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太太病了,剛開始的時候還勉強能起身,又過了一日竟是連床都下不了了。顧蕙和顧菀姐妹二人,便立即請了假,一心在跟前侍疾。


    待這日中午下學後,衛氏正在房中看冊子。衛氏乃是揚州人士,她爹是正平七年的進士,娶得是揚州商賈女兒。不過如今阿璿的外祖乃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離內閣也不過就是一步之遙而已。


    阿璿的大舅舅如今在揚州做官,管的是鹽務這一塊,所以不時會讓人送東西過來。


    “娘又在看賬冊?”阿璿好奇地湊過來瞧了一眼。


    衛氏點頭,阿璿的外祖母乃是出身商賈之家,打地一手好算盤珠子,所以衛氏在庶務也是極精通的。


    “不是有帳房先生的,娘何必這樣勞累,”阿璿笑著說道。


    衛氏當即便搖頭,隻說道:“即便是帳房先生,他們也有自個的私心。所以做主子的一定要通透,萬不可讓人蒙騙了去。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不僅得精通琴棋書畫,這庶務也該試著去學,萬不可去學那些酸儒人家,覺得黃白之務太俗氣,便一味地不學。”


    阿璿聽了她的話,登時覺得其實她娘還是個挺通透的人,不過想想也是,要不然顧階這些年也不會隻守著她一個人。


    待到了下午,阿璿午休起來了,便讓碧鳶伺候自己去儲秀閣。誰知衛氏卻是過來說道:“這兩日不用上學了,待會你同我一塊去瞧瞧你大伯母。”


    阿璿有些奇怪,怎麽突然就不上課。


    “先前大夫說了,你大伯母這是積勞成疾呢,今個聽說病得都下不了床了,所以我便做主給你們幾個放假,也好讓她安心歇息,”其實是衛氏不想讓人覺得,楊氏都病成這樣了,阿璿還有心思上學。


    因著去探病,所以阿璿也沒往嬌豔裏頭打扮,淺草色芙蓉花長褙子,配上一條藍色嵌銀邊襦裙,腰間係著一根粉色飄帶,在腰間纏了好幾圈,而兩邊則配上蝴蝶模樣的禁步。至於頭發則是由碧鳶重新挽了垂鬟分肖髻,烏黑的發尾順溜地垂在肩頭,而發髻上則是壓著一個累絲海棠花金壓發。


    衛氏讓人拿好了禮物,便帶著阿璿去了大太太的院子。等到了門口,隻見院子裏頭鴉雀無聲,一進去就看見院子裏頭擺著兩個白瓷大缸。


    而大太太院子裏頭沒有樹,因此沒有蟬鳴,四周連個人聲都沒有。


    不過這邊衛氏剛踏進院子裏頭,就從對麵正房出來了一個人,原來是大太太身邊的趙媽媽。


    “奴婢給二太太請安,”趙媽媽趕緊上前迎接。


    “我來瞧瞧大嫂,”衛氏瞧了她一眼,便往正房上頭去。


    趙媽媽尷尬一笑,便跟在她後麵,隻是卻抬頭瞥了一眼阿璿。難怪如今府裏頭都在傳,說家裏頭五姑娘是天仙女下凡,趙媽媽如今離近一瞧,乖乖,這樣小年紀就有這等樣貌,這長大了還能了得。


    待衛氏進去時,就聞見一股撲鼻的藥味,隻覺得整個房間極是悶熱。而此時顧蕙和顧菀都在,楊氏則躺在床上,額頭上帶著石青色的抹額,臉上看起來確實很蒼白。


    “大嫂,”衛氏一瞧她這模樣,便是略帶哽咽地叫了一聲。


    而阿璿則是極驚訝地看著她娘,她怎麽不知道她娘竟是和楊氏關係這般好了。


    此時楊氏艱難地睜開眼睛,瞧見衛氏時,勉強說了聲:“弟妹,你來了。”


    “怎麽竟病成這樣了,昨個我來瞧的時候,還能好好躺著的呢,”衛氏吃驚地說道,說著竟是用帕子抹了下眼淚。


    阿璿清楚地看著衛氏將帕子拿掉後,眼睛裏頭確實一瞬間就蓄滿了眼淚,而表情則是極其地真摯。


    顧蕙這會顯然也是害怕了,抽泣了一下,隻說道:“大夫說娘是勞累過度,這才病倒的。”


