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待宋寒川重新回來後,不僅衣裳換了,就連頭發都洗過了一遍了。阿璿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要給他弄幹頭發。


    宋寒川這會看她,就覺得是碰不得動不得的大寶貝,哪裏舍得再讓她動手給自己擦幹頭發。


    “也不知道陳側妃那邊如何了,”阿璿瞧著外頭的雨勢,依舊連綿不絕,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淹沒在其中,周圍隻有雨聲。


    宋寒川也轉頭看了眼外頭,因著正門那邊的窗子都有廊隔著,所以阿璿讓人開了窗子,連冰山都被搬了出去。此時涼風陣陣,夾雜著絲絲雨水,打在廊下。雨幕順著廊簷而下,將庭院和房屋分隔成兩塊完全不同的天地。


    “雨下的可真夠大的,”阿璿忍不住說道。


    宋寒川在一旁點頭。


    阿璿突然從榻上站了起來,就是死死地看著外頭。宋寒川被她這麽突然的舉動,也是嚇得跟著站了起來。他正要開口,就聽阿璿懊悔地說道:“看來連老天爺都要幫她了。”


    “怎麽了,”宋寒川不知她指的是什麽,隻奇怪地問道。


    此時陳側妃的院子裏頭,六王爺因半路上遇到了雨,隻得又停了許久,這才會匆匆趕回來。肖王妃一直在院子裏頭守著,旁邊還有溫側妃和兩個兒媳婦。


    眾人見他進來,立即便起身請安。他顧不得別的,揮揮手示意她們坐下後,直接問肖王妃:“怎麽樣,母子可還平安?”


    “王爺,這才進去一個時辰而已,所以這會接生嬤嬤都在呢,”肖王妃回道。


    六王爺點了點頭,又是朝著產房又看了好幾眼,還是肖王妃解釋道:“這裏有梁太醫在,接生嬤嬤也是內務府裏頭最有經驗的,所以王爺也別擔心。”


    經她這般說了之後,六王爺勉強點頭,不過臉上的擔憂卻還是沒消去。


    倒是肖王妃勉強笑了之後,又勸說道:“產房乃是汙穢之地,王爺乃是千金之尊,如何能在此處多待。”


    六王爺點頭,不過卻還是沒有要離開的念頭。這人越是上了年紀,對於身邊的子女就越發地關注,更何況陳側妃肚中的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是六王爺最後的一個孩子。所以他如何能不著急。


    “裏頭若有消息了,就立刻派人來書房通知一聲,”六王爺又叮囑了一句,再看著產房的方向,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帶著人離開了。


    倒是肖王妃瞧著周圍坐著的幾個人,吩咐道:“我瞧著這一時半會,隻怕是生不了的。你們都先回去吧,老大和老二待會也要回來,身邊沒個伺候的人哪行。”


    “那還是妾身留在這裏,陪著娘娘一塊等等吧,”溫側妃開口問道。


    柳氏瞧了裏頭的聲音,似乎沒了先前叫的那樣慘烈了。她自己別說生孩子了,就連懷孕都不曾有過。所以這會在這裏,看著別人生孩子,心裏頭也不是個滋味。


    肖王妃這麽一說,她倒是真的想走了,隻是瞧了崔氏一眼,見她依舊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的,也不好起身。


    “好了,都回去吧,我在這守著就是了,也用不著所有人都在這裏等著,”肖王妃見她們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免不得冷下了臉。


    畢竟不過是個側妃生產而已,大家都在這等著像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這個王妃生孩子呢。肖王妃禁不住開始回想,當初她生宋妍和宋寒遠的時候,身邊可沒這麽多人在。她不放心幾個側妃,一發動的時候,就派人到肖家請了親娘和大嫂過來守著。


