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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身上有一種疏遠冷漠的氣息,讓人不敢與她多說話,多接近。初晨原想和她攀攀舊情,順便求她幫忙。但人家明確表示不想再提從前,初晨也不好再說。


    明珠是為了彥信才成了這副模樣的,當時也許還有情意在,經過這麽多年的血雨腥風,她是否還是一樣的想法,是否已經後悔並怨恨,如今她依靠萬龍島的勢力存身,她的想法又是什麽,這些都是初晨不能探知的。


    明珠有些神經質的噗哧一聲笑出來:“他竟然就喜歡你這樣一個傻女子麽?”


    “呃?”初晨摸摸頭,“他是經常說我傻。”彥信經常罵她傻,又經常嫌她太過聰明,不好被他騙。


    “你怎麽才來?我等你好幾日了。”明珠指著在她身邊遊曳一種金色小魚:“此魚叫聲如離,隻在子時以後出來覓食,人稱子離。它數量稀少,生長緩慢,體弱嬌貴,尤愛吃島南躍龍台的一種金萍。接連吃上兩年方可長到一寸長,但長到兩寸以後卻是世間罕有的調養之物。”


    她看向天際的明月:“島主夫人體弱多病,需要子離調養身子。白島主每夜子時必然在躍龍台釣魚。婚後數十年,隻要人在島上,從無一日間斷。”


    初晨睜大眼睛,竭力想把那叫子離的金色小魚形貌牢記心中。


    “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不知白島主釣魚收獲如何?”


    “數十年風雨無阻,有獲者不過十之一二,這十之一二中,有兩寸長者又隻得十之一二。”萬龍島主十天中不過能釣得起一兩條魚,而每釣滿十條魚,大概隻有一兩條魚能用,也就是說,他要釣滿一百天才能弄得著那麽一兩條魚。


    明珠隨意拈起一條三四寸長的子離,那魚兒在她手中並不掙紮,溫順乖巧。“小東西通了靈性,又豈是輕易就能得到的?那幾條魚,不過是他日複一日坐在那裏,與周圍環境融為了一體,那等笨蛋的小魚兒才會上了當。”


    聽明珠的意思,自己隻要弄幾條合意的子離去,必然能討好得了白老爺子,但這又談何容易?初晨愁眉苦臉:“他坐在那裏幾十年,不過得到幾條子離。我第一次到那裏,小魚兒隻怕老遠就被我給嚇跑了。”


    明珠聽得好笑:“你這是小看於我還是不相信我?”


    初晨道:“我不是小看你,也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讓我去,必然就可以得到魚。但若是被白老爺子看破,你今後可怎麽辦?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做人不能太貪心,太自私,她親眼看見羽池說到明珠時那種貪婪瘋狂的神情,可以想象,假如明珠離開了萬龍島的庇護,將會過著怎樣的日子。


    明珠諷刺一笑:“你一直都是如此優柔寡斷,還是一直偽善虛偽?我要做的事情,從來心中有數。”


    初晨被她飽含諷刺的話刺得心頭難受。


    明珠繼續不客氣地說:“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兩害相較取其輕?如果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怎麽幫他?恐怕單為怎樣保護你,討好你,就要費了他大半的精力。”


    明珠見初晨不說話,冷哼一聲:“被我說中了吧?他喜歡你這樣子的女人,也是個傻子。”


    “他不傻。”初晨悶悶地回了一句,彥信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明珠盯著她看了半晌,劈手扔來一件東西:“子時就要到了,你還不去?等著人家來抓你回去?”


    初晨知道她性情有些古怪,也不和她計較,真心實意地給她行了個禮道謝,拿著那個東西就跑。


    “把這個研碎了扔進水裏,魚兒就會來。”明珠在她身後低聲嘟囔:“沒見過這樣笨的人,東西都沒問清楚怎樣使用就跑了,笨死了,什麽眼光?中看不中用!”


    初晨假裝沒聽見,跑了幾步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躍龍台怎麽走,萬一走錯了路,被人攔住,那不是白忙活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轉過身:“請問,那個,躍龍台怎麽走?”


    明珠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指著南方,“你一直往那邊走,看到一個光滑如明鏡的平台,那裏就是了。”


    “有沒有什麽比較隱秘的小路?”雖然很明顯地感受到明珠鄙視的目光,初晨還是硬著頭皮問她。


    “沒有什麽人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白老爺子,否則白老爺子若是未釣到魚,就會變成那個人的錯。你明白了嗎?”明珠頗有些不耐煩。


    “明白了。”初晨羞愧而逃。


    盡管明珠告訴她這裏不會有其他人,但初晨還是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盡量隱匿自己的身形。終於看見了那個光滑如明鏡的平台和台上端坐如石像的垂釣老人。


