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興走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居然找不到話說。初晨覺得氣氛壓抑詭異得她有些受不了,率先打破了沉默:“對了,你那時候把我氣跑了以後,遇到了些什麽?我怎麽都找不到你?”


    “我也不知道。你走了以後,我到處亂走,走著走著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就是在這裏了。”彥信語氣淡淡的,顯然很不配合她調節氣氛的舉動。


    初晨本想跟他講一下其他事情,但他不問,她也不好說。弄來弄去,氣氛更沉悶。


    初晨跳起來取了衣服,“我去後麵池子裏洗洗。”不等他回答,一溜煙溜了。雖然有些事情遲早都要麵對,但能逃一時是一時。


    彥信掀了掀眼皮,眼裏寒光一閃,手握緊了又放開。


    初晨一頭紮進水裏,回想起前些日子,彥信在這裏揭穿她的時候,兩人的那些對話,突然覺得很好笑。那個時候,她恨著他,怨著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向著這個方向發展。


    如果他和她一開始就不要彼此猜疑,彼此防備,有什麽說什麽,會不會不一樣?但是現在呢?上天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他們是不是還要繼續走以前的老路子?什麽事都藏在心裏,等到有一天,後悔也來不及的時候才後悔?可是和他廝守,以後還會遇到些什麽事情?他從來沒有掩藏過他的心思,他要權力,要江山,要得到這些東西,往往會付出很大的代價,聯姻是其中一種強有力的方式,那她怎麽辦?


    你到底要什麽?她輕輕問自己,是想看著他好了以後悄悄離開?還是想要和他廝守,不計一切的支持他,然後偷偷傷心?離開他她有些不舍,但她又不願意傷心,怎麽辦呢?她想了很久,也沒有得出任何結論。患得患失之間,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直到手上的皮膚都泡得發皺,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


    小琉璃穀很小,她唯一的去處就是彥信那裏,盡管她很不想去,但也不得不去。


    她回去的時候,彥信已經背對著她睡著了,把床外沿的一麵留給了她。她鬆了口氣,吹滅了燈輕輕在他身旁躺下。等她睡著以後,彥信翻了個身,輕輕把她圈入懷裏,貪婪地把頭埋入她的頸窩,低低歎了口氣。


    一大清早,就有人來敲門。初晨睜開眼睛,正好對上彥信的眼睛,他氣色好了很多,望著她微微一笑:“早。”


    初晨有些不習慣,覺得兩人挨得太近,有些曖昧,往外麵挪了挪:“我去看看是誰。”


    彥信圈緊她,把臉貼在她臉上:“不要管他。你再陪我睡會兒。”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間和臀部遊動起來。


    “不行!”初晨心中一緊,按住他的手,見他驟然變黑的眼睛,訕笑道:“你不是還沒好麽?”


    “我又不做什麽。就是想你了。讓我親親,好不好?就是親親,我想你很久,很久了。”他嬉皮笑臉地貼過來。


    初晨不假思索地推開他,“他們肯定有事,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敲門。我得去看看才行。”


    “牟興如果說什麽,你照著做就是。”彥信的聲音聽上去冷冷地。


    她火燒一樣的飛快穿好衣服,溜下床,不敢看他,把床略略收拾一下,拉好帳子,跑去開門。


    門口站著牟興和小米,小付,羅二。幾人都是一臉的嚴肅,初晨不明所以,看了看牟興,牟興給她遞了個眼色。


    小米對著她拱了拱手:“小葉姑娘,我們想看看公子的情況如何。”


    初晨退開,讓他們進屋,她主動打起帳子給他們看:“他還是老樣子。”


    小米低聲喊了幾聲:“公子?公子?”


