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瑾妹妹,你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麽能甩臉子給靜王看呢?雖說他凡事遷就你,對你多有退讓,但你也不能恃寵而驕,把人家對你的好視為理所當然,大伯父、大伯母把你寵壞了,寵得不知人情世故,叫外人看了笑話……」


    誰恃寵而驕了?


    你又是哪位,喊起大伯父、大伯母倒是順口,以為跟著趙若瑩叫她爹娘伯父、伯母,就能成趙家二房的小姐嗎?臉皮厚得不可思議。


    而且你的嘴臉也太可憎,為了爭露臉的機會不惜踩著別人上位,無事生非的造口業,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由著她無的放矢的毀謗。


    趙若瑾水眸冷漠地看著好不容易擠進兩人之間的秦若妍,止燕忍痛的表情讓她猜到,這女人不是對她丫頭踩腳就是掐了她一把,止燕才不得已退開。


    她那一身肉白得十分刺眼,趙若瑾冷眼旁觀不置一語,看她如跳樑小醜般賣弄,人果然不能姑息養奸,養出了一隻會咬人的小獸。


    「靜王殿下一定要原諒若瑾妹妹的魯莽,她真是太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在這裏代替她向你道歉,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別跟她計較……」近看更美了,秦若妍有些失神,眼露癡迷。


    趙若瑾一聽差點笑出聲,你有什麽麵子嗎?一個七品縣令之女也妄想越過侯府千金,誰給你的臉麵呀?


    「你是誰?」上官靜冷冽的往後一退,避開突然撲近的……肉球。


    劉三順適時上前一擋,把假意站不穩的秦若妍推開,讓她倒向另一個在店內挑首飾的客人身上。


    誰知她的腰力不錯,一見不能達成目的,看似要跌倒的身子一挺直,站得比棵大樹還穩挺。


    她麵上一赧,嬌羞道:「靜王殿下不認識我?我是……」


    「劉三順,掌嘴。」


    「是。」什麽,掌嘴?!


    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秦若妍的臉上忽地一疼,少了那話兒的太監不見得手勁小,打起人來還真疼,劉三順連摑了二十下才停手,一打完嫌惡地用白色巾子拭手,蓮指纖纖。


    「想問為什麽嗎?」


    是,但她疼得張不開口,嘴裏有鹹鹹的味道。


    「本王的王妃連本王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本王麵前數落王妃的不是,就算她恃寵而驕也是本王寵出來,本王願意寵,本王和王妃之間有你多嘴饒舌的餘地嗎?」連盤菜都不是的渣也敢跳出來興風作浪。


    「我不是有意地,她還不是王妃,我隻是希望王爺能有溫柔佳人相伴……」


    口齒不清的秦若妍急於解釋,但沒人聽懂她在說什麽,她又急又慌地想拉趙若瑾的手,讓她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別在王爺麵前留下壞印象。


    前一刻才給人棒槌,一眨眼又討要甜棗,她真的太把自己當回事,仗著和二房的關係就想吃遍兩府,以為「表姊」的身分可以暢行無阻,誰都該給她麵子,對她和顏悅色。


    其實這裏頭也有周氏摻弄的手筆,慫恿她不把興武侯府放在眼裏,還當是在她爹的縣衙裏,他是一縣之長,是縣裏最大的官,誰都要聽他的話,包括縣丞、主簿、師爺、衙役,他們都是她爹的屬下。


    而她短視是分不出官位的品階,隻當京官和地方一樣是當官的,他們都是官,雖有上下屬關係但大概都差不多吧!領的是朝廷俸祿。


    「秦小姐,我不是你表妹,你是二房那邊的親戚,與大房無關,若瑩妹妹才是你的親表妹,請不要自以為是人家的親戚說三道四,興武侯府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她不發威,真當她是睡貓不成,老虎的爪子不磨也利。