    此時阿璿一低頭,就瞧見站在另外一邊陳有貴家的手上帶著的金鐲子,她當即便愣住,瞧著樣式好像和琥珀的那隻金鐲子是一對兒的。


    “大嫂為了咱們這個家真是太辛苦了,”衛氏真誠地說道,“今個娘還問了我呢,說大嫂身子怎麽樣,更是要親自過來看看大嫂,隻是被我勸住了。”


    “我做兒媳婦的,哪能勞動娘,”楊氏勉強開口說話,隻是她每說一個字都極困難。


    顧蕙瞧見了,這會哭著拉著她的手道:“娘,你別說話了。”


    衛氏安慰了顧蕙和顧菀,又說了一會話,便告辭離開了,實在是楊氏那模樣也應酬不起來她們。


    而她們離開時,正巧是陳有貴家的送她們出來,阿璿又瞧了她手上的鐲子一眼,還真的和琥珀那個是一模一樣的。


    等回了院子,阿璿便把碧竹叫了過來,說道:“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陳有貴家的手上帶著的一個累絲金鐲子,是誰賞賜給她的?”


    其實阿璿心裏已隱隱猜到是大太太賞賜的,畢竟這樣的累絲工藝,勝在精致。若真讓這些丫鬟媽媽選,她們寧願更寬更實在的鐲子,也不會要這樣華麗工藝的,畢竟鐲子夠寬,旁人一眼就能瞧出來。


    碧竹有些好奇,“姑娘怎麽會想起來問她。”


    阿璿這才將琥珀的事情說了出來。


    碧鳶當即便驚訝道:“可我沒瞧見過琥珀帶那樣的金鐲子啊。”


    “那就說明更有問題,若是正正當當得來的,有什麽不敢帶出來的。我估摸著她那天之所以帶著,是因為剛得來這樣好的鐲子,小姑娘難免愛美,這才帶了出來的。”


    經阿璿這麽一說,碧竹登時想起,“琥珀十來天沒回家了,也沒聽說她家裏頭有人過來。她在府裏頭誰會給她這樣好的鐲子。”


    登時三人都安靜了,而兩個丫鬟也沒想到,這院子裏竟有人被買通了。


    碧竹得了命令自然出去打探了,平日裏頭阿璿的膳食都是她領著小丫鬟去拿的,所以在府裏頭認識的人比碧鳶多。


    待下傍晚的時候,她就回來了。


    阿璿一見她回來,便立即問道:“可是打探出來了?”


    “不過略問了幾句就打聽出來,畢竟那樣的鐲子也不多見,聽人說這本是大太太陪嫁的物件,不過被賞賜給了趙媽媽和陳有貴家的。而陳有貴家的剛得了的時候,炫耀了好一陣子,所以不少人都知道。”


    阿璿和碧鳶登時麵麵相覷。


    如今陳有貴家的鐲子還帶在手上,那就是趙媽媽給了琥珀。阿璿沒想到這麽一個金鐲子居然還牽扯到了大太太,要說沒大太太在背後,趙媽媽就平白無故地給琥珀一個這麽精貴的金鐲子。


    她可真是一萬個不相信。


    “姑娘,大太太想做什麽?”碧竹是個心直口快地,這會忍不住問道。


    阿璿淡淡一笑,說道:“問問琥珀不就知道了。”


    ******


    晚上的時候,阿璿已散了頭發,結果就聽見外頭的吵鬧聲。她低頭拿著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而外頭的碧竹瞧見鬧起來的人,便是怒道:“吵什麽吵,沒見著姑娘快睡了。”


    先鬧起來的珊瑚,立即就告狀說道:“碧竹姐姐,不是我想鬧,是因為我屋裏頭出了賊,我幸幸苦苦攢地十兩銀子沒了。”


    說著她就嚶嚶哭了起來,周圍站著看熱鬧的小丫鬟也是點頭,十兩可不是小數目,確實夠哭的了。


    “好了,別哭了,你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放在旁的地方去了呢,”碧竹安慰她。


    珊瑚搖頭肯定地說道:“不會的,我就放在櫃子裏頭的,天天都要瞧一遍。結果今天去看的時候,就沒了。”


