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府“碧靜廳”內燈火通明,路蕙蘭一如往常坐在老位子上,喝她的黃山毛峰。


    她對瞿天問的怨恨日積月累一再加深,起初她並沒有想要瞿天問的性命,隻想讓瞿天問認清自己的本分,別妄想不屬於他的事物,可是辛管事接二連三的失手與瞿天問的步步成功,兩者不斷地刺激她,使她失了理智,再也無法維持初衷,她怨恨得想毀掉瞿天問的一切,讓她的心能夠獲得平靜。


    這回瞿天問找上黔家馬幫運貨,給了她永除後患最好的契機,一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坐等著辛管事傳回好消息。


    而當她看見辛管事被瞿天問一行人押回府時,掛在嘴角的得意笑容不由地一僵。


    “這是怎麽回事?”因過度錯愕,她手中的瓷杯摔落地。


    “大夫人,他們全都知道了。”辛管事對著路蕙蘭搖頭苦笑,華瀟湘太恐怖了,一會兒說要縫了他的嘴、一會兒又說要割了他的舌頭,讓他往後再也不敢亂說話,再加上威脅要痛揍他一頓的張尋與黔立雄,他嚇都嚇死了,自然他們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所有事和盤托出,完全不敢有所欺瞞,因此眾人已完全知曉是路蕙蘭在背後搞的鬼。


    所有人對路蕙蘭私下玩的小動作感到不齒,被耍得團團轉、還差點錯殺好人的黔立雄,更是怒火直竄,恨不得將路蕙蘭抓過來狠狠教訓一頓,教她往後不敢再犯,但思及這是瞿家的家務事,路蕙蘭的問題該由瞿天問親手解決,隻好忍下對路蕙蘭的不滿,全交由瞿天問自個兒去處理。


    “你在胡說個什麽勁兒?”路蕙蘭心慌意亂,矢口否認。


    “大娘,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難道你還想否認?”瞿天問一臉遺憾地看著她。


    “什麽事實?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路蕙蘭挺直腰杆,口氣堅決。


    “聽大娘言下之意,辛管事的所做所為與大娘無關?”事到如今,她竟想撇得一幹二淨?


    “這是當然,我和他一點都不熟,他在外頭是殺人是放火,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路蕙蘭抵死不認。


    “大夫人,你怎麽可以這個樣子?明明是你要我去煽動別人,讓我編了一堆謊話來陷害二少爺,你怎麽可以不認呢?”辛管事可不許路蕙蘭置身事外。


    “胡說八道!我何時要你那麽做了?你胡亂編造這些話用意何在?”路蕙蘭瞪了辛管事一眼,力持鎮定。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心知肚明,大夫人,你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哼!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麽,不過天問,你抓辛管事過來指控我,究竟想做什麽?不會是想為我添上莫須有的罪名,將我趕出瞿家吧?”路蕙蘭順水推舟,反過來指控此事全是瞿天問一手策劃。


    “大娘,說話要憑良心,你怎能編造謊言?!”本來一直沒出聲讓丈夫去處理的華瀟湘聽不下去,跳出來捍衛丈夫的名譽。


    “良心?媳婦兒說的好啊!我倒想問問你們的良心何在?是否欺我無依無靠,想趁著天啟不在,好將我趕出去。”做賊的喊抓賊,路蕙蘭口口聲聲指控瞿天問與華瀟湘要將她逐出瞿府。


    “既然大娘與此事無關,我還是將辛管事送到官府,由官老爺判定到底辛管事是為何人效力賣命呢,抑或是他個人所為。”瞿天問淡淡一笑,示意押著辛管事的夥計將辛管事送到官府。


    “不!我不能進官府!大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我!”辛管事聽見要去見官老爺嚇壞了,若開堂審問,張尋和黔立雄及商號裏的其他夥計都會出麵作證,說他曾煽動他們違抗甚至抓走傷害瞿天問,屆時官老爺會如何判他的罪?他沒錢沒勢,被關在大牢肯定不好過,他不想進大牢啊!


