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分家?


    老太太看著在左邊坐著的顧應衍,擲地有聲地說出分家兩個字時,先是一愣,隨後便是怒上心頭,高聲嗬斥道:“我這還沒死呢,你們,你們分什麽家啊?”


    “祖母,這話本不該由我這個做小輩兒的來說,可是您老人家也聽到了。不過就是我妹妹身邊一個丫鬟撞破了她的好事,就下了狠手這樣害人。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呢,”顧應衍說的不客氣。


    如今顧階不在家,那他就是二房頂門立戶的男人,要是這會他不站出來保護家中母親和妹妹,難不成還真的任人宰割不成?


    老太太沒想到一向溫和的顧應衍態度這般堅決,當即也有被掃了臉麵的不悅。可是這又能怪得了誰,還不是楊氏自個作妖,一家人非把自己事情做絕了。


    如今讓她替楊氏說話,老太太都拉不下這個臉麵來。可要是不說話,還真的能眼看著分家不成,這不就成了笑話。


    反正老太太是死活不願分家的,要是顧應衍再說,她就捂著心口,她就不信顧應衍還真的能做絕了不成。


    此時大老爺也知道,到了自己該說話的時候,可他能說什麽。難不成和顧應衍一個小輩賠禮道歉不成?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楊氏,怒道:“你看看你身邊的這些好奴才。”


    這句話簡直就是給了楊氏提醒一般,她嘩啦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又是噗通一下地跪在地上,那膝蓋骨砸在地上的聲音,聽的衛氏身子都縮了一下。


    “老太太、老爺,這刁奴在外頭幹了誅心的事情,居然這會推到我身上來,我實在是冤枉啊,”楊氏此時一邊為自己喊冤,一邊掏出帕子開始給自己抹眼淚。


    這會老太太被他們這吵吵嚷嚷地,弄得頭都疼,她忍不住問道:“大媳婦,你說這奴才是誣陷你的?”


    “娘,可不就是,我實在沒想到我待她這樣好,她居然會這麽回報我,肯定是她自個在外頭放了利子錢,被抄家發現了這麽多不義之財,這才會誣陷我的。”


    說著,楊氏竟是撲到趙媽媽身上就是又拉又扯,趙媽媽雖說被人說服了,在此時說出實話,可麵對楊氏的打罵卻是不敢還手。她隻往後麵躲,而楊氏此時逼紅了眼睛,顯然已是急極了。


    這要真是坐實,她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懲罰,所以她這會不能認,也不敢認。


    “你這刁奴,我今個就親自打死你,讓你汙蔑我,讓你血口噴口。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說這些話的,”楊氏一邊拉扯她的頭發,一邊怒問。


    此時趙媽媽隻能躲閃,這會終於是還口道:“太太說的事情又何必不承認,哪有什麽人指使我。我不過是想求老太太饒命罷了。”


    衛氏看大太太一個貴婦人,這會和個下人撕扯在一塊,實在是難看地很。所以她便衝著對麵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大老爺說道:“大伯,我看你還是讓人趕緊扯開大嫂吧,這樣和下人廝打,成何體統。”


    楊氏若不是被逼上了絕路,又怎麽回做出這等不體麵的舉動。可見這些貴婦人,平時裏頭一個個都是端莊賢淑,真等到絕望的關口,誰還會在意儀態和體麵這回事。


    大老爺成日以斯文人自居,如今見到老妻跟個潑婦一樣,和下人撕扯在一起,也不知是受地驚嚇過度,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一直到現在都沒說話呢。


    等衛氏這麽提醒一聲,他好像才如夢方醒一般,屁股都從椅子彈了起來,指著大太太和趙媽媽就衝著旁邊站著的丫鬟喊:“快,快,分開她們,趕緊分開她們。”


    丫鬟將兩人分開的時候,連大太太頭上的發髻都亂了,原本帶在頭上的赤金如意嵌綠鬆石金簪,這會都鬆鬆垮垮地掛在頭發上,一絲長發從額角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被誰扯下來的。