    「……柔近咩咩,你腫麽蛇麽索,偶……」


    她想說的是:若瑾妹妹,你怎麽這麽說,我是你的好姊妹,你為什麽翻臉不認人,讓人好心寒,但被打腫的臉讓她無法口齒清晰的說出話語。


    趙若瑾就算聽不明白,但猜也猜得出她想說什麽。


    「我不懂事,對人情世故所知有限,秦小姐有怪勿怪,誰叫我被寵壞了呢!除了恃寵而驕外什麽也不會。」她用對方說過的話反擊,句句都戳人心窩,叫人疼上加疼。


    感覺又被人打了一記耳光,秦若妍臉色難看——雖然腫成一張豬頭臉也沒好看到哪去。


    她猛然發現自己失策了,不該表現得太急切,她把眼前的機會搞砸了。


    但泥裏的蚯蚓總有辦法滿血復活,在她想著該用什麽方式挽回不好收拾的局麵,這家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飾鋪子前又來了兩輛馬車,分別下來衣著華麗的一男兩女,身後跟著丫頭隨從,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高傲不已的進到鋪子裏。


    「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首飾拿出來,我好挑一挑。」梳著丹鳳朝陽髻,發插十二支金釵的紅衣女子語氣驕傲,她一入鋪子裏就讓下人把其他客人都趕走,有她在的地方怎能有閑雜人等。


    掌櫃的一見來者連慣常的笑臉都收起來了,一臉嚴陣以待的命夥計取出幾樣鋪子裏剛打好的首飾,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了,以貴人的眼光應該還看得上,就不知道她肯不肯拿銀子出來買。


    「你那是什麽表情,家裏死了人嗎?我肯光顧你的小鋪子是你榮幸,你還敢給我臉色看,活得不耐煩了?」越看越不順眼,一副尖嘴猴腮的寒磣樣。


    隻買不付錢算什麽榮幸,他們還巴不得她不上門,每回她一來自家就得大出血一番,又不能到她府裏理論。


    「好了,難得出來一趟就別繃著臉,看你看上什麽本……本公子買給你,別再心裏憋著氣給自己找難受。」不就現成的姻緣被人搶了,她咽不下這口氣便找人發泄。


    「是呀!語嫣姊姊,人一不順心就出門來大買特買,把喜歡的東西全買回家,讓別人買不著,看別人哭喪著臉就開心了,有太……三公子在,你還愁沒人付帳嗎?」想要把怒氣發泄出去最好的辦法便是拚命花錢,花光身上每一分錢就暢快淋漓了。


    語嫣姊姊……寧語嫣?


    元陽長公主之女,也是靜王上官靜差點被指婚的對象。


    「你離我遠一點,不要讓我看見你那張醜臉,你這是在嘲笑我不如你嗎?到嘴的肥肉都能被人叼走。」她都高高興興的等著被指婚,誰知青天霹靂,殺出來個程咬金,硬是攬了她的好事。


    「肥肉」也在場,聞言嘴角抽了一下。


    被全京城當笑話看的寧語嫣無法釋懷,當她知道上官靜和興武侯嫡長女訂親的消息時,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氣過之後還是意難平,遷怒和某人長得相像的趙若瑜。


    「語嫣姊姊,你的怒氣不能朝我發呀!靜王娶的對象可不是我,我跟你一樣不好受,明明你才是金枝玉葉,為什麽靜王有眼無珠瞧上我那傻子姊姊。」趙若瑜在心裏鄙視:變態,一家子變態!表兄妹結婚都不合法了,還想要甥舅戀,太亂倫了。


    對於自家姊姊撿到這門親,其實她心中的憤怒不比寧語嫣少,不停地自問:為什麽不是她?她一點也不比趙若瑾差,憑什麽姊姊會攀上靜王這棵大樹,而身為妹妹的她想抱太子的大腿都抱不住,還得卑微地討好寧語嫣才能靠近未來的天子?