    “住手!”路蕙蘭見瞿天問有意將辛管事交給官府心下一驚,害怕她在背後主使一事被識破,事情傳遍整個京城,使她顏麵盡失,不及細想,便開口阻止。


    她這一出聲阻止,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若她真問心無愧,何需懼怕辛管事被押進官府,何必怕官老爺開堂審問,何必怕會東窗事發,免不了牢獄之災。


    “大娘既然認定我和辛管事合謀陷害您,為何要出言阻止?”


    “瞿天問,你夠了,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倒是開起染房來,你究竟想怎樣?”事跡已敗露,想推托也推托不了,路蕙蘭幹脆承認,認定就算瞿天問知道所有事都是她在背後搞鬼,也是拿她莫可奈何。


    “我隻是厭倦了大娘在我背後耍弄小把戲,希望大娘不要再犯。”瞿天問語氣森冷不悅。


    “如果我說不呢?”路蕙蘭惡意問道,她就是要成為他拔除不掉的肉中尖刺。


    “倘若大娘執意如此,我也隻好請大娘上山入廟,好好修身養性。”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強行送走路蕙蘭。


    “你敢!”路蕙蘭怒喝。


    “假如大娘執意任性妄為,就會知道我敢不敢了。”瞿天問定定看著路蕙蘭,要她明白,從始至終他不曾懼怕過她,之所以沒采取任何行動,是給她麵子。


    “好你個瞿天問,你現下是欺到我頭上來了?”路蕙蘭氣得全身不住發抖,又更加心生怨懟,若非天啟離家,瞿天問怎會有恃無恐欺她到底。


    “天問不敢。”瞿天問字字鏗鏘。


    “口是心非。”路蕙蘭反唇譏諷。


    瞿天問與路蕙蘭相互瞪視著對方,在氣勢上,理不直氣不壯的路蕙蘭明顯不如瞿天問。


    “碧靜廳”內燭火搖曳,同時照在瞿天問與路蕙蘭兩人晦明難分的臉龐。


    相互對峙的兩人,一晦暗,一光明,各自盤算著。


    “這是怎麽著?瞿天問,你跟天借了膽是不?敢這麽對我娘說話?”形色落魄的瞿天啟從外頭走進來,輕蔑地朝瞿天問咆哮。本來已經夠亂的“碧靜廳”,因為瞿天啟的出現,場麵更加難收拾了。


    路蕙蘭一見瞿天啟回來心上大喜,開心地衝上前,抓著兒子前前後後打量一遍。


    “天啟,我的兒啊!你總算是回來了,你怎忍心一去多年,丟下娘不管,可知娘有多想你?你瞧你,在外頭定沒過上一天好日子,竟然瘦成這樣。”兒子回來了,路蕙蘭立刻感到踏實不少,總算不再是她孤軍奮戰,他們母子二人聯手,絕對可以殺得瞿天問片甲不留。


    瘦?華瀟湘見突然出現的瞿天啟,無法苟同路蕙蘭的說法,她是沒見過從前的瞿天啟是什麽模樣,但是依現下看來,他隻是黑了點,身形還有點壯,可不覺得瞿天啟瘦到哪兒去。


    對於瞿天啟的突然歸來,瞿天問也十分訝異,是有想過瞿天啟不可能永遠在外頭流浪,終會有回來的一天,但沒想到會這麽快,且是在他尚未站穩腳步之前就回來了。這麽一來又增添許多變數,他得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我問你,你剛剛為何對我娘不敬?也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可以那樣對我娘說話嗎?”瞿天啟一回來,就先對瞿天問端架子,視瞿天問為下人,擺出大少爺的態勢。


    “我相公會那麽做,全是因為大娘欺人太甚,你怎麽能不分是非,劈頭就罵呢?而且你剛剛說什麽?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你和我相公是兄弟,他是啥出身,你就是啥出身,沒有任何分別。”華瀟湘氣得衝上前,想一拳揮掉瞿天啟瞧不起人的嘴臉。


    瞿天問及時單手攔抱著她纖細的腰肢,沒讓她痛打瞿天啟一頓,引發更多事端,雖然他也很想痛揍瞿天啟一頓。


    “你是誰?!這裏何時輪得到你來說話?還有,誰說我和他是兄弟來著?他不過是庶子,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並論。”瞿天啟擰眉看她,盡管衣著襤褸,仍不改囂張態度。


    “她呀,不就是瞿天問的妻子,你瞧,兩個人同一副德行,連點規矩都不懂。”兒子歸來,路蕙蘭的氣焰又高張了,談及瞿天問與華瀟湘的口吻充滿鄙夷。


    “兩個同樣低俗的人配在一塊兒,不正好。”瞿天啟惡意地朗聲大笑。


    他們母子倆一搭一唱,無視於瞿天問與華瀟湘在場,竭盡所能地批評他們。


    “可惡!”她要撕爛這兩張爛嘴!華瀟湘整個惱火,別人怎麽說她都沒關係,就是不容許有人惡意批評天問,他們憑什麽以惡劣的言語傷害別人?!


