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縝指著大漢冷笑:“好呀,不知我等如何得罪了閣下,閣下要如此趕盡殺絕?”


    大漢身後一名侍從躍身而出,嗬斥道:“不得無禮!”


    大漢掀掀眼皮,冷光一掃,那侍從眼裏劃過一絲恐懼,躬身退下。大漢方笑道:“貴客此言差矣。我隻是仰慕二位風采,聽聞二位到處找出海的船,剛好我那裏有一艘,人少船大,旅途寂寞,想邀二位與我等一起坐船罷了。既然二位如此誤會,反而不美,我也不便強求,就此告辭。”居然真的起身要走。


    他這行為著實可惡,先是把初晨等人逼入死角,他又來這副高姿態。羅二眼裏戾氣溢顯,看向蘇縝,隻等他一聲令下,便要劈了這群人。


    蘇縝搖搖頭,對方顯然身份不一般,亦是有備而來,哪裏是能輕易就可以拿下的。就算是打贏這夥人,殺了他們,自己要想再像先前一樣,偷偷找船出海卻是不可能的了。事實逼著他不得不跟著大漢走,對方偏這樣欲擒故縱,他卻是抹不下麵子。


    他不便出麵,初晨可以,她歎了口氣:“那姓猴的老頭兒,我總算是明白你師父是誰了。”


    厚翁本來已經走到門邊,聽她這樣一說,停下腳步,奇道:“你這女子,老頭兒沒露兩手功夫,你怎麽又知道了?你倒是說說看,老頭兒的師父是誰?”


    初晨微微一笑:“我不是說你的功夫。我是說你能言善道,騙人的功夫。”


    老頭兒眼睛一轉,嘴角彎起來:“是誰?我看你說得可準,如果準了,老頭兒……”眼睛斜瞟著大漢,有些不敢說。


    初晨指著大漢笑道:“可不是他麽?”


    “大膽!”一群人齊聲嗬斥起來,聲響如雷,大漢眼裏寒光掃過,陰冷地看著初晨。


    從他散發出的氣勢裏,初晨感到了與彥信相同的王者之威,她不為所動,朗聲道:“要不然你和我打賭,幹嘛要看他呀?”


    “他是我主人。我自然要聽他的。”老頭兒摸摸腦袋。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衙役離這裏已是不遠了。


    “那就對了,你要聽他的。今天你做的事情都是他讓你做的,騙了人,害了人,還要這樣的逼人,欺人,我就是一個女子,也做不成這樣的事情。”初晨也冷笑起來。


    大漢哈哈一笑,“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請各位隨我來吧?”


    早有人打開一個小小的暗門,初晨冷哼一聲,招呼眾人率先跟上。暗門剛關上,衙役就如狼似虎地砸開了店門。


    暗門外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等眾人出了門,有兩個青衣漢子上來把早就準備好的青磚砂漿飛快地砌死了暗門。


    一個老實巴交的粗衣婦人上來對大漢施了一禮,默不作聲地打開院門。眾人出去,已是在另一條街上。剛出了院門,三四張大馬車飛馳而來,有人邀請初晨、蘇縝和虯髯大漢、還有厚翁上了正中那輛馬車,其他人則魚貫進入其他車中。


    羅二根本不聽安排,硬要跟著初晨。人家勸他,他就拿眼瞪人家。初晨道:“我這位羅兄弟自來跟我慣了,還是讓他跟著我們好了。”


    那大漢嗬嗬一笑,揮揮手,羅二如願以償坐在了初晨身後。馬車外表樸實,內裏樸素中暗藏奢華。在初晨看來,舒適度一點也不比蘭若皇室的馬車差,心中對這位神秘虯髯大漢的身份好奇萬分,同時也憂慮萬分。


    她暗自歎了口氣,一路行來,基本上都是有驚無險,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危急的時刻,看來真是好運到頭了。不知自己是何時落入對方眼中的,對方這樣千方百計把她們弄去,目的又是什麽。


    車行駛起來,大漢拿起一隻精美的琉璃茶盞,邀請眾人飲茶,“想必二位已經看出,我非蘭若人氏。我叫習也,乃是一個鋌而走險,謀求暴利的商人。不知二位怎麽稱呼?”他麵對著蘇縝,眼睛卻瞟向初晨。


    初晨縮在蘇縝背後不說話,在外人麵前,能不說話她就絕不多說一句話,這是她和蘇縝達成的默契。


    蘇縝喝了一口茶,讚了聲:“好茶!”神態自若的道:“習兄既然已經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我就不多說了。”這不過是客氣話罷了,人家既然早就盯上了他們,又怎會不知他們的底細?他也不在意喝不喝那茶,自己如今已是落在人家手裏,多喝那一口茶與少喝那一口茶有何區別?


    羅二很固執的堅決不肯喝那茶。厚翁勸他,他就瞪厚翁,弄得厚翁也覺得沒趣。低聲道:“你這人,是老頭兒平生見過的最不討喜的人。”


    羅二冷笑:“我又不是猴,幹嘛要討喜?”


