍影,小姐們皆被驚醒了,他們養在閨中,何曾見過這樣駭人的場麵,有的機會嚇暈了。


    王元香本是安排了人刺殺北唐瑾,可是眼見這麽多人居然是衝著她來的,不由得大驚失色,她從小學的是禮儀詩書,即便她出自國公世家也從來沒有摸過刀劍,此時見到黑衣人凶神惡煞,朝著她刺殺而來早就嚇得三魂六魄都沒了,她還哪裏有精力去想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北唐瑾也沖了出來,七八個黑衣人攻擊她一人,她望著滿園的刀光劍影,以及她的那些庶出妹妹花容失色的模樣,吩咐蘇桃道:「保護夫人和小姐們,不要管我!」


    蘇桃猶豫道:「可是,小姐您……」那些人和她有什麽相幹?此時還是保護小姐要緊吧!


    北唐瑾命令道:「我不想說第二遍!」


    小姐們被這突然的驚變嚇得雙腿都不聽使喚了,蘇桃擋在他們前麵擋住刀光劍影,北唐茹見此,慌忙也躲到蘇桃的身後, 北堂芸在逃跑間被絆了一個大跟頭,一個黑衣人正朝著她這邊揮劍而來,她猛地閉上眼睛,心道:這次定要命喪在此了,隻是她好不甘心啊!


    可是,電光火石見,一名雪衣男子從天而降,擋住了黑衣人的進攻,並將北唐芸扶了起來,北唐芸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望著雪衣男子,仿佛是看著拯救蒼生的神,雪衣男子卻衝著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害怕,會沒事的!」


    那一刻,天地之間再沒有其他,隻有眼前的雪衣飄飛,以及他宛如神坻般俊美的麵容,占滿了她的瞳孔,也占滿了她的整顆心。


    鳳琰將北唐芸救下就將其擋在身後保護,他帶了數名護衛而來,皆是他暗自培養的高手,隻是,即便是高手,在這麽多的黑衣人的攻擊下也是力不從心。


    他不由得看向北唐瑾,隻見她還是白日見時的一身雪衣,雪衣上麵繡著傲然淩霜的寒梅,而此刻,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傲霜的寒梅呢?他一邊出手護著北堂芸,一邊暗自觀察北唐瑾的武功路數。隻見對方的手上沒有持劍,隻有一柄玉笛,正是白日她同她共同譜曲的玉笛,然而此刻,卻握在她的纖纖玉手中,她將玉笛化為劍風,行動行雲流水,從容不迫,以一對七,竟是毫不費力!


    他不由得暗自驚嘆北唐瑾武功高強,到底是靜箴的徒弟,他當年也想拜靜箴為師,可是他皇子的身份十分不妥,便打消了這樣的念頭,此時想起來十分後悔,若是他當年能冒險一試,或者現在同北唐瑾的武功就不相上下了!


    黑衣人的數量越來越多,北唐瑾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子,她對鳳琰以及蘇桃喊道:「快,快走,我墊後!」


    鳳琰覺得她此計也可行,可是,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她北唐瑾來的,北唐府其他人的性命他皆不看在眼中,於是令他的貼身侍衛胡重護著其他人退去,然而這個時候,北堂芸倏然絆了一跤,正趴在鳳琰的腳下,鳳琰不得不矮身扶起她,跟著撤退。


    他們順著破塵庵的後門逃走,北唐瑾擋在黑衣人的前麵為眾人爭取時間,黑衣人互相對視,事實上,他們主要的目標也是北唐瑾,之所以要殺王夫人等,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因此,隻是片刻功夫,十數個黑衣人上前圍攻,這個時候,胡重按照鳳琰的吩咐前來協助北唐瑾,此時四人對十五人,仍舊十分吃力。


    破塵庵的後麵是一片樹林,樹林裏高低不平,怪石嶙峋,在漆黑的暗夜中更令人毛骨悚然,可是為了逃命,小姐們不得不躲避進樹林子裏麵,她們已經是驚慌失措,很快就失散了。


    王元香緊緊抓住北唐茹的手,而北堂芸更為聰明,她躲在鳳琰的身後,感覺十分安全,即便是身處危難,她也感覺十分欣喜和快樂,從來沒有的快樂。


    黑衣刺客也竄進樹林裏,鳳琰多次對敵,但是他到底是護著一個人,十分不方便,很快雪白的衣裳上就被鮮血染紅了,北堂芸大驚失色,想要為對方包紮傷口,然而,前來刺殺的人卻是一批接著一批,沒有斷絕。


    看到一處躲避的好地方,鳳琰忙令北堂芸躲進去,自己在外麵對敵,然而,纏上的黑衣人瞬間數量增多,他本就受了傷,此時更艱難。


    這個時候又從他後麵竄出一個黑衣人,揮刀砍向他的要害,北堂芸在後麵看著一時間美目大睜,想都沒想就撲向鳳琰,為他擋住那砍下的一刀,鳳琰吃了一驚,緩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嬌小的人兒腹部被刺了一刀,鮮血直流,鳳琰被這情景嚴重刺傷了雙眼,不可置信道:「為什麽?」在後麵躲得好端端的,為何為他擋這一刀?


