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顧十三見她一下就冷了臉,忙賠笑道:“你是不是生氣了啊,五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誰生氣了,我可沒這閑工夫,”阿璿哼了一聲,反嗆回去。


    顧十三訕訕笑了下,顯然是沒想到阿璿會生氣。他還以為阿璿是因為方才那丫鬟,想了想又解釋道:“那丫鬟是我讓她引你出來的,要不然院子裏頭,那樣多的夫人,我可見不著你。”


    阿璿一聽他這話,立馬便是打住道:“顧十三,你這樣行嗎,要是被旁人知道,還以為我和你有什麽事私情呢。”


    顧十三抖了兩下,隻覺得從後背升起一股寒氣。五姑娘人長得漂亮,他是一點不否認,可是讓他和她扯上什麽關係,他還真是害怕。


    所以他趕緊笑道:“五姑娘,是我不會說話。不過你也沒別生氣,咱們畢竟也算是老相識了。”


    阿璿歎了一口氣,便道:“你若是沒事,就趕緊讓人送我回去吧,要不然我娘該派人來找我了。”


    顧十三朝外頭張望了一眼,就站在月亮門,就衝著她喊道:“五姑娘,要不你先進來說話吧,這院子很少有人來的,不會有人看見咱們的。”


    阿璿這會又是瞪了他一眼,還說讓她別生氣,他說的話還真夠讓人浮想聯翩的。不管顧十三想幹什麽,阿璿可不願冒險。


    “我不去,我現在就要回去了,”阿璿扭頭就要往前走。


    此時身後傳來一個低沉優雅地聲音:“你想去哪兒啊?”


    阿璿一聽這聲音,身子一僵,雖心裏頭也有猜想,可真聽見聲音,還是難免有些驚訝。她咬住下唇,可臉頰上一波又一波的熱氣,還是清楚明顯。


    身後的顧十三長籲了一口氣,“三爺,你總算來了。”


    宋寒川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顯然是心情不錯。顧十三見狀,趕緊準備撤退,不過臨走前,還不忘邀功:“我這會可算是幸不辱命啊。”


    宋寒川見他太得瑟了,臉色微微冷下來,顧十三趕緊抬頭跑了。而前麵的阿璿還僵在這裏呢,宋寒川走過來,便是牽起她的手,嚇得阿璿連連往後退。


    “你別怕,”宋寒川見她猶如受驚的小鳥,便出口安慰道。


    阿璿哪裏是怕他,而是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她隻覺得心髒快要從胸腔蹦出來了,噗通噗通地亂跳,她怕兩人一靠近,他都能聽見自個的心跳聲。


    “前幾天見你,旁邊有丫鬟,也沒好好和你說話,”宋寒川放低姿態,柔聲說道。


    他身為宗室子弟,在京城何處不受人尊敬,可偏偏就在阿璿跟前,這般放低姿態可不是頭一回了。宋寒川這等容貌和家世的少年郎,那就跟唐僧肉差不多,外頭多得是小姑娘盯著,可偏偏他就中意這一個。


    阿璿咬著牙,心思在腦海裏過了過,這才淡淡回道:“我同三公子之間要說的話,隻怕在信陽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


    “過年的煙花,你喜歡嗎?”宋寒川如今也不去逼她,隻雙手反剪在身後,白玉腰帶束在腰間,越發顯得腰窄腿長。


    阿璿立時便回頭看他:“過年的煙花是你放的?”


    雖然之前阿璿已有猜測,可當他親口說的時候,這種歡喜卻還是掩不住。哪個姑娘會不喜歡驚喜,還是這樣的驚喜,明明他人在京城,卻還派人到江南給自己放煙花。她自個是從信陽府坐船到京城的,知道這一路上有多少辛苦。


    她垂頭忍不住說道:“謝謝。”


    “就隻有謝謝,”宋寒川似笑非笑地反問,似乎還想再聽見點別的話。


    阿璿無奈,大概是沒想到看似冰冷冷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卻是讓人無語。所以她垂目看著自己鞋履上的珍珠,因著是雙魚戲蓮的花樣子,這才在鞋子上釘了珍珠。


