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崔沅身邊的丫鬟問梅立即苦著臉,可憐道:“小姐,咱們頭一回來顧家,便闖進人家小姐的院子,隻怕是不好吧。”


    “怕什麽,就算被瞧見了,咱們隻管說是迷路便是,”崔沅在家中受盡父兄寵愛,素來便是個膽大妄為的,所以問梅無論怎麽勸,都是不管用的。


    最後問梅隻得苦著臉道:“可這位五姑娘住在哪個院子中,咱們也不知,如何能找過去?”


    崔沅冷冷一笑。


    當問梅偷偷摸摸地給了銀子給一個丫鬟,問顧家五小姐住在何處的時候,她嚇得四處張望,生怕被人看見。那小丫鬟也嚇了一跳,有些緊張地問道:“不知這位姐姐找五小姐有何事?”


    問梅將臨時編好的話說了出來,小丫鬟雖狐疑,但也知她是知府大人家的丫鬟,並不敢開罪,隻推開問梅拿著銀子的手,討好地笑道:“不過是小事罷了,姐姐何必這般客氣。”


    等崔沅帶著兩個丫鬟一路從花園過去的時候,待走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她秀眉一皺,有些著急地說道:“這會該走向何處?”


    問梅雖之前問得清清楚楚,可如今真走到這處的時候,還是不免慌了神。


    就在此時,從旁邊過來兩個丫鬟,問梅生怕被人看見,便急急地勸崔沅:“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這位顧家五小姐什麽時候看都行啊,何必非要這會呢。”


    “沒腦子的東西,若是你方才問清楚不就行了,”崔沅忍不住怒道,便是狠狠地推開她,就躲到了路邊的灌木叢後,問梅也不敢多話,隻得和旁邊的丫鬟一塊躲了起來。


    那兩個丫鬟手上各提著一個食盒,其中穿著青色比甲的丫鬟,衝著旁邊旁邊同樣青色比甲的丫鬟有些無奈說道:“姐姐,咱們五小姐如今性子真是安靜了,這樣熱鬧的日子都不願出門應酬,日後可……”


    “好了,姑娘的事情也是你能編排的?”旁邊略年長些的丫鬟,忍不住輕斥道,旁邊的丫鬟再不敢說話。


    待兩個姑娘提著食盒走遠的時候,一直蹲在灌木叢後麵的崔沅站了起來,朝著前麵兩個身影哼了一聲,嘴裏說道:“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頭呢。”


    五姑娘,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五姑娘。


    崔沅一路跟著她們到了院子,大概這會顧家的丫鬟奴仆多在前頭花園裏伺候著,所以她們一路走過來還真沒撞著別人。


    不過她們也不敢跟著近,生怕被前麵兩個丫鬟給發現了。待這兩個丫鬟沿著石板路一直往前,等到了一處小院落的時候,便跨過門檻進去了。


    “你去看看,”等崔沅主仆三人到了院牆邊上的時候,崔沅吩咐問梅。


    問梅是崔沅的貼身丫鬟,之前沒少因為崔沅闖禍被懲罰,如今再看自家小姐竟是絲毫不知收斂,一時著急地差點哭出來。


    至於崔沅也不喜歡這個問梅,隻不過問梅的母親乃是蔣氏的貼身丫鬟,深得蔣氏信任。而問梅又是個穩重大方的,是以蔣氏一直將問梅放在崔沅身邊,就是為了看住她。


    雖說問梅心中有千個萬個不願,可這會她也不敢違抗崔沅,隻得幾步走到門口。好在這會門口並沒有看門的婆子,她打眼朝裏麵一瞧,就看見院子中間擺著的兩個豆大的青花瓷水缸,而一個身著天水碧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水缸旁,隻見她微微一抬手,白皙瑩潤的手指在陽光竟是根根晶瑩剔透地幾近透明。


    她灑了一點魚食進水缸,就是這麽簡單的動作,她做的偏偏行雲流水,竟是比旁人都好看。


    等問梅看見陽光之下的少女時,一時間竟是看呆了,這世間竟有這等好看的女子。五月的陽光正好,灑在天地之間,縈繞在她周身,讓她秀麗地輪廓都浸上一層金光,讓人生出一種遙不可及,不可觸摸的感覺。


    就在此時,從院子的正屋匆匆走出一個丫鬟,她本是來找自家小姐的,結果就看見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發呆的丫鬟。


    此時站在少女身邊的丫鬟,也轉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問梅,便是斥責道:“你是在哪當值的?怎麽站在門口呢。”


    問梅被她這麽一嗬斥,這才回過神。此時她看著那個姑娘也轉頭看她,就在她轉頭的時候,問梅看見她右邊額頭上竟是有一塊大拇指長的紅色疤痕,那樣猙獰地橫隔在她的右臉額頭到眉尾。


    居然真的是,問梅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而女孩顯然也看見她的動作,先是一愣神,接著便突然銳利尖叫一聲:“滾,滾開。”


    登時不僅院子裏的人被驚動,就連外麵的崔沅都聽見這尖銳的聲音,她提著裙擺便衝了過來,就看見院子正中央的人,當她同樣地看見那張臉上的紅色胎記時,也是忍不住喊道:“你就是顧令璿?”