    三皇子……現在是太子的上官辰,任何能拉攏的人他都不放過,盡管駙馬爺在朝廷裏並無實權,可很多官員還是賣元陽長公主麵子,他可以藉由長公主獲得更多的助力。


    因此他和長公主府走得很近,同時對寧語嫣這個表妹愛護有加,三十好幾的長公主隻有這個女兒,對寧語嫣好,長公主便會傾向太子陣營,雖然她被長公主寵得無法無天。


    「你姊姊真的很傻?」上官辰十分好奇。


    趙若瑜重重地點頭,臉上流露出嫌棄。「姊姊打小就傻裏傻氣的,常托著腮幫子發呆,問她十句最多回上一句,還常常答非所問,我娘最煩惱的事就是她嫁不出去。」


    結果出人意料的,四個兄弟姊妹中,最讓人煩惱的反而拔得頭籌,一直在撲騰的卻無聲無息,如石頭丟入水裏,一沉到底。


    「那皇舅舅為什麽要她不要我,因為傻子比較好掌控嗎?」這麽想的寧語嫣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她不傻,也略懂如今朝政,皇上還在壯年,皇子想要上位,靜王的處境相當尷尬,他不能太摻合政事,又不能完全被動,不管不顧的隨波逐流,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所以嘛!妻子人選要嘛聰明絕頂,能與他攜手並進,要不隻能是平庸的,不會拖他後腿就好,以夫為尊,事事順從,他沒得選了,想在皇家的廝殺中博得出路就得有所取捨。


    「何不問問他本人。」一道清冽的冷聲從眾人身後發出。


    「哪個大膽庶民敢在我麵前放肆……啊!皇……皇舅舅……」他怎、怎麽會在這裏?


    別人看俊美的靜王隻有仰慕,覺得是上天的眷寵,讓他生得這般美若朝霞,叫人不敢直視,驚嘆美人如玉。


    可是寧語嫣卻是有點怕他,因為她從小就認識他,知道他是極其冷情的人,不管誰在他身邊都能感受到結霜的凍,他不會用正眼看人,能被他斜睨一眼已是至高榮耀。


    乍聽皇上有意將她指婚給皇舅舅,一開始她是有些不情願的,但是一想到他的傾城容貌以及靜王妃的身分,她就肯了,成為他的王妃後,他總不能冷著她吧!早晚焐熱這塊冰。


    隻是心裏剛做好調適,準備全無顧忌的迎接她的新生活,誰知突生變故,美夫婿沒了,她是怒多於驚,很多的不甘心,雖然一開始她不是很喜歡這門親事,但臨門一腳被人搶了,她還是很想把半路殺入的那個人給宰了。


    「皇叔父,你怎麽也在這裏?」笑得不自在的上官辰上前見禮,他假笑的表情在一瞧皇叔身側的女子為之一凝,毒蛇一般的眼睛盯著趙若瑾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看身後的趙若瑜,不自覺地將兩人放在一起比較。


    雙生女,相似得如同照鏡子似的五官,可是不會錯認,光是那一雙眼睛,他便看出姊姊妹妹的不同。


    「我不能在這裏嗎?」


    上官辰還長靜王一歲,但兩人的關係是叔侄,即使他不願意,仍得硬著頭皮喊一聲皇叔。


    他幹笑道:「是沒料到皇叔父你也在,侄兒以為皇叔不會進這種賣女人首飾的鋪子。」


    在這兒看到他已經叫人大吃一驚了,居然還帶著據稱是傻子的趙大小姐,簡直是匪夷所思到考驗人的智慧。


    「你沒瞧見你皇嬸母嗎?」為何而來顯而易見,無須多說廢話。


    「皇嬸母……」他嘴巴幹澀地冷抽一下。


    上官辰實在喊不出口,趙若瑾足足小他八歲,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而他又和她妹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姊妹倆像得如同一個人,叫他如何將兩人的影像分開。


    「寧語嫣,你說本王像塊肥肉?」她敢咬上一口嗎?