    “瀟湘,冷靜!”同樣大感不快的瞿天問環著她的腰肢攔阻著,不讓她和路蕙蘭與瞿天啟起衝突。


    “怎麽?不服氣?”瞿天啟挑釁地看著她,料準她不敢動他一根寒毛。


    “天啟,你別跟這些低下的人一般見識。”路蕙蘭火上加油。


    華瀟湘氣得全身不住發抖,她不能理解為何天問還沉得住氣,還不生氣,莫非從前他們母子就是這樣奚落他、傷害他的?她的心好痛!想到他曾經受過的傷害,就痛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淚水盈滿了眼眶。


    可是她不想讓路蕙蘭與瞿天啟更加得意,所以拚命忍住,硬是不肯讓淚水不爭氣地滾落。


    “瀟湘,別理會他們,不管他們說了什麽,我都不在意,因為他們不是我該在意的人。”瞿天問在她耳畔一字字柔聲說道,要她冷靜下來,不要與他們計較,她為了他這麽生氣,一心一意為他著想,他很感動,慶幸著能愛上她,這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不然他豈能有幸和她結為夫妻。


    “可是……”她好氣,真的好氣。


    “瀟湘,有你在我身邊,不管他們說什麽都傷不了我,因為我有你,明白嗎?”瞿天問繼續在她耳邊輕喃,要她知道對他而言,她更重要,那些傷人的言語根本就不值一哂。


    他的一句“因為我有你”,讓華瀟湘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他說得沒錯,既然大娘和瞿天啟以傷人為樂,他們又何必對他們尖銳的言詞耿耿於懷,如果和他們繼續吵下去,不就和他們沒兩樣?


    “什麽叫出嫁從夫你懂是不懂?好好聽從你相公的話吧!”瞿天啟將瞿天問的不爭吵當作是怕了他們,冷嘲熱諷要華瀟湘多學學。


    “鄉下來的暴發戶的女兒能懂什麽?”瞿天啟歸來,讓路蕙蘭更加肆無忌憚了。


    “原來是鄉下來的,難怪我怎麽瞧她,就覺得她很俗氣。”瞿天啟厭惡地揮了揮手,仿佛在揮走討人厭的蒼蠅。


    一句鄉下來的暴發戶傷了華瀟湘的自尊,令她難過不已,一時間她竟詞窮無法反駁。


    “收回你們的話。”瞿天問不喜歡聽人批評妻子,眼神寒凍似冰地掃向路蕙蘭母子。


    “我們說的可是事實,為何要收回?”瞿天啟不把瞿天問的怒火放在眼裏。


    “可不是,我頭一回瞧見她全身穿金戴銀的,活像怕別人不知道她家多有錢似的,實在是可笑得緊,想來她的家人也和她一樣低俗,咱們家是如此高貴風雅,多了她,咱們家就多了許多銅臭味,再也高貴不起來,唉!”因為不滿瞿天問,連帶的也不喜歡華瀟湘,路蕙蘭口下自是不留情。


    “你們要笑我盡管笑,就是不要笑我的家人。”路蕙蘭批評她的家人,讓她氣得駁斥,旁人怎麽說她都沒關係,就是沒辦法接受路蕙蘭對她家人惡意的攻擊。


    “嘖!嘖!聽我娘這麽說,你和你的家人還真是庸俗啊!”瞿天啟故意搖頭感歎。


    “閉上你的嘴!”狗嘴吐不出象牙!瞿天問揮拳擊向瞿天啟左頰。


    瞿天啟沒料到瞿天問會動手,反應不及,整個人被打得踉蹌後退,結果左腳不小心絆到右腳,仰跌倒地。


    “天啟!該死的瞿天問,你竟然敢動手打天啟?!”路蕙蘭親眼見到寶貝兒子被打,立即哭天搶地,奔過去扶起兒子。


    華瀟湘則是完全傻眼,她沒想到向來溫文儒雅、動口不動手的天問,竟然會出手打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是為了她。