    宋寒川見她沒說話,就是抬頭,這才發現她,這會居然在瞧著鞋子上的珍珠。


    此時他朝前走了幾步,高大頎長的身材將大片陽光遮住,連帶著將阿璿都被罩在裏頭了。他這會才細細上下打量了阿璿一番,不過才半年沒見,小姑娘似乎又變了一圈,比之去年稚嫩的麵容又更加精致好看。


    “我並不是要聽你說謝謝,”他沉聲說道,表情帶著堅定和無懼,目光如炬,盯在阿璿臉上,似乎都能燒出兩個洞來。


    阿璿這會心髒還是跳的厲害,可卻隻能強自按捺,說道:“三公子,人活一世,莫不都是守著規矩過日子。你我這般相見,實在是不合規矩。於你不過是風流韻事一樁,於我卻是名聲掃地,所以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做了。”


    宋寒川這人頗有些手眼通天的模樣,阿璿知道若是他想,隻怕日後自個參加的宴會,他都能做出這樣那樣的手腳。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這會她是好運沒被旁人瞧見,要是再有個下回呢,他能保證回回都不讓人瞧見嗎?


    宋寒川沒想到她說這話,當即便是失笑,不在意地說道:“這有什麽,若是真被人瞧見了,我就進宮求皇上賜婚,到時候你隻管等著嫁我就是了。”


    “誰要嫁你,”阿璿兩輩子都沒嫁過人,如今更是麵紅耳赤。


    他寬厚堅實的胸膛就堵在麵前,阿璿忍不住想往後退,卻是被他一把抓住手。他的手又寬大又溫熱,還帶著微微的粗糙感,竟不像是養尊處優之人的手掌。


    他低頭問:“下月是端午節,到時候有賽龍舟,你會過來替我加油吧?”


    “你趕緊鬆手,我真的要回去了,”阿璿想掙脫,可他的手抓得牢牢的,卻是怎麽都掙不開。


    “你會來的吧?”他又是輕笑一聲,很是篤定的問道。


    阿璿算是怕了他,隻得趕緊說道:“會的,會的。”


    可她都說完了,宋寒川卻還是沒鬆手,阿璿忍不住抬頭看他,眼神似有質問。誰知這人卻又笑著說道:“我可沒說過,你答應我,我就會鬆手這話。”


    阿璿登時氣悶,憋到現在的氣算是徹底忍不住,當即嗔怪道:“沒想到堂堂淳王府的三公子居然是這樣不守信用之人。”


    宋寒川瞧著她撅起的小嘴,那般嫣紅,似那盛開的嬌花引得人采擷。宋寒川知道這裏不是適合的地方,忍了又忍,這才忍不住親她的衝動。


    “好了,今個就早些放了你,待會在花園裏頭有比試,你也可以過來瞧瞧,”宋寒川看似不在意地說,可說完卻又瞄了她一眼,又不經意地加了一句:“到時候你可以在心底給我偷偷加油。”


    阿璿一見他放開自己了,便是低聲說了句,我走了,提著裙擺逃跑似得離開。


    她順著遊廊一路往前走,宋寒川在身後看著,卻是突然笑著搖頭,這丫頭是當他吃人不成?跑這樣快。


    沒一會,顧十三又從後麵出來了,扶著月亮門的石壁,四處張望了兩眼,問道:“三爺,五姑娘走了吧?”


    宋寒川回頭看了他一眼,涼涼道:“走了。”


    “我覺得我最近最好還是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的好,”顧十三心有餘悸地說道。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如何見得著,”宋寒川嗤了一聲,冷冷道。


    顧十三一見他這口吻,立即就笑著轉移話題:“三爺,前頭可來了不少人,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要不待會找不到咱們,該著急了。”


    宋寒川點頭,便是背著手往前走。


    也不知是阿璿運氣好,還是怎麽得,她走了一會就遇見兩個小丫鬟,問了侯夫人的上房在哪兒,她們兩便自告奮勇地帶自己過去。


    待回去後,衛氏立即轉頭過來問道:“怎麽去了那麽久,可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阿璿自然是不敢說的,隻找了借口說道:“沒什麽,那丫鬟帶我去了官房,離得比較遠。”


