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筱一路狂奔至方才溺水的後院泳池,因宴會散去,泳池邊早已無人,原本用來照亮後院遊泳池的燈光也老早全部關閉,唯有天上些微的月光微微照亮泳池那淺藍色的波漾水麵。


    她不顧自己不會遊泳,焦急地攀著泳池的手扶梯,眼看就要冒險下水撈尋自己遺失的項鏈,卻被身後追來的喬以森給猛地一把拉住。


    「你瘋啦!村姑妹!忘了你剛才溺水過嗎?不會遊泳你下水做什麽不過是條項鏈,有必要這麽緊張嗎,我再讓人買條新的給你不就行了?」他喝斥著她無視己身安全的舉動,堅持阻止她下泳池。


    未料,她卻忽然甩掉了他的手臂,轉頭發火似地朝他大喊道:「你不懂,那條項鏈對我很重要,它對我來說極為特殊、具有與眾不同的深刻意義!」


    那是阿駱唯一留給她,可供她憑吊、思念他的紀念物啊!


    見她掙脫了他的束縛,心急地在泳池邊來回踱步,卻始終找不出找項鏈的辦法,最後紅了眼眶,無措地蹲在池邊抱膝哭起來的模樣,喬以森的心莫名地抽緊,一股陌生的心疼感受湧上他的心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喜歡看見她哭泣的模樣,那令他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有千萬根小針在他心口上戳刺似的。


    他深深注視著蹲在池邊哭泣的她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的啟唇朝她說道:「你真是……我見過最麻煩的女人。」


    唐筱聞言不禁一愣,眼噙淚花愣愣地抬頭看他,卻見他突然越過了她身旁,逕自站上她身邊的泳台,舉高雙臂,倏地縱身一躍跳下泳池裏去幫她尋找項鏈。


    看著他在水裏不斷來回搜尋著項鏈的模樣,她心裏不由得隱隱起了幾分悸動,胸口暖暖的,原本弄失項鏈的焦灼慌張隨著他的舉動逐漸被抹平消滅,最終,消逝不見。


    沒想到他竟然願意為了她,跳下昏暗無光的泳池裏替她尋找遺失的項鏈,明明,他可以完全不理會這事的啊……


    隻見他修長的身影在冰冷的池水裏不斷潛遊撈尋著,找了將近半個小時左右,他終於在排水孔處尋到了她遺落的項鏈。


    「找到了!」他從水裏嘩地起身,動作俐落地撐臂躍上池畔,爬過一頭濕淋淋的黑發,將項鏈交到她掌心裏頭,「是這條吧,你弄丟的項鏈。」


    「對,沒錯,謝謝你……」她怔怔地望著掌心裏那條失而複得的項鏈,感動的對渾身都在滴水的他謝道。


    「既然找到了,你就該死的將它好好收好,別再弄丟了,還有,我警告你,你這不會遊泳的旱鴨子村姑,以後給我離泳池有多遠離多遠,省得次次出事都要我下水救你,要知道我不是每次都在場,都能及時趕到的!」他口氣惡劣的嚴正警告她,然後脫下身上那皺得不成形,黏貼在肌膚上令人極不舒適的襯衫,不爽地將它扔到泳池邊的躺椅上。


    這是今夜第二次因她而下水了,他想,她一定是跟他家的泳池犯 ,所以才每回到這兒都要鬧出些事情。


    「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弄丟它了。」她一定會好好保管這條項鏈,不再讓它有機會離開她身上。


    「那你還愣著做什麽,項鏈都找回來了,還不趕快回去洗澡換衣服,你想穿著浴袍在這兒吹風到什麽時候」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說完這些話後逕自邁開步伐往主宅的方向步去。


    他那惡聲惡氣的態度並未嚇到她,反而讓她有種被人關心在乎的感覺。


    她緊緊握著手中他特意幫她尋回的海星項鏈,望著他一邊低聲咒罵,一邊逐漸遠去的背影,內心震撼感動不已。


    她從不知道在他邪氣痞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如此溫柔體貼人的心,將她以往對他那放浪不羈、我行我素的印象全數推翻。


    他遠比她以為的還要關心在意身旁的人啊,包括她這個才出現在他生活裏沒多久的陌生修複師。


    是不是隻要被他接受,納進他封閉心圈裏的人,就能得到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與保護呢?