    這個倒是好了,生個孩子,不僅她這個王妃得守在跟前,還讓幾個媳婦也在跟前。要不是世子妃被診斷出懷孕的消息,先回去了,就該是王妃和世子妃都在這裏守著她生孩子了。


    待各自回了院子,柳氏身上的裙子,還是不可避免的濺上雨水。她正要去換衣裳,宋泰詹也匆匆從外麵回來,夫妻兩人俱是滿身濕透。


    還是宋泰詹先笑了會,無奈問道:“外麵下了這麽大的雨,你怎麽還在外麵亂跑,”說著,他就是伸手去撩了下柳氏耳畔的頭發,顯然已被雨水打濕了。


    柳氏趕緊解釋道:“陳側妃在花園裏頭摔了一跤,如今早產,所以我去她那邊瞧瞧。不過王妃娘娘讓我們都回來等消息。”


    “陳側妃早產了?”宋泰詹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先是沉默了一會,餘後才問道:“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在花園摔了一跤,可有查出來什麽?”


    “這會王妃娘娘正忙著看護陳側妃,沒聽說派人在花園裏頭,”不過柳氏又朝外頭看了一眼,說道:“就算真有什麽,這麽大的雨也該衝的幹幹淨淨了。”


    她這話也正是阿璿所擔心的。


    先前她就發現導致陳側妃摔倒的,就是涼亭台階上的蠟。若是一般人走在上麵或許沒什麽問題,可陳側妃身子重,本就有些身重腳輕。再走到塗了蠟的台階上,很容易便摔倒。


    阿璿先前離開,卻是留了一個丫鬟在那個涼亭周圍。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話,隻怕沒過多久,就會有人趕回去銷毀證據。畢竟那蠟一摸就能摸出來。


    再加上陳側妃這麽大個肚子,若是身邊沒人鼓動她出門,她估計也不會出來,花園裏頭這麽多的涼亭,她別的不選,偏偏做這個。所以她身邊第一個提議她到涼亭歇息的丫鬟,就最有嫌疑。


    待聽到阿璿的一番分析之後,宋寒川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讚同她這個想法的。


    “如今外麵大雨這麽大,什麽證據都會被衝洗的幹幹淨淨的,我看就算真的找到陳側妃身邊的那個丫鬟,可隻有人證卻拿不出物證,隻怕也沒人相信咱們,”阿璿有些無奈地說道。


    其實這也是因為下手之人身份的原因吧。


    今日若是溫側妃或是柳氏、崔氏任何一個人下手,那隻要找到那個丫鬟,審出真相來,六王爺也必是會相信他們所說的。可偏偏,今日在阿璿之後出現在涼亭的,是李雲錦。


    她是肖王妃的親侄女,若單單隻是一個模棱兩口的證據,根本就沒辦法。


    “都說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腳的,她若是還有害人之心,下一次我一定會抓住她的把柄,讓她再也折騰不起來的,”宋寒川臉上還掛著笑,不過眼眸裏頭卻盡是寒意。


    這些年來,他之所以能和肖氏和平相處下去,也無非就是因為她是繼母,並不曾虧待過自己,也是後進門的,沒有對母妃做過什麽。所以兩人之間維係著繼母與繼子之間的平淡關係,不冷不熱,不親不近地,反而對誰都好。


    可如今肖王妃行事越發地偏激,先前查出她貪墨家中銀子,他本就沒有說出來。如今她居然還敢生出謀害父王子嗣的心思,若是這次陳側妃的孩子被她得手了,那下一次遭殃的,說不定就是阿璿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哪怕隻有萬分之一,他都不能再忍受。


    “你別怕,這會就算陳側妃這件事讓她僥幸逃了過去,我也必不會讓她輕易脫身的,”就算不死,也得斷隻臂膀。


    待兩人用了晚膳,就聽說有太醫過來。


    阿璿正奇怪,就被請進了帳帷後麵,手腕上蓋著錦帕子。宋寒川站在一旁,臉色極是冷峻,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若不是梁太醫在陳側妃那邊,他還真想將人叫過來了。不過未免在肖王妃那邊落了把柄,他還是讓人重新請了太醫過來。


    待這位稍微年輕些的太醫把脈片刻後,就是麵露微笑,朝著宋寒川恭賀道:“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世子妃乃是喜脈。”


    宋寒川此時臉上的嚴肅才稍稍淡了些,不過還是一本認真地問道:“有勞汪太醫了。”


    接著他就問了好些關於懷孕要注意的事情,汪太醫挑了些重要地稍微說了說。宋寒川便偏頭瞧著裏頭,淡淡問道:“可都記得?”


