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


    軍帳中,徐青奴聽到有楊大夫的稟告,“今日有十人完全康複,確定體內不再有疫毒,比昨日多了三人。而那些病入膏肓的患者,也有幾個病情好轉,死的人比以前少了。”


    徐青奴激動的一拍手,“好好好,七爺的方子果然管用,有楊大夫,依你看,徹底根治疫情,需要多久?”


    有楊神容疲憊,這些天他帶領營中大夫治理病人,一天隻睡兩個時辰,可謂心力交瘁,不過他眼睛神采奕奕,沉吟片刻:“怎麽說也得半個月時間,拔毒祛病,徐徐圖之,這個急不得。還有那些沒病但喝下藥湯的士卒,也得多觀察觀察,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會感染上瘟疫。”


    徐青奴點點頭,紅光滿臉,豪氣的揮揮手:“這些事情你放手處理,有什麽為難的就來找我,有楊大夫,等瘟疫結束後,我會親自寫信給大將軍,讓他重重獎賞你。”


    有楊搖頭笑道:“我哪敢居功,七爺才是真正的居功至偉。”


    徐青奴哈哈一笑:“這個就不用我們操心,如實稟告大將軍,怎麽獎賞,大將軍自會定奪。”


    這時,有士兵匆忙來報:“將軍,七爺要走了。”


    徐青奴一愣:“走?走什麽?”


    “七爺說要回城去了,讓我來通知您一聲。”


    徐青奴猛地站起來:“他現在哪兒?”


    “已經往營門走了。”


    徐青奴大步奔出軍帳,恰好追上駛出營門的馬車。


    楚望舒正跟千牛、玉龍、陳二狗三人道別。瞧見徐青奴火急火燎的趕來,楚望舒勒住馬韁,轉頭笑道:“徐將軍,有事?”


    “七爺,你這走的也太倉促了吧,之前也沒聽你說過。我正想著過些日子擺個慶功宴呢,你可不能走。”徐青奴一疊聲埋怨。


    “我該做的都做了,之後的事情交給營裏的大夫們處理,我幫不上忙了。離家半旬,思歸難抑。”楚望舒抱拳道:“見諒!”


    “你這也太急了,”徐青奴有心埋怨幾句,又不好約束這位楚家的七公子,歎道:“那七爺稍等片刻,我回去寫封信函,您帶回去轉交大將軍,這是末將的職責。”


    楚望舒頷首:“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徐青奴急忙忙的往回跑。


    楚望舒見他走遠了,朝千牛三人揮揮手,不耐煩道:“你們也回去吧。”


    千牛披著甲胄,腰胯軍刀,雙膝一跪,重重磕了三個頭,紅著眼圈,哽咽道:“七爺救命之恩,千牛今生不忘。”


    楚望舒笑著點點頭,輕聲道:“走了!”


    一抽馬鞭,龍馬嘶鳴,飛馳而去。


    徐青奴寫好折子,他的軍帳在中心位置,離營門很遠,一來一回,一炷香時間。他趕到營門的時候,馬車早已不見蹤影,千牛三人還愣愣站在原地,眺望遠方。


    “七爺人呢。”徐青奴一愣。


    “走了!”陳二狗躬身。


    “走多久了!”徐青奴又好氣又好笑,不是說好等他的嗎。


    “大半柱香的時間了,徐將軍要趕一趕?”


    徐青奴算了一下,大半柱香的時間,以三匹龍馬的腳程,也有十幾裏路了。無奈道:“罷了。”


    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七爺為何急不可耐的要走,甚至連一分信函的時間也不願意等。但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真是思歸心切?


    楚浮玉在馬車裏顛的有些難受,外麵響起劈啪的馬鞭聲,楚望舒使勁的趕著車,好似身後有追命鬼似的。


    楚浮玉湊到車門前,罵道:“你急什麽急,放慢些,我和玲瓏難受著呢。”


    楚望舒果然很聽話的放緩了速度。


    “火急火燎的幹嘛呢,我今兒澡都沒洗。”楚浮玉抱怨道:“連封折子的時間也不等。”


    楚望舒在外頭,笑道:“趕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


    楚浮玉習慣性的拆他台:“那你變個金子出來唄。”


    “現在還變不出來,等回了城,你瞧著便是。”楚望舒一抽馬鞭,又開始火速趕車。


    “哎哎,怎麽又開始了。”楚浮玉身子後仰,一屁股摔在羊毛毯上,胃裏翻江倒海,氣的大罵:“楚望舒,你有毛病是不是。”


    緊趕慢趕,第二天日落前,馬車趕回了牧野城,遞交文牒後,楚望舒駕馭馬車入城,沒回楚府,而是向玉華閣的方向而去。


    正門人多眼雜,他走的是後門,之所以不回黃杏坊,因為那棟不大不小的宅子容不下一輛馬車。


    馬車停在路邊,楚浮玉一躍而出,臉色蒼白,黑眼圈,頗為憔悴,撲上來就是拳打腳踢,好似跟楚望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天半的時間,她和水玲瓏都被折騰慘了,都說舟車勞頓,終於深刻體會到了。一路顛呀顛,顛的頭暈眼花,身子骨都要散架,實在受不了就跳下車哇哇吐,剛開始耍賴死活不上車,楚望舒不愧是禽獸,一抽馬鞭就走,可憐楚浮玉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哭,差點要斷絕姐弟關係。等了晚上,躺在車裏睡不著,天旋地轉感覺整個人還在顛。


    水玲瓏那麽個對楚望舒千依百順的人兒,此刻也是濃濃的怨氣,跳下馬車,都不愛看楚望舒了。


    楚望舒一胳膊把張牙舞爪的姐姐掃一邊,“一寸光陰一寸金,現在給你變錢去。”


    楚浮玉這才發現,身處之地完全陌生,她並沒有去過玉華閣,更認不得後門。


    隨著楚望舒進入玉華閣,楚浮玉好奇的東瞻西望,明顯是在揣摩這什麽地方,好在她不傻,聽到夥計和楚望舒的對話,猜出這是牧野城大名鼎鼎的玉華閣。


    “丹陽子道長在不在?”