    北堂芸的眼睛十分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尤為動人,就像是一彎美麗的月牙,她雪白的臉上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道:「因而,因為……因為我不想你死……」一字一字的,從她嫣紅的櫻唇吐出,她本是北唐家最不受重視嫡出小姐,可是,此刻,鳳琰卻被完全震住了,除了他培養的,沒有任何人性的暗衛以外,還沒有人捨棄自己救他的性命,從母妃死後,就再也沒有人保護他,他為了在宮廷中活下去,不得不斂去所有的光芒,不得不低頭做人,他明明是個皇子,可是就連小太監都會欺負他……


    這個世界,父皇不愛他,母妃無法再保護他,再也沒有人愛他,可是此時……


    眼前這名女子身材如此嬌小,她甚至是一個孩子,他觀察北唐家這麽多年,卻從來都沒有將她放在心上,甚至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北唐家竟有這樣一名小姐……


    可是,就是她,就是不起眼兒的她,捨棄性命救了他……


    本以為,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可是,她卻……


    鳳琰倏然抱緊北堂芸,看著她嬌美的麵容,急道:「不……不許死!一定不能死!」


    北堂芸美麗的宛如月牙的漂亮眼睛笑了起來,點點頭道:「好。」


    北唐瑾和胡重擋住大部分的黑衣刺客,然而,他們的攻勢越來越猛,雖然已經有三人死在北唐瑾的玉笛之下,可是,胡重這邊的人已經全部死光,隻剩下胡重一人,眼見胡重也支撐不住了,北唐瑾立刻打退圍攻的人,將胡重護在身後,道:「你快走!他們的目標是我!」


    胡重堅持道:「不,殿下吩咐,一定要拚死保護將軍!」


    北唐瑾知道胡重是為了鳳琰的命令,但是,北唐瑾此刻想要胡重走並不是感動,而是,她要留住此人,因為她了解胡重,隻要鳳琰依舊用胡重,那麽她還能對症下藥,因此,她要保住胡重。她用力將胡重推向遠方,道:「去,去叫救兵!我還能支持一陣!」


    胡重愣了愣,終於明白北唐瑾的意思,他趕忙抽身而退,想到山下的馬匹,策馬奔向北唐府,請求北唐洵的救兵。


    然而,一人對十三人哪裏能對付得了?北唐瑾縱然武功高強,也十分費力,再加上她三日三夜都不曾休息,此時更是有些體力不濟,漸漸地動作也開始慢了起來,當然,這些黑衣人也沒有討到任何好處,他們不是受了重傷,就是多處掛花,皆是傷在要害,然而,縱然如此,他們依舊人多,那個倒下,又有人拚上來,因為主子吩咐,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殺了北唐瑾此人!


    北唐瑾身上也有多處負傷,雪衣上已經是血跡斑斑,分不清是紅梅的妖嬈如火,還是鮮血的染就成花。卻如何也不停下來,敵人沒有倒下之前,她又怎麽能倒下呢?


    她看著十幾名黑衣人隻有三人尚且能動彈,如水的眸子盯著那三人,隻是瞬間,她的眼中便有一抹殺意泄露出來,三人揮刀砍向已經癱倒在地的北唐瑾,電光火石間,有三枚暗器飛出,隻是瞬間,三位黑衣人轟然倒地,濺起了周身的雪花紛飛。


    這個時候,北唐瑾才鬆了一口氣。所有的人終於死了,她贏了,即便是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她卻依舊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頭上的雪花紛飛,自然不是天空下了雪,而是,樹上的積雪。


    順著那雪花紛飛如天女散花,一名紅衣人從樹上翩然而下,她鮮紅如血的裙擺在空中飄舞,宛如一隻血色蝴蝶從天而降。她有著一雙如血液一般鮮紅的眸子,北唐瑾遠遠望去,隻見她每走近一步,眸子便妖冶一分,就像是盛開在忘川河畔的曼莎珠華,那麽妖冶,又那麽美麗,然而,她的呼吸之間都是血腥的味道,宛如從地獄而來的修羅,一顰一笑皆是殺戮,和鮮血。


    隻是片刻,她已經站在了北唐瑾的麵前,她的聲音宛如夜鶯,美妙動聽,更是宛如天下最柔軟的柔波,就那樣蕩漾到北唐瑾的心尖上,道:「若是你不能比我強大,我便殺了你,這是我們的約定。」


    她美麗的眼睫垂下,就像是最妖艷的蝴蝶的翅膀,上下煽動著,婉轉而動人,睥睨著癱軟在地的北唐瑾,然後慢慢蹲下,伸出一雙比白雪還白的玉手攫住北唐瑾的下巴,然後用力捏緊,令北唐瑾直視著她。


    「你有一張世界上最美麗的臉……」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倏然皺起眉頭,她的眉心有一顆血紅硃砂痣,在此刻異常妖冶。她仿佛在回憶過去,又仿佛在眷戀北唐瑾美麗的臉容。


    「當年,我就是因為被你這張美麗的臉迷惑了,我才輸了。」她淡淡得說著,然後蹙了蹙眉心,認真得看著北唐瑾,仿佛要望見她的心中,又道:「即便是,你有一雙最冰冷的眸子,以及最冰冷的心。」她說到最冰冷的心的時候,手指倏然摸向北唐瑾的胸口,然後漸漸用力,隻將北唐瑾胸口的肉全部抓在掌中。


    北唐瑾任由她動作,眉頭都沒有蹙一下,她顯得十分不滿意,又用了一分的力氣,眼角滿是憐惜道:「你為何不求饒呢?若是你求饒,或許我會心軟的。」


    北唐瑾卻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她的眸子依舊是一片冰霜,笑容從來都是不達眼底的,就像是她有一顆難以融化的冰心。


    「夏莎,你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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