    大漢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顯得很是豪爽:“此言差矣,不瞞二位,我隻知道貴客姓蘇,這位兄弟叫羅二,這位姑娘是你的師妹。別的,我可一概不知。”


    蘇縝自然不相信他這話,什麽都不知道,這樣拚命巴上他們做什麽?但還是淡淡的道:“我叫蘇縝,這是我師妹葉疏桐。”


    “二位一心想要出海,不知是要去哪裏?也許我可以幫二位的忙。”


    蘇縝猶豫了一下,“不瞞習兄,師妹身有暗疾,受盡煎熬,行遍天下而不得治。我聽說海瀾萬龍島有位姓白的神醫,想去碰碰運氣,鬥膽求他一治。”說是初晨的是暗疾,人家就不好追根問底。


    習也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初晨一眼,見她整個人藏在陰影裏,動也不動。皺眉道:“萬龍島麽?我剛好也有事情要去那裏一趟,我們正好同路。隻是我聽說這位姓白的神醫脾氣有些古怪,輕易不與人治病的。不過他夫人倒是慈悲,二位到了不妨曲線先求他夫人,想必可以如願。”


    白鳴燦的脾氣古怪嗎?明明是一個古道熱腸的行醫之人,習也怎會如此說?初晨看了習也一眼,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即便是隔著麵紗,她也可以感到他的肆無忌憚。


    習也提到了陸宛凝,想來他對萬龍島的情況也是熟悉得很。他大概已經對她和陸宛凝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懷疑,她和陸宛凝之間實在是太像了。聽見他說他也要去萬龍島,初晨心中一時百念紛呈,憂慮更甚。


    萬龍島有海瀾海域一半以上的製海權,在海瀾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是海瀾皇室重點盯防的對象,一舉一動皆在各色人等的關注之中。初晨很清楚,當初白鳴燦就很不願意與彥信扯上關係,後來在蕎山鎮事件、扳倒彥寧的鬥爭中,雖然萬龍島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那都是因為陸宛凝的關係。白鳴燦心疼妻子,白夫人心疼養女兼兒媳,白老爺子也有自己的考量。


    這一次的事情事關重大,誰知道萬龍島會是什麽態度,如果她順利見著了白老爺子,她尚能一試。但最大的可能是,也許她根本就見不著陸宛凝或是白鳴燦中的任何一個人。想到這裏,初晨不由心情沉重起來。習也對她說了一句什麽,她也沒有聽見。


    蘇縝微微碰了碰她,她才清醒過來,歉然道:“對不住,我身子不好,居然有些乏了,沒聽見習兄的問話。還請原諒。”


    習也嗬嗬一笑,狂傲的說:“敢在我說話時走神的女人,你算是第一個。”


    初晨等人臉上頓時不悅,羅二冷哼了一聲,初晨要攔他,已是晚了。他冷笑道:“我家夫人自然不同於別的女人。”


    “夫人?”習也微一愣神,隨即笑道:“原來葉姑娘已經嫁人了,不知葉姑娘夫家姓甚?”


    初晨淡淡的說:“夫君山野之人,不提也罷。”


    習也識趣地不再追問,轉而向他們描述一些海瀾風光和海瀾那邊的小國風土人情。他見識廣博,性情開朗大氣,常有精辟言論,就連羅二也聽得愣了神。


    車要出城,傳來一陣馬蹄聲,兵器交擊聲,人聲鼎沸,有人大喊:“不要放走奸細。”


    馬車猛然加速,向前飛馳。習也笑道:“各位不必驚慌,隻管放心品茶。”又道:“貴國皇帝真是讓我佩服呢。”


    語氣中頗多譏誚之意,初晨雖然對瑞帝沒有什麽好印象。但聽外人如此說自己國家的皇帝,心中卻是不舒服,“不知閣下佩服他什麽?”


    “佩服他用人之道。”習也大喇喇地瞅了她一眼,“若是在我們海瀾,像我們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活著踏進大海半步。就是跑出去了,也能在海裏讓他喂了魚。”


    初晨道:“他隻是因緣巧合成了皇帝,並不能代表我們蘭若沒有人才。貴國若是遇上這麽一位君主,蔫知不是如此,或許還不如我們此刻呢。”


    習也提起茶壺給眾人續茶:“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就傷和氣了。”神態間頗不以為然。


    初晨憋著一口氣,有心想要再辯駁一番,人家又倒理不理的,很是鬱悶。羅二也是不服,想說如果是彥信做了皇帝,蘭若根本就不可能是這個樣子,剛剛張口,就被蘇縝嚴厲地瞪了過去,隻得怏怏地閉上口。


    初晨注意到,如此迅捷的速度,車中的茶水居然沒有灑出半點,頗有些驚訝,暗自打量此車何處暗藏玄機。習也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道:“這車的技術是從海外傳來的,隻要路不是太坎坷,一般說來都很平穩。你若是喜歡,將來我送你一輛如何?”


    初晨噘噘嘴,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不敢,無功不受祿。”她仍然恨他嘲笑蘭若無人。


    習也的眼睛裏閃著亮光,一臉的笑意。初晨不自在起來,隻覺得雖然隔著麵紗,他卻把她所有的表情都看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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