    寧語嫣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兩下。「皇舅舅,我也就說說而已嘛!你幹麽較真,肉要是不肥怎麽會有人來搶。」


    她語氣很酸,暗諷某人橫刀奪愛,她是被拋棄的人還不能說兩句酸話呀!叫她受氣她可不依。


    「什麽搶,會不會說話,甥舅成親象話嗎?」就算成親對象不是她,他也不會允許這麽荒謬的事。


    皇上急昏頭了,盡出昏招。


    寧語嫣不服氣的回了一句,「那是皇上舅舅的意思,皇上是天,說一無二,誰敢說他是錯?」她娘說了,不要惹皇上舅舅生氣,天子一怒,屍橫遍野。


    「那是說本王錯了?」扁平的聲音似從喉嚨壓出,冷得駭人。


    「我……不敢。」皇舅舅欺負人,但這話她隻敢在心裏嘟囔。


    「不敢不是不會,跟你娘說,不要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別以為本王不曉得誰在皇上耳邊說三道四。」要不是她為討皇上歡心而說些無意義的話,皇上也不會想到遠在西南的他。


    皇兄,你看咱們靜王皇弟年歲不小了,也該討個王妃了,咱們也不能給他找個出身太好的人家,怕拴不住他反而讓他飛得更高,不如找個他親近的卻忠心皇兄的人……


    有些事禁不起查,尤其是皇宮裏幾乎沒有秘密,上官靜早些年就安插些釘子在宮裏,皇宮內發生的大小事他皆瞭若指掌,因此指婚一事才起個頭,他便立即能得知消息,及時做好完善的處置。


    「我娘哪有做什麽,她還不是為了皇舅舅著想……」他都年過二十了,難道不該立個王妃嗎?


    而皇上舅舅便把她這外甥女推出去,做為拉住西南的繩索,藉由她來探知靜王接下來的動靜,她根本是枚棋子。


    寧語嫣氣呼呼地想通她是被利用的暗棋,皇上舅舅不是疼她,而是覺得她合適,傻一點的女人能毀掉一個男人。


    「嗯——」上官靜目光一橫,蠻橫驕縱的嬌嬌女隨即脖子一縮,安靜得有如剛受孕的蛋。


    看著仿佛縮小版的皇家內鬥戲,趙若瑾無聲地覺得好笑,叔叔、侄子、外甥女原本應該是情感最緊密的一家人,可是因為生在皇室,他們成了最親近的陌生人,彼此防備。


    她真的不想加入這麽「和樂」的大家庭,人人戴著麵具過活多辛苦,咻!咻!咻地冷箭隨時都在,一不小心腦袋多了個洞。


    「皇叔父,難得碰在一塊,就讓小侄作個東,請你和……呃,小皇嬸母到酒樓用個膳,大家都相熟,不是外人。」看著機不可失,上官辰把握送到眼前的機會,熱絡相邀。


    「本王……」有事。


    已經夠受皇上猜忌了,上官靜並不想和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可是他拒絕的話語還在嘴邊就被趙若瑜破壞了。


    「好呀!到我開的酒樓,這頓飯錢要讓我賺。姊姊,你沒去過幾回吧!這次一定要嚐嚐大師傅的手藝,保證你吃過還想再吃,吮指回味。」換湯不換藥的趙若瑜照著現代gg詞,她眼神兇狠的挽住姊姊的手,威脅她不許拂了妹妹的麵子,姊姊有了靜王這個好歸宿,那麽太子就是她的。


    已經有太子妃又如何?皇宮裏什麽最多,死人最多!也許不用等太子登上皇位,太子妃早就被人鬥死了。


    尤其是生孩子,要大肚婆「難產」太簡單了,一屍兩命,不需用藥,隻要大魚大肉的供著,孕婦胖,胎兒過大,還怕母子倆不死嗎?她連雙手都不必沾血就能解決。


    「吮指倒不必,別讓我膩味就好。」要不是這蠢蛋是她妹妹,那間酒樓早倒了,她暗中送去的菜譜頂多撐上個幾年,有這種東家掌事,酒樓想歷久不衰,很難。


    趙若瑾不好推辭,隻好走上這一趟,至於秦若妍死活不肯回去上藥,硬是要跟,趙若瑾也就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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