    ******


    顧璿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就跟針過一般,疼得實在是厲害。待她抬了抬眼瞼時,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見一個欣喜的女聲:“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沒一會,就聽見匆匆的腳步聲,她感覺到自己的床榻邊坐著一個人。


    顧璿眼瞼微動,濃密的飛睫如扇子般撲簌撲簌了兩下,這才真正掀開眼簾,隻見她麵前坐著的女子穿著精致的古人衣裳,濃密烏黑的秀發挽成精致的發髻,而一張竟是驚為天人的美,顧璿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子,一時竟是看呆了。


    而這女子一瞧見她睜眼了,登時捂著帕子便哀地哭道:“阿璿,你快嚇死娘親了。”


    顧璿剛想動一動,結果整個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僵硬住了。


    娘?她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如今這是什麽樣的狀況。這是她娘親,可未免也太年輕了些吧。


    就在她在懷疑的時候,原本凝滯的腦袋突然在這一瞬間,放佛是開啟了一般,如潮水般的記憶瞬間將她淹沒。


    顧璿隻覺得腦袋像是爆炸一般地疼,而麵前的女子慢慢變得恍惚起來,等她的眼皮再次重起來的時候,她便是腦袋一偏又昏了過去。


    “小姐,太太讓人送了燕窩過來,你便稍微吃一口吧,”隻見床邊站著的一個身穿水綠衣裳的梳著丫鬟發式的清秀女孩,此時正低聲說道。


    此時靠在床上的時候顧璿卻是一言不發,讓旁邊端著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的丫鬟,焦急地險些要哭出來。好在此時有人進了內室,接過碧竹手中的托盤。


    碧鳶看著麵前沉靜的五姑娘,便是柔聲勸說道:“姑娘還是用些粥吧,要不然讓太太知曉了,還不知要如何心疼呢。這幾日姑娘病了,太太沒日沒夜的守著,這剛回去歇息沒多久,你忍心再讓太太過來嗎?”


    顧璿一想起衛氏,就是有些不忍了。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吃,恨不能從天上再劈下一道雷,老天爺趕緊將她這個異世孤魂收了去。可偏偏頭頂上不僅沒劈下一道雷,身邊的人對她好的更是讓她不好意思再去尋死。


    是的,她這具身子的前任,就是投自家的荷花池子,結果撈上來醒來後,就換成了她顧璿。


    一個叫顧令璿,一個是顧璿,隻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好在這小名都喚阿璿,因此衛氏叫她的時候,她不僅沒有不適,反而覺得格外熟悉。


    顧璿剛醒來的時候,隻瞧了衛氏一眼之後,就昏了過去。等再醒來的時候,才知道她竟是連著發了三日的高燒,最後衛氏請了信陽府寺廟中的高僧,在家裏連著念了三日的佛經,這才將人救回去。


    不過顧璿捏著鼻子喝著苦得讓人發吐的藥汁,心裏便緋議道,她其實是被這藥汁救回去的吧。隻是古人皆信奉怪力亂神,明明是藥石之力,非要說成是和尚念經的功勞。


    就為著這個,這幾日衛氏時常和她念叨著,待她身子好了之後,便去寺中還願,要好生謝謝菩薩,將她的一條小命留下。


    其實顧璿每每聽到她溫柔地說話,便心中酸澀,不忍告訴她,她的女兒的一縷香魂已在那荷花池中煙消雲散了。


    此時旁邊的碧鳶見她神色緩和,便試探地說道:“奴婢喂姑娘喝吧?”


    顧璿看了她一眼,隻輕輕搖了搖頭,便道:“你將東西擺在外頭吧,扶我起身,我想起來走走。”


    碧鳶一聽趕緊勸道:“姑娘的身子還沒恢複呢,大夫可是吩咐了,要好生臥床休養呢。奴婢還是端了桌子過來,讓姑娘在床上用吧。”


    顧璿知碧鳶是怕被罰,便點了點頭。她也是昨個才知道,因著她投湖的事情,她身邊的丫鬟都被換了一圈,聽聞之前的貼身大丫鬟險些被打死了。她一聽這話,又想起衛氏那溫柔如水的模樣,不由心中一顫。


    所以她也不為難碧鳶,索性就在桌子上用膳了。


    顧璿本就是出身大家族,在現代的時候也是嬌養著長大的。她本在美國學習舞蹈,誰知乘坐自家的私人飛機出遊,竟落得一個機毀人亡的結局。所以剛穿過來的時候,顧璿恨不能一剪刀了斷了自己。


    可當她繼承了前身的記憶時,竟是有些不忍了。


    要說她這個前身,無論是家世還是樣貌都是頂頂拔尖的,偏偏命運弄人,這樣貌美的姑娘臉上居然生來帶胎記,那樣紅通通的一條橫擱在臉上,將原本傾城的容貌破壞殆盡。


    顧璿一邊舀著青瓷冰紋小碗中的燕窩,一邊心中歎到,頂多日後不嫁人便是了,反正她爹娘養著她也是一點沒壓力。


    “姐姐,姐姐,”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人還沒到跟前,聲音便先到了。


    也虧得顧璿端住自己手中的碗,這才沒讓他撞翻了。


    隻見身穿大紅色蝠紋錦袍的男童,一過來就趴在她床榻邊上,揚著頭就問道:“姐姐,你今個身子可好了?”


    還沒等顧璿回話呢,就見又過來一個男孩,也跟先前的孩子一樣,趴在她床榻邊上。


    顧璿看著這兩張一模一樣地小臉,一顆心都快融化,真的實在是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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