    “這可怎麽辦,總不能讓你搜屋子吧,”碧竹為難地說道。


    而當琥珀瞧見自己櫃子裏頭珊瑚的錢時,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碧竹姐姐,我沒偷,我沒偷啊,”琥珀軟了腿腳。


    碧竹板著臉無奈道:“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咱們去見姑娘吧,讓姑娘做主。”


    阿璿看著麵前跪著的琥珀,又瞧著這匣子裏頭放著的銀子還有幾樣首飾。她痛心道:“琥珀,這偷東西被抓到,可是要在臉上刺字的,你若是有難處,隻管同我說,何必做這樣的事。”


    琥珀見姑娘一見麵,就給她定了罪,便更加人贓並獲了。


    此時她哭著說道:“姑娘,我真的沒偷,沒偷。”


    “可這會都人贓並獲了,”阿璿瞧著她哭的模樣,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憐,做壞事的時候總沒想著結果,如今被抓住了便在這裝可憐。


    她挑起匣子裏頭那隻累絲金鐲,便是喲了一聲,驚訝道:“這,這不是陳有貴家的手上帶著的那隻金鐲子,怎麽在你這?”


    “姑娘,您許是瞧錯了吧,咱們今個不是還看見她手上帶著的,不過我聽說這本是一對兒,還有一隻被大太太賞給趙媽媽了。”


    阿璿一張小臉上登時滿是驚訝,她忍不住道:“琥珀啊,你好大的膽子,連趙媽媽的東西都敢偷。”


    “唉,這事我是管不了,趕緊請了太太過來,讓太太定奪吧,”阿璿依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此時琥珀被嚇得魂飛魄散,連爬了兩步,到她麵前,便是一直地磕頭,哭喊道:“姑娘,奴婢沒偷這金鐲,沒偷啊。”


    “難不成這金鐲是趙媽媽送給你的?”阿璿替她說道。


    不過琥珀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連哭聲都消失了。登時房中一片死寂,而此時阿璿冷笑了一聲:“你若是現在同我說實話,我還保你一條性命。不過你若是打死不開口,那也好看,便把你交了出去,這偷東西可不是小罪。聽說衙門裏頭懲處那些小偷,就是在他們臉上刺字呢。”


    阿璿仔細地看了看她的小臉蛋,搖著頭無奈道:“這女子的容貌可是極重要的,一旦被刺了字可就得跟著你一輩子。”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琥珀又恢複了哭喊。


    “說吧,讓我饒你什麽,”阿璿重新坐了下來,淡淡問道。


    此時琥珀雙腿發軟,腦海中一片空白,一心隻想著臉上不要被刺字,她寧願被姑娘趕出院子,寧願被打一頓也不要刺字。


    此時阿璿安靜地等著琥珀回話,而周圍一片安靜,涼爽的內室之中讓琥珀感覺一絲寒冷。


    “姑娘,是趙媽媽給了奴婢這個手鐲,說是讓奴婢監視碧竹姐姐,聽她有沒有跟姑娘說些不該說的事情,”琥珀哭嚷道。


    阿璿登時朝碧竹瞧了一眼,而碧竹也是臉色煞白,她沒想到這裏頭竟然還牽扯著自己。


    “還有呢,”阿璿沒問碧竹的事情,而是繼續審問琥珀。


    琥珀搖頭,隻說道:“沒有旁的,隻是趙媽媽今個見了我,吩咐了我一些話,隻說讓我將一些東西埋在姑娘的院子裏頭。”


    “什麽,”阿璿登時大驚。


    待東西挖出來的時候,阿璿瞧著卻是奇怪地很。原本她以為楊氏是埋了寫著生辰八字的小人,結果挖出來的卻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


    這算什麽?


    “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琥珀哭著嚷嚷。


    其實她敢埋也是看這兩樣不是什麽巫蠱之物,所以才會聽了趙媽媽的話埋下去的。


    阿璿沉思了片刻,隻轉頭看著琥珀便吩咐道:“還有別的嗎?”