    阿璿見他這麽問,剛要回答,誰知人家卻是咧嘴一笑,極快活地說道:“不記得也沒關係,我都替你記著呢。”


    阿璿的臉頰轟地一下全熟了,朝他看了一眼,就是低頭。


    而旁邊年輕的太醫,則是伸手捂著嘴,無聲地清了清嗓子。他是精於婦科的大夫,京城大大小小的勳貴人家也都去過,甜甜蜜蜜的小夫妻倒也見過。不過像世子爺這樣的,卻是少見。


    宋寒川還是將太醫請到書房一坐,兩人談了足足有一刻鍾的時間。他才差人將江太醫送了回去,不過還是給了厚厚的賞銀。


    等太醫走了之後,宋寒川又回來瞧了阿璿,又是去了書房。


    不管肖王妃有沒有同父王說,他都該親自去稟告一聲。


    宋寒川進去的時候,就見六王爺在書桌後麵,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就連麵上的表情都帶著幾分擔憂。


    待六王爺見他進來,有些奇怪問道:“東廷,你怎麽過來了?”


    “兒臣來瞧瞧父王,”宋寒川過來後,見他麵前的茶盞已經空了一半,又叫人進來,重新給他添了杯茶。


    “父王,今日晚膳還沒用呢?”宋寒川輕聲問道。


    六王爺擺擺手,隻道:“沒什麽胃口。”


    說罷,連他自己忍不住苦笑,說道:“如今當真是老了,一點小事都弄得心神不寧。想當初你們哪個出生,我不是高高興興的。”


    何曾像今日這般憂心忡忡的。


    “倒也不怪父王擔心,陳側妃今日在花園裏頭摔倒,確實是有些凶險,”宋寒川的聲音並不似平時的冷漠。


    六王爺沒說話,先前人來回稟的時候,他光顧著往回趕,沒怎麽細想。可此時已在書房坐了許久,思前想後,正巧宋寒川就過來給他個提醒。


    是啊,怎麽一直都好好的,她就今日去花園就摔倒了呢。


    “唉,”六王爺搖了搖頭,顯然也是覺得此事太過意外了。


    好在宋寒川即刻說道:“兒子前來,是有件喜訊想要稟告父王。”


    “什麽好事?”六王爺瞧著他眉眼帶笑,也是忍不住問道。


    “世子妃已有兩個月身孕,方才兒子已請太醫過來確診過了,”宋寒川含笑說道。


    六王爺當即也是喜笑顏開,登時說道:“好,好,好,確實是件好消息。你兄弟三人皆已經成家,不過自打你大哥成親後,我就盼著能早些做祖父。倒是沒想到會是你最先當爹,當真是好事,好事。”


    顯然世子妃先有孕,與整個淳王府來說都是好事。若是能剩下嫡長孫,那就更好了。他之所以為宋寒川請封世子,就是希望府裏頭能早些安定下來,兄弟之間少些爭鬥。


    所以他不僅說了好些話,還當場讓人開了庫房,就是挑了好些東西給世子妃送過去。


    等阿璿第二日起身時,瞧見屋子裏頭擺放著的東西,便是止不住地吃驚。昨晚到了後半夜,陳側妃才生下一女,肖王妃也一直熬到後半夜陪著。


    所以今日大家都不用去給她請安,沒人來叫阿璿時,她就一直睡到了現在。她到外間用膳的時候,才瞧見這些東西,便是驚訝問道:“這都是從哪兒弄來的?”


    “是王爺賞的,原本昨晚就賞的,不過昨個下著大雨。怕裏頭好些珍貴藥材淋濕了,所以今個才送過來呢,”碧竹在旁邊笑著說道。


    阿璿登時搖頭,就是無奈道:“這又是怎麽回事啊?”