    衛氏點頭,便沒再說。


    沒一會,女眷這邊似乎都到的差不多了,侯夫人怕眾人悶,便趕緊請大家到院子裏頭聽戲。聽說這會忠毅侯府特請了江南來的戲班子,聽說一水的全是小姑娘,就連唱老角的都是小姑娘,所以大家都想瞧個稀奇。


    這會眾人起來往外頭走,先前的顧大少奶奶就是領著個小姑娘過來,笑著對衛氏道:“衛姐姐,這是我家頂小的小姑子嵐姐兒,和璿姐兒是一般大,待會就讓她領著璿姐兒玩吧。”


    顧嵐先前就瞧見這姑娘,她生平最愛的就是好看小姑娘,若是讓她碰見好看的姑娘,就拉著人家不撒手,所以每回錢氏都要罵她,說她是投錯了胎,該生作男人才是。


    偏偏人家就有理,隻覺得臭男人可配不上她這樣的好皮囊。所以先前衛氏領著阿璿來時,她就想上來搭訕了。


    好不容易挨到這會,自然是要過來好生親近小美人兒了。


    “我叫顧嵐,今年十三歲了,你瞧著應是比我小吧,”顧嵐極熱情地上前,就是同阿璿說話。


    阿璿見慣了人前一麵人後一麵的姑娘,如今就喜歡這樣爽朗性子的,所以立即就說道:“我比姐姐你小一歲。”


    “原來是璿妹妹啊,那真是太好了,”顧嵐叫璿妹妹這三個字的時候,舌尖都是打著轉兒的。


    顧嵐挽著阿璿的手走在後麵,股大少奶奶和衛氏則是走在前頭,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就是去了花園那邊搭著的戲台子。


    “我素來就不愛聽戲,待會咱們去投壺玩吧,”因著顧家是武學世家,家中弟子射箭騎馬那都是個中好手,所以姑娘也愛玩投壺這些,對於那些咿咿呀呀的戲,反倒是不喜歡呢。


    阿璿倒是喜歡聽黃梅戲,不過聽顧嵐說去投壺,她還沒玩過,便是很有興趣。


    “不過咱們兩個玩倒是沒去,待會叫上其他姑娘一塊吧。”


    顧嵐到底是主人家,一說想去玩投壺,不少姑娘都附和表示也想玩。最後就連淳王府的二姑娘宋妍都表示想去,她爹是親王,雖說如今還沒請封,可未來她少不得是個郡主。


    所以她一站起來,基本上所有來參加宴會的姑娘,都是起身了。


    顧嵐原本沒想叫這樣多人,可見大家都興致勃勃,便讓丫鬟回去拿了她的箭過來。旁的姑娘平日拿得都是針啊線的,即便是刀箭,那也都是自家兄長才有的東西。如今一聽顧嵐還有自己的箭,當即就討論個不停。


    阿璿騎術是不錯的,可卻不會射箭,她知古人騎射厲害著,可在奔跑的馬上,百步穿楊。


    待顧嵐的丫鬟拿了箭和投壺過來時,終有姑娘忍不住問:“嵐姐姐,你能將你的箭借給咱們瞧瞧嗎?”


    “這有什麽的,”顧嵐如今見這麽多小美人兒圍著自個,旁邊還個絕色的,隻覺得當皇帝也不過如此,便是心中大悅,讓丫鬟將箭遞給她們看。


    小姑娘多是好奇,隻見那箭頭鋒利,而箭尾則刻著嵐字。


    待比賽要開始了,顧嵐便笑道:“若是光玩遊戲倒也無趣,不如咱們弄些彩頭如何?”


    “什麽彩頭?”立即就有人問。


    “這貼身的物件就算了,不如就給些銀子吧,”顧嵐笑道。


    諸位姑娘想想便是,紛紛慷慨解囊,就是拿了銀子出來,最後規定每人三支箭,中最多者得彩頭。


    姑娘們各個鬧地厲害,可真到了投壺的時候,一個個都不行了。第一輪中箭的也就隻有阿璿、顧嵐、宋妍、還有一位姓楊的姑娘。


    待到了第二輪,姓楊的姑娘被淘汰了。


    誰知到了第三輪,第一個投的顧嵐就失利了,隻剩下阿璿和宋妍了。


    阿璿瞧著因箭插在裏麵,而變地有些窄的瓶口。下一個應是她投,因瓶口有其他箭堵著,所以誰先投勝算就越大。所以阿璿暗暗吐了一口氣,便擺好姿勢,站在她兩邊的姑娘都忍不住為她加油。


    她擲出最後一支箭,卻覺得自己的手肘被人打了一下,因著手臂的方向改變,箭往左邊偏了過去,離投壺可是差了好遠。


    她當即就轉頭,瞧著站在自己右邊的姑娘,是個穿著粉色長褙子的姑娘,眉眼瞧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厲害。


    阿璿皺眉問道:“這位姑娘,你為何碰我?”