    “我不過是想提醒大哥,不要隨意出言侮辱別人。”瞿天問一點都不後悔動手打瞿天啟。


    “他有哪裏說錯?!華長耕是粗鄙的暴發戶人盡皆知,當初要不是想要華長耕拿出錢財來幫助商號度過難過,你以為我會派人去搶繡球塞給你嗎?華瀟湘豈會有踏進瞿府大門的資格,她該有自知之明!結果華長耕一個子兒也沒拿出來,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派福伯他們去幫忙搶繡球,娶個花枝招展的媳婦來讓人笑話,連帶瞿府也因她而變低俗了。”路蕙蘭為了捍衛兒子,說出當初派福伯一夥人搶繡球的真相,要華瀟湘認清事實,別以為她夠資格當瞿府的少奶奶。


    路蕙蘭的尖嚷,使華瀟湘更加清楚真相為何了,先前就知道天問娶她是為了挽救瞿家的財務,可沒想到竟是路蕙蘭在背地裏策劃,路蕙蘭對她的敵意與攻擊讓她很受傷,可又不免想到,假如不是路蕙蘭暗中策劃,她和天問或許根本就不可能有緣成為夫妻,這麽看來,她是不是該感謝路蕙蘭?


    瞿天問嘴抿成一直線,咬緊牙關,強忍著不動手教訓女人、長輩的衝動,路蕙蘭所說的字字句句皆帶著尖刺,狠狠刺向瀟湘,他不想單純的瀟湘受到傷害,非常不想。


    “大娘,你已經說夠了!”他語氣不悅森冷。


    “娘,你別跟他囉嗦!這個臭小子敢動手打我,我非得教他嚐嚐我的厲害。”瞿天啟推開母親站起。


    以前都隻有他瞿天啟欺負瞿天問的分,今日吃了瞿天問這一拳,他哪吞得下這口氣,非要加倍還給瞿天問不可。


    “你可以再試試。”瞿天問雙眸迸射寒光,警告瞿天啟,他沒學過武藝,所以先前遇到張尋的挾持及麵對黔家馬幫幫眾時,沒有辦法馬上脫身,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會打架,隻能任人宰割,而憑他的本事,要打倒瞿天啟並非難事。


    “你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比我行!”瞿天啟向來最會說大話,他在外頭流浪多年,學得最多的就是吹捧自己,總是把自己捧得宛如神祇,事實上根本什麽都不會。


    “天啟!別啊!”路蕙蘭了解天啟好吃懶做的脾性,他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哪會有打贏瞿天問的能耐。


    “相公……”華瀟湘緊張得手捂著唇,擔心丈夫會打不過肉比較多的瞿天啟。


    “別為我擔心。”瞿天問朝她淡淡一笑,要她別小看他。


    “大話別說得太早!”瞿天啟不理會母親的勸阻,發出怒吼,像頭山豬般發狠地衝向瞿天問。


    瞿天啟來勢洶洶,瞿天問則鎮定如常,他靜靜站在原地,等候瞿天啟衝撞過來。


    “啊!”華瀟湘嚇得驚聲尖叫,深怕丈夫會被瞿天啟撞倒在地。


    瞿天問並沒有被瞿天啟一頭撞倒,當瞿天啟要衝撞到他的那一刹,他倏地往旁移一步,而止不住衝勢的瞿天啟,一頭撞上擺放在花幾上的笑彌勒,疼得他眼冒金星,接著又撞翻了花幾,整個人仆倒在地,這會兒更痛得他一手抱頭,一手捂住心口哀叫打滾。


    “天啟!”路蕙蘭見瞿天問不過是往旁邊閃了下,她的寶貝兒子就又撞又摔,看得她心都碎了。


    華瀟湘見到丈夫沒事,瞿天啟卻已經痛得爬不起來,她一臉崇拜地凝望著丈夫,暗想,原來她的丈夫是這樣有男子氣概,像瞿天啟那種無賴根本就不是她相公的對手。


    “娘,那小子耍陰的!你一定要替我報仇。”瞿天啟額頭腫了個大包,疼得淚都快流下來了,明明他就快撞上瞿天問了,瞿天問怎麽能突然閃開來?害他撞跌得這麽狼狽,他真的好痛啊!