    “還不是因為世子妃懷孕了,這可是咱們淳王府的嫡長孫呢,”碧竹一高興,就有些誇張了。


    阿璿聽她這般說,立即瞪了她一眼,就教訓道:“什麽嫡長孫不嫡長孫的,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呢。萬一這要是姑娘,你若是一口一個嫡長孫的叫,該傷了她的心。”


    碧竹趕緊求饒。


    等她用完早膳,宋寒川又進來了。阿璿瞧了他一眼,就是奇怪問道:“你怎麽今天不用去衙門?”


    “去了,又回來了,”宋寒川說道。


    阿璿瞧著地上擺著的東西,就是笑道:“這是你去跟父王要的?”


    “是父王親自賞賜的,你如今可是咱們淳王府的功臣,這點東西算什麽。日後你若想吃什麽,隻管吩咐人做便是了,不過這些補品還是少吃些,是藥三分毒,”宋寒川叮囑道。


    阿璿登時笑了,問他:“那你還跟父王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你如今懷孕了,父王賞賜這些本就是應該的,父王賞不賞賜是一回事,但你吃不吃又是另外一回事,”宋寒川一本正經地說道,反正裏外就是,我媳婦既然懷孕了,我爹就應該給我們好東西。不過我媳婦這會不太方便吃而已。


    阿璿說著就要去看望陳側妃,聽說昨晚可是異常凶險,最後太醫都要派人去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了。好在陳側妃命硬,即便是保孩子,她自個還是挺了過來。


    一說到這個,阿璿自己就難免胡思亂想,誰知她眼睛剛瞄到宋寒川身上,就聽見他異常斬釘截鐵地說道:“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我在,便不會讓你有事的。”


    待她去見陳側妃時,就見她躺在床上,整個人麵色蒼白,顯然是經過一番生死大劫的模樣。就算阿璿平日和她沒什麽交情,這會也忍不住有些難過。


    她旁邊的丫鬟要扶她起身,阿璿趕緊阻止道:“算了,算了,還是讓陳側妃歇著吧,我就是來看看側妃和三妹妹。”


    六王爺前頭隻有兩個女兒,除了宋妍外,還有一位大姑娘,不過這會遠嫁到外頭去了,並不在京城裏麵。


    待奶娘將孩子抱了過來,阿璿瞧了瞧,臉色不算好看,好在她也隻是早產了半個月,所以和足月生的孩子沒什麽太大區別,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個的事情,聽著小姑娘那叫聲,都像小貓似的。


    難怪說古代的孩子容易夭折,要是在現代的話,這樣的孩子是要在保溫箱裏頭待著的。如今的條件跟不上,也隻能依靠這些有經驗的奶娘。


    所以阿璿特地吩咐道:“要是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及時稟告陳側妃。到王爺對三姑娘可是疼愛有加,所以你們一定要看護好姑娘。”


    奶娘退下之後,阿璿又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陳側妃,輕聲問道:“側妃娘娘,若是想家裏頭人了,隻管叫人過來。若是有什麽,也可以派人跟王妃說。”


    她想了半晌,才輕聲道:“若是王妃娘娘不在,也可以和我說。”


    待阿璿離開之後,陳側妃從娘家帶來的丫鬟,趕緊拿了帕子給她擦眼睛,心疼道:“側妃哭什麽,如今您和三姑娘都平安,咱們日後的福氣還大著呢。”


    什麽福氣,太醫說她這次難產,隻怕日後就子嗣艱難了。


    若是她沒去花園閑逛,隻怕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


    “側妃,還是別哭了,您這會正在月子裏頭,若是哭壞了眼睛,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旁邊的丫鬟又說道。


    陳側妃這才勉強忍不住。


    不過淳王爺又得了一女的消息,還是迅速了傳遍京城。隻是阿璿懷孕的事情,因未滿三個月,隻在極少親近的親戚裏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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