    “沒了,沒了,這會真的沒了,”琥珀立即搖著頭,哭喊著說道。


    “好了,你暫時還在我院子裏頭待著,要是趙媽媽找你的話,隻管去就是了,”阿璿淡淡一笑。


    琥珀見姑娘居然沒要處置她,登時一震,不敢相信地抬頭,“姑娘還願讓奴婢留在身邊?”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放心,待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便賞你一百兩銀子,放了你的身契。”


    琥珀一聽這話,哪有不感恩的,隻拚命地磕頭。


    待她出去之後,碧竹便是一下子跪在阿璿跟前,請罪道:“都是奴婢連累了姑娘,奴婢罪該萬死。”


    “好了,萬不萬死你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阿璿無奈地說道。


    她是沒想到,如今這事情竟是一波接著一波,放佛沒有個了斷一般。她沒想到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大太太,竟是讓她這般對付自己。


    待碧竹將陳有貴放利子錢的事情說出來,阿璿歎了一口氣,“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真正放利子錢的應該是大伯母了。她這是怕我把她的好事告訴老太太,打算先下手為強了。”


    “姑娘,咱們該怎麽辦啊?”碧鳶登時便急了。


    怎麽辦,當然是抱大腿了。


    結果第二天,阿璿正在衛氏院子裏頭,就聽見碧鳶匆匆進來,說道:“姑娘,不好了,大太太昏迷不醒了。”


    阿璿笑了一聲,看來大伯母這是打算出招了。


    於是她也不著急,隻帶著碧竹去了衛氏的院子裏頭。這會雙胞胎正好在她院子裏頭用膳,阿璿瞧了兩人,便笑著說道:“承哥兒、啟哥兒。”


    “姐姐快來坐,吃飯,”顧應啟立即便招呼她。


    阿璿看著兩張可愛的小臉,登時便覺得所有的心煩氣躁都可以煙消雲散了。這會要是能解決楊氏的事情,她真想著娘親還有兩個弟弟離開這裏。


    原本阿璿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可是此時看著他們兩個小臉蛋時,卻突然心中一軟。對,她要帶著衛氏和他們離開這裏,去京城,和爹爹還有哥哥一家團聚。


    阿璿坐下來陪他們兩人用了早膳,三人有說有笑,也不管食不言地那些規矩了。


    待衛氏理了理兩個兒子的衣裳,這才立即看著他們出了門。


    等兩人用了早膳,進了東梢間的時候,阿璿便讓丫鬟都出去了。衛氏瞧著阿璿嚴肅的模樣,登時便笑道:“阿璿,可是有什麽悄悄話和娘說?”


    “娘,你可認得這兩樣東西,”阿璿將東西拿了出來,是用帕子包好的。


    衛氏好奇地打開帕子,就瞧見裏頭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帕子隻是普通的樣式,隻是那金簪瞧著卻是眼熟地很。


    她卻是想了半天,都沒想想出來這兩樣東西的來曆,她抬頭瞧了阿璿一眼,就聽她說道:“這兩樣是大伯母派人埋在我院子裏頭的。”


    “什麽,”衛氏當即一震,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兩樣東西。


    她也是大家出身,知道這後宅陰私甚多,有些家裏頭甚至用上巫蠱之術害人。隻是沒想到,楊氏竟是喪心病狂地用這種東西害自家侄女。隻是這兩樣東西實在尋常,上頭也沒寫著生辰八字,若說是害人,實在也牽強了些。


    阿璿便將碧竹撞破的事情說了出來,衛氏這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她可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是我知道她在外頭放利子錢,我也不會去告訴老太太的,”衛氏麵色冷厲,原本柔和絕麗的麵容,也是不複原本的溫柔。


    她性子是好,可不代表就是好欺負的,更何況如今欺負到她女兒的頭上了,當真是覺得她們孤兒寡母是好欺負的。


    “阿璿,你打算如何?”衛氏瞧了女兒一眼,這才發現她的阿璿當真是長大了,遇見這樣的事情也能不慌不忙了。


    其實阿璿本就想好了對策,隻是她生怕衛氏會懷疑,結果沒想到衛氏竟是主動問她。


    衛氏見她麵露驚訝,便是摸著她的發鬢說道:“這後宅之事本就是捉摸不定,娘自然希望你是良善人,可是娘卻不希望你是任人欺負的良善人。”


    其實衛氏的道理很是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還。


    阿璿登時覺得,最起碼在三觀上,她和衛氏還真是嫡親的母女。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我也隻是知道她在我院子裏頭埋下這樣的東西,還不知她要怎麽做呢,”阿璿抿嘴想了想,又問:“娘,你可知道大伯母有什麽虧心事嗎?”