    耳邊縈繞著魚兒發出的“離、離、離”的奇怪聲音,初晨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卻不得不盡量放輕腳步向老人靠近。她想,一個愛惜妻子,會遷怒他人的老人,怎麽也不會是一個老頑固,鐵石心腸吧?她隻要把握住最關鍵的一點,就有成功的可能。


    她剛靠近躍龍台,一道冷厲如刀的眼神從她身上迅速掃過,初晨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頭還在。原來眼光真的是可以殺人的。


    她大無畏地繼續向台上前行,老人隻是憤怒地瞪著她,不敢出聲亦不敢出手製止她的靠近,隻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把那敏感狡猾的小魚兒給驚嚇走。


    躍龍台名不符實,並不高,平滑如鏡,兩麵臨水,台下是一片泛著銀光的海水,水麵上攢動的子離金色的背脊在月光下華麗無比。初晨悄悄走到離老人稍遠的下方坐下,沉默地看著他釣魚。老人惡狠狠地瞪了她兩眼,終於不再管她,專心致誌地釣起魚來。


    初晨偷偷地瞟了他兩眼,老人並不是她所想象的,怒目張虯,身高體壯的霸主模樣,而是一個麵容清秀,作文士打扮,斯文之極,須發皆白的胖老頭兒。在他沉默不語,專心致誌釣魚的時候,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


    察覺到初晨偷瞟他,老人不高興地抽了抽嘴角,這是他即將發怒的征兆。以往島上諸人隻要一看見他這個動作,都會被嚇得驚慌失措,初晨不知道這個規矩,自然沒有放在眼裏,不但不走,反而肆無忌憚地到處瞟。


    老人咬緊了牙,心頭的火一拱一拱地,剛好釣竿動了動,他忙往上一提,空的。伸頭往下一看,那金色的小魚兒進食正歡,偏沒有魚上了他的當。不由怒從心頭起,“啪”地一聲砸了釣竿,對著初晨怒目而視。


    初晨正在想要怎樣和他搭上話呢,就被這一聲脆響拉回了現實中,迎麵正對上老頭子憤怒的目光,隻好硬著頭皮訕然一笑。


    眼見老人指向她,臉漲得黑紫,一臉的憤怒,初晨忙撲到台邊往下一看,剛才還在進食的小魚兒已經被魚竿發出的聲響嚇得四處亂竄,隻剩下幾條膽子大的,還藏在水草中,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繼續進食。


    初晨忙對著魚兒連連作揖告饒,她是真心實意地求這些小魚兒千萬千萬回來,不要被老頭子的壞脾氣給嚇跑了。要不然她的戲不但沒法兒往下唱,還會麵臨馬上就被趕出萬龍島的窘境。


    老人看見初晨可笑的動作,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隨即又換上了一副更難看的晚娘嘴臉。不過好歹嘴裏的髒話沒有冒出來,手腳也沒往其他地方招呼。


    等了一會兒,初晨看見魚兒都回來了,欣喜地作了一個揖,小心翼翼地拿起老人的釣竿,怯生生地看向他。老人假裝沒看見,把臉轉開了。


    初晨心裏偷樂,臉上卻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取了魚餌穿上釣鉤,很熟練地把魚線釣鉤甩進海裏,多虧她當初在廣陵王府中無聊時學會了這釣魚的功夫。


    她強作鎮定地選了個地方坐下來,就等著自己剛剛偷偷抹在魚餌上的,明珠給的那種東西起作用。她不回頭也可以感受到老人刀子一樣鋒利的眼神和不屑的表情。


    等到一刻鍾以後,她終於感覺到手裏的魚竿微微動了動,顧不上謝天謝地,忙把魚竿往上一提,迅速收線。一條三寸長的金色小魚被她甩上了石台,小魚拚命掙紮,力量十足,居然有要掙脫的趨勢。初晨大驚之下,手忙腳亂地往後一仰,手腳並用去按小魚。


    老人看見小魚,激動地伸出手,又恨恨地縮回去,冷眼看著初晨獨自去忙亂。待到小魚終於被放進魚簍裏,初晨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動作是何等的不雅。她訕訕一笑,討好地把魚簍遞到老人麵前,老人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顧。


    初晨也不計較,仍然給他穿了魚餌,甩好線,把魚竿遞到他腳旁,自己抱了腳坐在一旁觀看。


    老人拿起魚竿,又開始釣魚,從始至終不曾看初晨一眼。但也不再惡狠狠地瞪她了。時間又過了半個時辰,其間老人收了幾次線,都是空的,眉毛都皺了起來,又惡狠狠地瞪向初晨。初晨知他心中不爽,覺得自己沒有麵子,佯作不知,衝著他不溫不火地笑。


    如此幾番,台下的魚兒吃飽後相繼離開,越來越少,老人開始著急起來,頻頻看向初晨,初晨也不搭理。老人隻好把魚竿扔到她腳旁,她搖搖頭。老人眼裏寒光一閃,一把提著她的衣領就要把她往海裏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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