    這實在是太斯文掃地了,大老爺坐在對麵,大口喘氣,似乎還在平複心情。至於老太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道:“大媳婦,你,你好好說話。”


    “娘,不是兒媳婦不願好好說話,方才你也聽見,這刁奴那可是受了旁人的唆使,這才會如此汙蔑我的。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自從我嫁進顧家之後,為顧家開枝散葉不說,還要管著一家老小的吃吃喝喝,這麽一大家子人,我勞心勞力地時候,也沒瞧一個人誇我一句。如今倒好了,瞧著好來了,就各個要踩在我身上,”大太太連喘帶噓的說道。


    衛氏本來就是存著看她笑話的心思,可這會一聽她這話裏有話,意有所指的樣子,當即便是一拍桌子,怒道:“楊氏,我原本不想和你扯破臉麵的。既然如今你說有人害你。那好,咱們就把趙有貴和他那口子叫進來,好生詢問詢問,要是您還是不承認,就去把那幫放利子錢的抓起來問問。”


    …………


    登時房中所有聲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盯著暴怒的衛氏,就連大老爺都有些看直了。


    這美人之美,即便是生氣,那也讓人挪不開眼睛。


    “你也不用在這樣哭天搶地地喊冤,你做沒做,咱們在場的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方才應衍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今個這家是怎麽都要分的,我即可就發信給京城的二爺,我想二爺聽到這事,也會同意分家的吧。”


    大概是衛氏和顧應衍都態度強硬,且沒有一絲轉折的餘地,最後連老太太都露出疲倦之色。


    待顧應衍陪著衛氏離開上房時,走到院子外頭時,她突然腿上一軟,腦子裏頭至今還是一片空白呢。


    “娘,”顧應衍扶了她一把。


    衛氏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太高興了,連腿都在發軟。”


    顧應衍:“……”


    大概他是真沒想到,他娘會這麽誠實,還以為他娘要說些什麽,實在是太生氣了這樣的話呢。


    “好了,咱們得回去好好商量商量,”衛氏壓低聲音說道。


    顧應衍雖沒說話,可心裏頭卻是明白的,他娘這會是真的想分家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這麽個機會,自然就不會放過。


    大老爺看著旁邊的大太太,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女婿那邊還沒解決掉,她又給自己整出這一出丟人現眼的戲碼來。


    “你當真是……”這會大老爺氣得都不知道罵她什麽好了,居然去陷害一個晚輩,還是用這種低劣的手段。


    大老爺一想到,自己居然領著那個裝神弄鬼的老道士,在府裏頭亂走,聽著他的鬼話連篇,這會看著大太太的眼神,那叫一個精彩啊。


    “爹,您別聲娘的氣,肯定是趙媽媽那個賤奴使壞,”顧怡這會也顧不上自己的事情,就忙著勸慰大老爺。


    大老爺隻覺得自個胸口像是堵住一塊石頭,壓得沉甸甸的,再瞧麵上的疲倦,似乎一下已是老了十歲。


    “今日幸虧隻是應衍在家,老二不在,要是以老二的性子,隻怕活吞了你的心都有。老二把他那個閨女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應衍現在吵鬧著分家,要不然真追究起你來,隻怕非得把你送到廟裏頭不可,”大老爺說完歎了一口氣。


    楊氏和顧怡聽了他,俱是一驚。大太太沒敢說話,顧怡卻立即說道:“爹,我娘為您生兒育女,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我是想管她,可你看看她做的這些事兒,我還臉麵在應衍和你二嬸麵前,替她說好話嗎?”大老爺無奈道。


    顧怡私心也覺得她娘做的太過分,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娘,她怎麽都得站在她這一邊不是。所以她出主意道:“二房不是想分家嘛,我看他們早就這麽想了,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就分家唄。”


    長房的嫡子顧應昌如今才八歲,這些事兒壓根拿不了主意。所以顧怡也不避諱自己出嫁女的身份,替她爹出主意。


    “分家豈是容易的事情,你祖母還在呢,這會就分家,人家還以為我趁著老二在京城,迫不及待分家產呢,”大老爺立即否認道。


    “分家也是二房提出來,咱們怕什麽,”顧怡不屑道。


    大老爺瞪了她一眼,又是上火道:“要是你娘沒做這事兒,二房會提分家的事兒嗎?”