    “她做的虧心事可多了去,”衛氏哼了一聲,她手裏頭有銀子,別看在府裏頭不顯山漏水的,可是卻多得是耳朵。


    楊氏連生了三個女兒,老太太給大老爺就賞賜了好些通房,更別提說那些姨娘了。可是大房活下來的庶出,除了庶長子顧應鬆外,就還有個庶出的姑娘顧蓉了。


    這兩人是一母同胞的,當初他們的生母陳姨娘懷第一胎時,就是被老太太挪到她院子裏頭照顧,這才生下了大房第一個兒子。


    “娘,你的意思是說陳姨娘是被大伯母害死的,”阿璿記憶中對這個陳姨娘有模糊的印象。


    隻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極受大老爺寵愛,生了一兒一女,就連大太太都要禮待她三分。結果卻在前兩年病死了,當真是紅顏薄命。


    衛氏肯定地點了點頭,當初她是知道此事的,隻是這到底大嫂房中事情,她一個隔房地管不著。


    誰知她竟是本性不改,如今還想害了她的阿璿。


    阿璿抿嘴一笑,登時便來了主意,俯耳在衛氏耳邊說了幾句。衛氏聽完,登時也笑了,“你也不怕把你大伯母給嚇死了。”


    “那也沒辦法,誰讓大伯母不想給我這個侄女一條活路呢。”


    ********


    老太太派了人去瞧大太太,結果回來還是說昏迷不醒。她不顧眾人的勸阻,堅持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一進去就聽裏頭哭聲一陣,待她進了後,就瞧見兩個姑娘在旁邊抹眼淚,而大夫則是站著和大老爺說話呢。


    “怎麽樣了,”老太太急急問道。


    大老爺沉重搖了搖頭,而那大夫則是給老太太行了禮,便匆匆離去。而此時顧蕙則是撲過來,就是抱著大老爺的腿說道,“爹爹,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到底怎麽樣了?”老太太又問。


    大老爺說道:“大夫說夫人隻是積勞成疾而已,隻是如今病情反複,不知為何就是好不了。”


    老太太又問了幾句,見這裏實在是亂得很,大老爺怕她著急上火,便親自送她回了上房。


    等到了晚上,大老爺又來了。


    老太太皺眉,驚訝道:“要請道士來家中?這要是傳出去該如何是好?”


    “這道士在江南一帶極有名的,再說了家裏頭有人生病,請道士驅邪的也不止咱們一家,如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大老爺有些尷尬地說道。


    他到底是讀書人,對這方術不甚相信,隻是熬不過女兒的苦求而已罷了。


    老太太一聽也是歎了一口氣,卻沒再阻止,這後宅請人做法確實不止她們一家。大媳婦這場病生的蹊蹺,請人來看看也是好的。


    等道士請到家的時候,顧府沒敢張揚,隻是讓他四處看看。結果他走到一處水池裏頭,就見他手中拂塵一指,便說道:“這水裏淹死過人,陰氣太重,不幹淨。”


    旁邊陪伴著的大老爺,登時一驚。


    這道長姓周,是大老爺親自見過,談吐行為自然有得道大仙的風範,更難得得是他不張口就能說話,一身通靈術法讓大老爺也不得不有些信服了。


    “大師,可是這地方在作怪,”大老爺立即恭敬地問道。


    隻見周道長搖了搖頭,卻是拎著拂塵就往前去。


    而此時碧鳶在屋裏頭焦急地走來走去,忍不住問道:“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先前大房不是派人來說了,讓咱們不要隨意走動,以免衝撞了道長,壞了大事,”阿璿津津有味地看著話本,說真的,宋寒川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此時也不知看到什麽好笑的地方,她嘴角一揚,不過這會碧鳶走來走去,實在是太打擾她了。


    所以阿璿幹脆坐了起來,安慰她道:“你著急什麽,這道士待會肯定會到我們院子裏來的。”


