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森當然聽出了他話中的嘲弄,危險地眯眸冷瞥了他一眼,徑自邁步踱到他身旁將眼鏡粗魯塞到他手中後,然後口氣凶狠地朝他丟下一句——


    「閉嘴,喬瑟夫!」再聽他說下去,他怕他會過度氣憤而失手掐死這個愛隨便竊聽壁腳的無良管家。


    而後,他丟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視聽室,任喬瑟夫用一臉氣人的優雅微笑鞠躬恭送他上樓。


    一路飛快地疾奔回到房裏,直到關上房門,唐筱的心髒還怦怦狂跳,幾乎要衝破她的胸口。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令她完全慌了手腳,連原先做好的計劃也全都被打亂,不曉得自己現在該怎麽辦。


    他怎會喜歡上她呢?那個傳說換女伴如衣服,除了死去未婚妻外從未對女子真正動心過的男人……怎麽會喜歡上她呢?


    這對她的計劃勢必會引起極大的影響,甚至可能會導致她之後接近李次通的部署全部破滅,而麵對這樣為難的處境,她到底該怎麽辦呢?


    但不可否認的,她的心的確因他方才那番真摯感人的告白而動搖了起來。


    「阿駱,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呢?」捂著還怦怦亂跳個不停的胸口,她緩緩來到化妝台前迷惑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然後伸手握住胸前那條銀色海星造型的項煉。


    她緊緊握著阿駱所贈的項鏈,喃喃自語地輕詢道:「我要繼續原本待在他身邊的竊畫計劃,還是幹脆就此放棄呢?」


    此刻的她完全陷入茫然無措,多麽希望有一個諭示來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麽做,哪怕隻是旁人一句無關緊要的提示也好,隻要指引她方向,讓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就好……


    接下來幾天,唐筱幾乎是能躲著喬以森就躲,盡量不與他碰麵,若有什麽攸關畫作修複的重要事情要傳達,都透過管家傳話,在她尚未厘清自己混亂思緒、想清自己未來該怎麽做時,她覺得他們兩個還是暫時先別見麵比較好。


    這日,她在工作室修複畫作到一半,發現傭人幫她預備的飲用開水沒有了,於是拎著水壺上樓到大宅廚房取水,卻意外聽見在廚房工作的兩名女傭正在閑聊。


    「嘿,琴姊,你在大宅裏工作了這麽久,有聽說過先生那間神秘的密室嗎?」


    「密室?」那名年紀稍長被喚作琴姊的女傭一邊挑菜,一邊疑惑地挑眉望向發問的年輕女傭,「你說的是……」


    「就是先生那間傳說堆滿無數古董及眾多珍貴畫作的神秘密室啊!」她在小道報紙上看過,先生有間不為人知的神秘密室,將從世界各國搜羅而來的奇異珍品古董、名畫全藏放在那間密室裏,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噓噱噓!小聲點,你想被人聽見我們在談這個嗎?!」琴姊聞言連忙扔下手裏的菜,撲過去急捂住她的嘴,「要是讓喬管家聽見,我們倆可就有苦頭吃了!」


    私下談論主人的隱私在這裏可是首要大忌,可能隨時會讓她們丟了工作的。


    她小心翼翼地左瞟右看,確定廚房裏除了她們倆再無其它人後,這才壓低聲音開口說道:「我跟你說啊,其實這間密室,隻要在大宅裏工作久一點的人都曉得它的存在,隻是從沒有人知道它真正的位置,據說隻有先生死去的未婚妻書妍小姐曾經進入過而已。」


    「真的啊?連喬管家也不知道密室位置,沒進去過?」年輕女傭驚訝的瞠大眼,難以相信的追問。


    她還以為這棟屋子裏,沒有無所不能的喬管家不知道的事呢!


    「是啊,所以我跟大宅裏工作的其它老人私下都笑說,想進先生那間藏滿無數珍寶的神秘密室,這世界上恐怕也隻有喬以森的女人才能進去。」她開玩笑的說道,然後鬆手放開她,轉身回到料理台前又開始挑起菜來。


    「嘻嘻,難怪有一堆女人見了咱們先生,就像鯊魚見了鮮肉、蜜蜂見了花蜜一樣前仆後繼的湧來,莫不都是衝著這間密室來的?」年輕女傭打趣的說道,也跟著步到她身旁,一同幫忙備起稍後午膳要用的材料來。