    顧怡立即就噎住了,而大老爺看著這個長女,隻覺得她如今還真是遠不如在家的時候可愛,就連聰慧都比不上從前的一半。這會再想到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女婿,他又是一陣窩心火。


    顧應衍說分家的時候,房中可是有好幾個丫鬟在的,後來就漸漸漏了出來。連著顧蕙和顧菀兩位姑娘都知道了,顧蕙一聽這事,登時就喜上眉梢:“分家才好呢。”


    她自覺她爹是長子,就算是分家,那也該是她們大房拿大頭的。如今所有人都在府裏頭住著,每年都要從公中拿銀子養這些人。


    反倒是顧菀擔憂地說道“若真的分家的話,那以後爹爹起複的事情,二叔不會不管了吧?”


    “怕什麽,爹爹那樣多的同窗和舊時同僚,還怕找不出幾個幫爹爹說話的人,”顧蕙不在意地說道。


    顧菀看著她這個天真的姐姐,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都說人走茶涼,之前祖母過壽,之所以來了那麽多的人,還不就是看在二叔的麵子上。如今二叔在京城做著官,聽說在皇上跟前都是有名諱的,眼看就要一飛衝天,自然是有燒熱灶的人,。


    三房自然也聽著消息了,三太太唐氏還特地跪了跪菩薩,隻求真的能分了家。雖說她家三爺是庶出的兒子,可怎麽著也能分個鋪子和莊子吧。到時候他們出了府單過,再也不用受老太太的氣。


    她當天午膳的時候,都多吃了半碗米飯。


    至於二房,那就是更加平靜了,顧應承和顧應啟兩個小的,每天隻管上學,反正這些也不需要他們操心。


    至於阿璿,這分家的導火線就是她燒起來的,她自然就是隔岸觀火。反正有哥哥在,她們怎麽都不會吃虧就是了。


    所以碧竹跟她說,夏九歌在二門上等著見她時,阿璿還有些奇怪呢。


    待夏九歌進來時,碧竹站在一旁後,她就恭恭敬敬地給阿璿行了個禮,說道:“見過五姑娘。”


    “夏姑娘,你我無主仆關係,你無需這般客氣,”阿璿立即說道。


    夏九歌不卑不亢地說道:“姑娘是九歌的救命恩人,九歌見了姑娘行禮也不為過。”


    阿璿愣了下,還是請她坐下,又讓人上了茶水點心。


    她不知夏九歌進府見她有何事,就是同先問了她近日怎麽,一切可還算順利。


    “其實我進府是想同姑娘商量一件事的,”夏九歌開口說道。


    阿璿安靜地看著她,一副您請開口的表情。


    “其實我是來跟姑娘借銀子的,”她開口時,卻意外地發現阿璿臉上並無太多驚訝的表情。


    而旁邊的碧竹倒是盯著她看了好久。


    “你繼續,”阿璿見她閉口不說,便是請她繼續說道。


    夏九歌點頭:“想來姑娘也知道,我們夏家是經商的,隻可惜我爹的商船在外頭遇到海盜,這才弄得血本無歸家破人亡的結局。我自幼跟在我爹身邊,可以說對做生意是極了解的。”


    阿璿點頭,卻還是沒說話。而夏九歌則是繼續說道:“我同我繼母打官司,已將我娘的嫁妝要回來了,隻是還了我爹在外頭欠的債,隻剩下一個在南大街上的一個小門麵了。”


    “所以呢,”阿璿總算開口。


    “我如今連進貨的銀子都沒有了,所以我想請姑娘借五百兩給我,”夏九歌說道。


    她又補充:“這算作姑娘入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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