    “你放心,娘會為你報仇的!不管誰欺負你,娘都不會讓他好過!”路蕙蘭柔聲安慰兒子,恨死瞿天問了。


    一旁的辛管事和鉗抓住辛管事的全祿與招財簡直看傻了眼,瞿天啟的笨拙與狼狽教全祿和招財噴笑出聲。


    全祿與招財曾在瞿天啟手下做過事,熟知他的脾性,凡事若一不順他的意,總會招來辱罵,今日見瞿天啟在瞿天問身上討不到便宜,隻能哭喪著臉向母親求援,要他們如何不恥笑他的孬樣呢?


    瞿天問看向軟弱哀號的瞿天啟,並未感到痛快,反而覺得悲哀,他從來就不想和瞿天啟為敵,偏偏瞿天啟總是敵視他,到了今日,瞿天啟回來,兩人的關係更為緊張惡劣,想要處得好,壓根兒是不可能的事。


    至於遠在廂房休息的王婉如,接到家仆通知瞿天啟歸來一事,趕到“碧靜廳”時,已見瞿天啟摔得亂七八糟正向路蕙蘭哭訴,她臉色慘白,看著一派漠然的兒子,及忿恨不平的路蕙蘭,感覺到大事不妙。


    “王婉如,看你養的好兒子!”路蕙蘭滿腔恨意掃向王婉如。


    “讓大哥跌倒的人是我,與我娘無關,大娘盡管衝著我來。”瞿天問這輩子最重要也最需要他保護的人即是母親與妻子,他不許路蕙蘭將怒火波及到母親身上,挺身護衛母親。


    “你們母子一樣的不要臉!一個搶我的位置,一個搶我兒子的位置!你們憑什麽?!”路蕙蘭聲調拔尖,嚷叫出她的不快與委屈。


    “小姐,對不起……”除了道歉,王婉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除了怨懟責怪他人,你從來不曾自省,為何我爹會不要你?為何你們的關係會是‘相敬如冰’,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瞿天問要她麵對現實。


    “如果不是你那不要臉的娘勾引我的丈夫,我怎麽會失去寵愛?!我沒有錯!全都是這狐媚子的錯!當初我真不該讓你陪嫁,在我一發現你背著我和我的丈夫眉來眼去時,我就該毀了你!我真後悔沒在你生下小雜種時派人殺了你們母子!”她恨!恨!恨!恨!路蕙蘭吼得聲嘶力竭。


    “小姐,對不起,我愛老爺,真的愛他。”王婉如自知對不起路蕙蘭,真心誠意地向她道歉,但自己和丈夫真心相愛,是以當年明知不該,卻仍是回不了頭。


    “愛?哈!你騙誰?你要的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你怎麽可能是真心的。”路蕙蘭壓根兒就不信她。


    “我是。”王婉如堅定回答。


    路蕙蘭嗤之以鼻。


    “我想大娘一定從來不曾愛過我爹,所以你完全無法體會我娘口中的愛。”瞿天問可憐不懂男女情愛的路蕙蘭,她隻愛自己和瞿天啟,根本沒愛過他爹,莫怪他爹得不到她的溫情,會愛上肯付出情感的娘。


    “是他不肯事事順如我意,你懂什麽?!”自始至終,路蕙蘭仍不覺自己有錯。


    華瀟湘看著尖酸刻薄的路蕙蘭,不禁搖頭,這樣的路蕙蘭,難怪死去的公公會愛不下去。


    “你們!我會如此不幸全都是你們害的!”路蕙蘭用手指著一個個站在她麵前的仇人,恨不得馬上一一除去。


    “娘,你說得沒錯!我會時運不濟,一定是瞿天問這小子在背後搞鬼,說不定他請人對我下咒,不然我怎麽會那麽倒楣?”好不容易不再眼冒金星的瞿天啟,完全承襲母親的性子,將矛頭指向瞿天問。認定自己一定是被瞿天問下咒了,不然為何噩運會接二連三又上身?