    唐筱不由得怔怔出神地兀自想著。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今夜的事情過後,她的心中已漸漸對他起了一些異樣不明的曖昧情感,在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悄悄掀起漣漪……


    隔日早上,唐筱按照大宅中固定的用餐時間,下樓預備用餐。


    每天她和喬以森都會藉由共用早餐的時候討論畫作修複的進度,這是他們雙方在這兩個多星期來所磨合、培養出來的默契,利用兩人一天中最空閑的清晨,與對方談論畫作修複的大小問題,所以即使昨夜才落過水,稍嫌有些疲累,她還是遵循著這默契,下樓預備和他共用早餐。


    但沒想到當她到了那能瞧見花園的日光餐室時,卻隻見到身穿黑色管家服的喬瑟夫和幾名服侍用餐的女傭站在那兒,並無見到他人身影。


    「喬管家,早安。」雖然有些疑惑,但她還是走進日光餐室裏,向那挺直站立在餐桌旁,頭發無時無刻梳得整整齊齊、服裝打扮一絲不苟,挑不出半點毛病的管家喬瑟夫道早安。


    「墨小姐,您早。」他微微頷首,禮貌的回應她的問好,並上前親自替她拉開座椅,謹盡貼身管家職責的服侍她入座。


    「呃,那個……喬先生還沒起來嗎?」坐到餐椅上後,瞧見擺滿豐盛早餐的餐桌,隻有她一人獨自享用時,她不禁有些納悶的開口詢問起喬以森的蹤影。


    通常這時候他早已在餐廳等候著她,一邊用餐,一邊與她討論或交付她待修畫作事項,怎麽都到了這時候,他人還沒出現呢?


    「不清楚,許是今天天氣好,先生想再多賴床也說不一定,墨小姐不必擔心,您可以先行用餐,也許先生待會兒就下來了。」然而喬瑟夫卻這般回答,似乎並不將他的未出現當作什麽大事,逕自吩咐女傭為她倒杯果汁。


    「是這樣嗎?」見他如此篤定的模樣,她也隻好放下心中的疑問,按照他的話,取起餐具先行用起早餐。


    但過了半個多小時,她早餐都快用完了卻依然遲遲不見他現身,這讓唐筱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了。


    「喬管家,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我覺得喬先生不像是會賴床的人。」她輕皺著眉,抬頭望著他說道。


    就算是賴床應該也不會誤了他們兩人的晨間談事的時間吧?


    喬瑟夫麵無表情的掏出懷表,瞥了一眼時間,「嗯,的確是有些晚了,再這樣下去,這些準備好的早餐冷掉便不能吃了。」


    唐筱聞言,額上頓時冒出三條線。


    管家先生,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他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才沒現身下樓吧?


    「那麽,我上樓去看看先生好了,請容我先行告退。」終於,喬瑟夫決定親自上樓去瞧瞧喬以森的情況,聽見他這話的唐筱也連忙表示要一同前去。


    「我、我跟你一起去。」不知為何,她莫名有些擔心他的情況,希望不是昨晚為了救她及幫她撿項鏈導致他過度疲累,身體出了什麽事。


    於是,兩人一同上樓到三樓,進入他一向不許旁人輕易靠近的主臥室查看。


    「先生,我是喬瑟夫,請問您起床了嗎?」喬瑟夫抬手輕敲了敲臥室房門,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卻聽不到裏頭的人出聲回答。


    而後兩人對視一眼,換唐筱上前敲門叫喚,「呃,那個……喬先生,我是墨茉,你在裏麵嗎?今早沒看見你下樓用餐,我們都有些擔心,所以來看看你是不是一切都好?」


    這次,房裏的人回話了。


    「滾開!別吵我!我要休息……」他的聲音透過那扇厚重的門板傳來,顯得粗礫又異常沙啞,其中還隱隱夾帶著幾聲重咳,讓人聽了不禁替他的狀況憂心起來。


    「喬先生,你是不是病了?」唐筱聽出他聲音裏的難受與不適,忙開口詢問他,「我可以進去嗎?」


    雖說是徵詢,可不待他回應,她已逕自轉動門把,走進他一向不許外人進入的私人臥室裏。


    臥房內一室陰暗,房間中央那張偌大的雙人床上,隱約可瞧見男人趴在那兒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床邊,瞧見他緊緊蹙著俊眉,閉著雙眼趴在那兒不知是昏睡或是閉目休息,她慢慢伸手輕推喚著他。


    「喬先生、喬先生你還好嗎?」她試著伸手探他的額溫,卻發現他正微微發著燒,不由得驚呼起來,「天,你在發燒啊,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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