    “在的,”夥計顯然認得楚望舒,姿態恭敬,“其他道長都出去了,老爺坐鎮玉華閣,平時不出遠門,不過這幾天脾氣不大好......”


    “我懂。”楚望舒笑了:“你去通報一下。”


    夥計猶豫了一下,說不保證老爺一定見你。


    楚浮玉在旁邊陰陽怪氣,說準備吃閉門羹吧,人家堂堂玉華閣掌舵人,是你相見就見?


    她怨氣還沒消呢。


    玉華閣!


    近來因為瘟疫之事發愁的丹陽子端坐蒲團,背負道祖遺像,前方一尊太極陰陽銅爐,他手裏捧著一卷古籍,桌案上則擺著小山般的書籍,有醫術,有丹書,甚至有堪輿地勢圖和遊士手劄。


    丹陽子雖然掌管著玉華閣,道門丹鼎派的弟子,丹鼎派內丹外丹兼修,對岐黃之術自然精通,此次瘟疫棘手之極,他亦是無可奈何,唯有寄托於九老山派丹鼎派真人前來解決災禍。


    遍覽古籍一無所獲後,丹陽子頭疼的揉揉太陽穴,正想讓門外的童子沏壺茶提神,規規矩矩守在門外的童子反而自己扣門進來。


    “真人,那個楚府公子又來找你了。”


    丹陽子皺皺眉頭,心說這小子來找我做什麽。


    “讓他進來吧。”心力交瘁的道士甚至懶得下樓見他了,本來也可以選擇不見,不過兩人做了幾回生意,勉強算結下不大不小的香火情,而且楚望舒此子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童子領著楚望舒上玉華閣頂樓,他一身勁裝,長發用一塊頭巾牢牢紮著,瞧著風塵仆仆。身後跟著兩位姿容出眾的美人,丹陽子禁不住流露出驚豔神色。童子更是從頭到尾偷看兩位漂亮的姐姐。


    “數日不見,楚賢侄風采更勝往昔。”丹陽子笑容淡淡,抬手示意楚望舒坐到自己對麵。


    楚望舒正襟危坐,腰杆挺直,笑道:“道長卻清減了不少。”


    老道士聞言苦笑,歎道:“瘟疫橫行,百姓疾苦,得了得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看!”


    “百姓苦歸百姓苦,牧野城的達官顯貴們可不苦,興許也跟咱們一樣坐下來喝著茶,順便賞一賞春景,然後感歎一聲瘟疫橫行,百姓疾苦!”


    丹陽子佯怒道:“不是說好不談這事嘛。”


    “可晚輩來此,就是為了跟道長你商量這件事。而今牧野、碧澤、青木三座東荒邊境最城池,都遭到了這場瘟疫的侵襲,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新者感染瘟疫。”


    丹陽子沉吟不語,靜等下文。


    “在此之前,晚輩還想問一問,九老山使者還有多久抵達東荒邊境。”


    “快則一旬,慢則半月。”


    “東荒縱橫百萬裏,急也急不來。”楚望舒感慨。


    “有話就說,磨磨蹭蹭。”丹陽子近來尤為缺少耐心。


    楚望舒咧嘴笑道:“晚輩不才,這段時間出了趟城,幫父親在軍中治理這次瘟疫的事兒,其實也就是瞎搗鼓,偶然發現這次瘟疫是五疫之毒。精通岐黃術的郎中都稱這次瘟疫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其實根源並非疫毒,而是蠱毒。種毒之人我不清楚,與蠻夷應該有所關聯。疫毒是這種蠱毒的衍化而來,其實中神農典上有過記載,叫做五疫之毒。”


    “五疫之毒......”丹陽子指尖扣在桌案上,細細咀嚼,仍是沒有回憶起有關五疫之毒的信息。他忽然發現一個更關鍵的問題:“神農典?你看過神農典?”


    “隻是聽師傅提過直言片刻,”楚望舒輕飄飄揭過。“恰好我已經配出解藥,回城之後過家門而不入,急匆匆的就趕來跟道長您做生意了。”


    丹陽子沒有流露出太多驚喜,也沒追問解藥,而是緊鎖眉頭,仔細咀嚼楚望舒一席話。蠱毒?既然是蠱毒,那就有人下毒,目的何在?耗損人族氣數?可這場瘟疫雖然來勢洶洶,愈演愈烈,然而對練氣境的修士,構不成太大威脅,甚至練體境的武者注意預防,亦可安然無恙。那麽到底圖什麽?


    楚望舒沒有打攪丹陽子思考,他亦有此疑惑,故而向丹陽子點到即止的吐露實情,打個預防針,最好能修書一封把消息傳回九老山,讓那幫道士定奪。


    片刻後,楚望舒試探:“道長,要不咱們談談生意的事兒?”


    “你說。”丹陽子點頭。


    “我把方子賣給玉華閣,並且保證不再像別家出售,十五萬兩白銀,不賒賬。如果道長有五行靈寶,可以用五行靈寶換取。”


    “好,十五萬兩白銀。”丹陽子一口答應,至於五行靈寶,想都別想,這東西可不是銀子能買的。


    “成交!”


    兩人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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