    “小姐,你就不擔心嗎?”碧鳶忍不住跺腳道。


    阿璿笑了,“擔心啊,我擔心待會場麵太好看了。”


    果真沒過一會,就聽門口傳來響動之聲。


    隻見周道長拂塵指著院子門口,便是高嗬一聲道:“府中的邪祟就藏在這院子裏頭。”


    眾人一聽,便是麵色一變,而大老爺臉色也是不好看,不過當即否道:“不會吧,這院子裏頭住的可是我的侄女。”


    “她是不是三個月之內落過一次水,”周道長又問了一句。


    大老爺登時不說話了,阿璿確實之前落了一次水。


    這會大老爺隻覺得這道士實在是厲害,不過瞧了幾眼,就能推算出來,全然沒想到府裏頭會有人和他勾結。


    “大老爺還請往後退,這東西是從水裏頭出來的,陰氣足地很,”周道長做了個往後的動作,嚇得大老爺往後退了好幾步。


    而此時這道士帶來的兩個小童子,便是上前,隻見一人打開一個黑罐子,當頭就衝著那門上撲了過去,隻見一陣猩紅之後,那門上竟是冒起了濃煙。


    “這邪祟最是害怕黑狗血了,你們瞧這狗血一潑,她留在門上的封印就被破了。”


    此時眾人看著那濃煙,從原先的不信也變成了將信將疑。


    周道士領著人進去時,阿璿便從屋子裏頭出來了,她一眼就瞧見自己院子門上的猩紅,便是嫌惡道:“大伯父,這是何意?”


    大老爺這會雖說對周道士很是相信了,可聽見侄女的質問,也是尷尬不已,這事兒弄得。


    誰知大老爺還沒出聲,就見那道士神神叨叨地圍著她院子裏頭轉了兩圈,便道:“傷害大太太的邪祟就在這院子之中,隻要將東西找出來,老夫再做法驅除了,大太太這病定然能好。”


    “大伯父,您覺得我這院子裏頭有害人的東西?”阿璿見大老爺這會不說話,登時語氣更加不善。


    “璿姐兒,你就讓道長瞧瞧吧,”大老爺勸她。


    阿璿登時更加無語了,這大老爺還是讀聖賢書的呢,難道就不知道近鬼神而遠之的道理,居然相信這種滿口胡言亂說的江湖術士,難怪會被革職。


    “妖孽,本道在此,哪還由得了你胡言亂語,”結果這周道士居然拿過小童子手上舉著的桃木劍,指著阿璿便是怒道。


    阿璿登時便氣笑了,怒道:“你這臭道士,胡言亂語,專門坑蒙拐騙,今個居然敢騙到本小姐頭上,看我不收拾了你。”


    結果她話音一落,突然就見一聲破空之聲,接著就是一支箭竟是插在了周道士頭上帶著的九梁巾上,隻見箭羽還顫了顫。


    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往門口看去,而周道士更是兩股戰戰,隻覺得腦門都一股涼颼颼的冷氣。


    就見一個淺藍錦袍少年,手持弓箭,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一臉淡然地站在門口。


    這少年氣質高華,時雖手持弓箭,可身上卻絲毫不帶一絲戾氣。相反他身上帶著讀書人的儒雅和溫潤,讓人覺得他應該手持書本,而非弓箭這樣的凶器。


    可這會他微微一抬手,身邊的小廝趕緊又奉上一支箭,他將箭搭在弓上,一手握弓,一手拉線,陽光之下那弦折射出銀色光芒,而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墨色弓箭上,卻又那般相得益彰,隻當人覺得即便他此刻要殺人,都是那樣的優雅。


    阿璿眼巴巴地看著對麵院子的少年,她甚至能瞧見他嘴角噙著地一絲冷笑,可偏偏這樣的冷笑,都依舊無損他的俊美。


    濃墨般的長發整齊地挽在玉冠之中,狹長的丹鳳眼將他原本溫潤的五官,硬生生地拉出了一絲風流之態。


    “我妹妹說的是,你這坑蒙拐騙的道士,是該被教訓。”


    說著,他便是又是一支箭出手,幹脆利索地再一次射穿周道士的九梁巾,兩支箭在他的頭頂上,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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