    “天問他不可能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王婉如為兒子喊冤。


    “是啊!你們自己運氣不好,總是斤斤計較、算計別人,好運不上門也很正常的,為何老是要責怪別人?”華瀟湘也為丈夫抱下平。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不然憑我的能力,怎麽可能買什麽賠什麽,一定是他在搞鬼!”瞿天啟既已認定,就聽不進旁人的話。


    “我可憐的天啟,咱們母子被他們母子害得實在是太慘了。”路蕙蘭難過地抱著兒子。


    “我怎麽可能會有下咒呼風喚雨的能力,你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厲害了。”瞿天問受不了他們母子,不僅一味責怪他人,甚至已開始怪力亂神。


    “王婉如、瞿天問,我才是瞿府真正的女主人,我兒子也才是瞿府真正的男主人,你們倆處心積慮想害我和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路蕙蘭宣示主權。


    瞿天問合上眼,已猜到路蕙蘭接下來想說什麽。


    “這裏是我和我兒子的家,你們不配留在這裏,給我滾出去!”路蕙蘭要奪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果然被他猜中了!瞿天問眉一挑,眸光清明。


    “對!這裏不屬於你們,滾!”瞿天啟聽見母親趕人,心下大喜跟著粗暴大喝。


    王婉如和華瀟湘手足無措地看著瞿天問,心緊張得撲通撲通直跳,不知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娘,瀟湘,你們信任我嗎?”瞿天問轉頭問著母親與妻子。


    “娘不信任你,要信任誰?”王婉如溫婉一笑,不管是去或留,她都支持兒子的決定。


    “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我的地,我永遠都信任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永不分離。


    “那麽我們離開吧。”瞿天問瀟灑一笑,對著這輩子最信任他的兩個女人說出重大決定。


    他已厭倦和路蕙蘭母子繼續糾纏下去,與其每天吵鬧過日,不如離開求得平靜。況且他並不認為離開瞿府他就會一無所有,人生中最珍貴、無法以金錢買到的兩樣東西──親情與愛情他都擁有了,豈會有缺憾。


    之前他想要拿到實權,也真正掌握過,這已足夠,也讓他更加清楚明白,他並不貪戀曾經擁有的實權,因為他相信,隻要他想要,他就能親手為自己創造出新的天地,不需靠別人施舍。


    “好,我們走。”對瞿府依戀甚深的王婉如終於決定放下,如果她執意留下,隻會害慘兒子與媳婦,她不想再看人臉色過日,他們一家子一同離開,即使落魄到餐風露宿,也會感到平靜與快樂。


    “嗯。”華瀟湘堅定頷首,和他相視微笑。


    瞿天問願意離開,教路蕙蘭母子嚇了好大一跳,本以為會和他磨上許久,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爽快俐落,母子倆麵麵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二少爺!等一下,我們也和你一起走。”站在廳外從頭聽到尾的福伯,帶著妻子與兒子來順,一家人決定和瞿天問同進退。


    “跟著我可是要吃苦的。”福伯一家子力挺,願意跟著他離去,讓瞿天問很是感動,他的嗓音因而低沉沙啞了。


    “我們不怕吃苦!”不僅是福伯一家人如是回答,連華瀟湘、王婉如和廳外的彩香都齊聲回答,每個人臉上充滿笑容,完全沒有被趕出去的失落與不舍神情。


    “這些人腦子全有問題,喂!臭小子,還不快把辛管事給我放了。”瞿天啟搞不懂他們在高興什麽,喝聲命全祿與招財鬆手放人。


    “大少爺,我就知道您一定會救我的。”情勢丕變,辛管事再換上討好的嘴臉,感激涕零,心中想著,他渴望已久的利益即將到手。


    “二少爺!我們兩個也不怕吃苦!”全祿和招財互看一眼,也決定加入他們的行列,與其要他們跟著不懂得體恤他人辛勞的瞿天啟,不如跟著真心待人的瞿天問。


    “能擁有你們的支持,我是這世間最富裕的人。”全祿與招財的加入,讓瞿天問心誌更加堅定。


    他的未來不會是烏雲密布,有他們在自己身邊支持、幫助,哪怕得一路披荊斬棘,他都有自信可以順利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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