    「可能喔,哈哈……」兩人的歡鬧談笑聲傳來。


    默默躲在廚房外的唐筱聽完兩人對話,則緊咬著下唇,緩緩握起了拳頭。


    「阿駱,這就是你藉由她們想告訴我的嗎?放心,你的心願,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為你完成的。」


    她在心中對逝世的駱承坤承諾道。接著,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好似下定決心地毅然決然轉身邁步離去。


    按下開啟密室的開關,喬以森獨自走進隱身在自己臥室之中,那懸掛著大幅潑墨壁畫磚牆後的神秘密室裏。


    看著麵前三幅他耗費了許多時間精力偽造出來的「地獄」名畫,他嘴角噙著抹淡淡的微笑,一邊伸手輕撫著畫上的細節,一邊對逝去的阮書妍喃喃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


    「書妍,我最近遇上了一個女人,她跟你不一樣,卻在某些方麵又與你如此相似,都是那麽純真善良,單純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將她納在自己的羽翼下細心嗬護,我知道,我沒有遵守與你的誓言,擅自對別的女人動了心,你一定很生氣吧?可是這是自你離開後,我第一次感覺到心還活著,仍在胸腔裏跳動著並未枯萎死去,我想,善良得像天使的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吧?」


    他修長的指尖從油畫上那似無數人捆綁在一起掙紮呐喊的淩亂灰暗圖像,緩緩遊移至畫作下方那以血紅油彩所繪出來的熾紅烈火,而後他突然變了語調,冰冷而寒冽。


    「但書妍你放心,即使我愛上了別的女人,我仍舊沒有忘記你的仇恨,依然會為你報仇的,那讓你嚐盡世間各種折磨痛楚的李次通,我絕不會放過他!」誓要讓他為他的罪行,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時,他聽見臥室的房門口傳來敲門輕響,忙斂收了憤恨情緒,迅速轉身步出了密室並按下開關,將它還原成一麵正常的普通牆麵,然後才朝門外的人說道:「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那日她對闡明心意告白後,這幾日便一直找借口躲避著他,不肯與他見麵的唐筱。


    她低著頭慢慢走了進來。


    「怎麽了?有事找我?」以她那般膽小怯懦的性子,他以為她至少要龜縮躲在房裏三到五天,直到他受不了她的躲避親自找上門為止。


    「你……那天說的話是真心的嗎?」正當他以為她打算站在他門口發呆直到天黑時,忽然,他聽見低垂著頭的她開口這麽問他。


    他先是一愣,而後恍然了悟她所指的是什麽,旋即用無比認真的眼神深深凝視著佇立在門邊的她,毫無半點猶豫地堅定頷首道:「是,是真心的,我喜歡你,村姑妹,我想要你當我的女人。」


    「為什麽?」但她似乎對此非常存疑,緊緊絞著輕顫的雙手,向他拋出了這個質疑,「我想知道原因……為什麽是我?」


    喬以森聞言緩緩勾起唇角,然後慢慢邁步走向了她。


    「因為……孤單的人渴望陽光,就像枯萎的花朵渴求天上的雨水一般,我在黑暗的地方待了太久,而你的出現恰好就是我生命所渴盼的那縷陽光,和你在一起,我感到無比輕鬆自在,我想,這或許就是我會喜歡上你的原因吧,我想要你……成為照亮我的那束陽光。」他伸手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如此溫柔的回答她道。


    哪怕她外表平凡老土,一點也不亮眼美麗,可他便是覺得她如同一道煦暖光芒,能夠溫暖他冰冷的心。


    「就算目前我對你隻有單純的好感,尚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喜歡你?」她用他所不明白的複雜眼神緊緊瞅著他,再度開口向他提問。


    「村姑妹,這重要嗎?隻要我自己知曉我喜歡你便夠了,而且我相信若你肯接受我的感情,願意留在我的身邊,我有自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既然他已認定她、戀上她,那麽這輩子便是她一人了,哪怕用再多以愛為名的嬌慣手段與辦法,他也要寵愛她寵愛到讓她離不開他。


    將她牢牢地捆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難以割舍離開他!


    聽了他的這番真情告白後,唐筱隻覺得心驀地一緊,似被人給狠狠擰住,胸口沉甸甸的,難以喘息呼吸。


    她聽得出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發自真心、是極其認真的,不帶一點膁蹁虛假,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深深的歉疚與悲傷,但為了她的計劃,為了幫阿駱查出死了的真相,她卻不得不抑下那股心痛內疚,佯裝被他這番真摯動人的表白所感動,朝他綻出一抹美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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