    粉衣姑娘立即吊起眼尾,諷刺道:“投歪了就說是旁人碰你,你是輸不起還是如何。”


    阿璿見她伶牙俐齒的,便是輕笑一聲,說道:“我投壺的時候,別人離我最少有三步之遠,可你卻靠我這般近。方才我投壺的時候,就覺得手肘被人撞了下,是以我的箭才往左邊偏。我的右邊可就是你站我最近。”


    阿璿也並不吵鬧,說話有理有據的。


    而粉衣姑娘這會見其他人因為她的話,都朝自己看,登時便不高興,立即駁道:“空口白牙的誣陷人,你說我撞了你,那我就真的撞了你嗎?你有什麽證據。”


    這話說的實在是無理,方才大家都瞧著阿璿投壺,還真沒注意她的動作。所以這會也沒人能為阿璿作證。


    阿璿這會才想起這個粉衣姑娘是誰,就是一直站在宋妍身邊的肖潔雲,據說是她表姐來著。她既是認出了人,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所以她輕聲一笑,便說道:“肖姑娘,你既然說沒碰我,那我就當你方才是無意撞我的吧。下麵就請宋姑娘投吧。”


    她說著就退後了一步,將肖潔雲留在了前麵,而此時站在她旁邊的宋妍,聽到這話,眉眼一跳。


    果不其然,其他姑娘都被阿璿這一句話提醒了,合著你為了讓你表妹得第一,就這麽妨礙別人。大家雖說不敢對親王府的小姐如何,可是肖潔雲不過是沾著宋妍的光,才能站在這裏,她又算個什麽東西。


    所以姑娘們雖沒說話,可眼睛裏頭的鄙視卻是一點沒藏著掩著。


    宋妍此時心頭又厭表姐多事,又恨那個顧姑娘實在是多嘴。好在還是有和她交好的姑娘立即出來打掩護道:“妍妹妹,現在該你投了。”


    宋妍拿了箭便站在原地,對準壺口就是投了過去。


    可誰知她用勁大了些,箭直接越過壺口,飛了出去。


    眾人又是一陣惋惜,這會竟是沒分出勝負。


    顧嵐趕緊出來說道:“沒關係,既是這輪平局,那咱們就再玩一局,還是投三回,勝了的人拿彩頭。若是拿了彩頭的,可得請我們吃茶果子。”


    姑娘們被她的話逗了,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此時顧嵐退到阿璿身邊,便是立即笑道:“看我待會幫你把彩頭贏回來。”


    阿璿愣了下。


    等第一輪過了之後,阿璿就被淘汰了。


    結果,宋妍和肖潔雲都投進了,兩人都不約而同朝阿璿看了眼。


    誰知到了第二輪,肖潔雲就被淘汰了,最後隻剩下顧嵐和宋妍。


    原本應該是顧嵐先投,誰知她竟是讓給了宋妍。宋妍倒也不客氣,直接便投了,可是箭頭卻歪了十萬八千裏去,竟是和上回的阿璿一樣。


    可有了方才阿璿的事情後,誰都不敢站地離投壺者太近,生怕影響了人家。誰知顧嵐還是歪成這樣。


    她麵色一紅就是退後,輪到顧嵐上了。而她毫不意外地將箭投進去了。


    待她拿到彩頭後,就是往阿璿手裏頭一塞:“瞧,我這不是把彩頭給你拿回來了。”


    阿璿瞧著手裏的荷包,低頭便是笑著說道:“謝謝嵐姐姐。”


    “沒事,我就喜歡看美人兒笑,”顧嵐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璿登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這在後宮當寵妃是不是就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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