    彥信動都沒有動。他失望地立起身,臉上露出哀戚的神色來,轉身對著牟興道:“牟大哥,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要等到那一天,現在我是不會走的。”


    牟興見初晨疑問的眼神,低聲道:“咱們出去說。”


    原來牟興告訴他們,彥信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又講了京城裏麵的形勢,讓他們各自取了金銀自找出路。原來這就是彥信不讓她把他醒過來的消息透露出去的真正目的,他是要試探,現在這種情況,他身邊不能再有任何懷有異心的人。


    小付抹著眼淚:“我反正是不走的,我要等公子。”


    初晨配合的道:“公子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牟大哥說的這個,是昨天我們倆商量的。我們覺得,你們這麽年輕,前途很燦爛,不能耽誤了你們。就是走了,也沒人會說什麽,隻管放心的走。”


    沉默寡言的羅二突然道:“京城裏麵是這樣的情況,皇上派來的人也許就等在外麵,姑娘就不怕我們這裏有人出去以後走漏了風聲麽?如果出去的人不懷好意,姑娘又打算怎麽辦呢?”


    初晨仔細打量這個其貌不揚的羅二,他跟在隊伍中,從來不出頭,話能不說就不說,平時看著挺木訥的,現在看來頭腦卻是最清醒的一個。她雖然不知道彥信和牟興打的什麽主意,但根據她對彥信的了解,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裏麵的人,隻要有人離開,不出十裏路,他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我以為,諸位都是公子精挑細選出來的,必然是他最為信任的人。經過了那樣的生死關頭,你們還能一直守在那裏等我們,已經超出了同袍的情義,那樣的事情你們必然是不會去做的。就是因為你們的這份情義,所以我更希望你們能有一個好的出路。”初晨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了這番假惺惺的騙人送命的話後,覺得自己果然是被彥信那廝教壞了。


    羅二淡淡一笑,低下頭不再說話,初晨覺得他一定看穿了她的用心,臉就有些熱起來。


    牟興已提出那個包袱扔在地上,包袱皮打開,裏麵龍眼大小的明珠和各式各樣的珍寶咕嚕嚕地滾出來,在雪地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好不耀眼。就是生長在世代功勳之家的小付,也被吸引了目光。


    “小葉說得對,之所以這樣安排,為的就是各位表現出來的那份情誼。但既然羅兄弟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便實話跟你們說了。我是不會離開的,除非公子落氣。你們走了,我們自然不會再留在這裏,不是不相信各位,而是為了小心安全起見,給大家都留一分情麵。以便將來大家再見麵時,彼此不是仇人,定要刀槍相見。當然,如果有人一定要做這個壞人,就最好祈禱不要落在我手裏。”牟興拔出佩戴使勁插入雪地之中,抱著手,小眼睛閃著寒光,眨也不眨地盯著幾人。


    小付走過去對著孤月峰跪下,舉起左手發誓:“我付原夏,對著雪狼神發誓,終生追隨公子,不離不棄,若有所違,叫我亂箭穿心,不得好死,付氏一門斷子絕孫。”說完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初晨被他發的這個重誓嚇了一跳,鮮見有人拿自己的家人來發誓的,可見他下的決心有多大。


    小米也毫不猶豫地掀起袍子跪了下去,同樣發了重誓。


    羅二輕輕一笑:“你們都有家人可以發誓,我卻是孤身一人,罪臣之子,隻有賤命一條,可怎麽才能發這個誓言呢?就算是發了也太輕,比不上你們的有份量。這樣好了,誓我就不發了,我這條命是公子給的,他什麽時候要,什麽時候收回去就行。”他彎腰從地上撿起幾顆明珠和祖母綠之類的寶石揣入懷中,“這東西不錯,我留著幾顆玩,你們不介意吧?”


    這人很有性格啊,初晨見小付和小米臉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來,唯有牟興神色不變,淡淡點頭:“你喜歡就拿去,你願意把命給公子,公子又怎會吝嗇幾顆身外之物!”


    羅二點點頭:“我得去看著那個小子。你們慢慢聊。”竟然轉身就走了,走了幾步回頭對初晨笑道:“你昨晚那碗湯很不錯,很久沒有喝到這麽有人味的湯了,謝謝。”


    有人味的湯?怎麽說得就像是人肉熬的一樣。初晨傻傻地看著羅二走遠,半晌才擠出一句:“他這人,一直都是這樣的?”


    牟興點點頭:“他是前左驃騎將軍之子,因為支持先後,被皇上以謀逆罪判處滿門抄斬,他被忠仆帶出,追兵來時,藏在農戶的豬圈裏才逃脫。後來隱姓埋名以乞討為生,稍大些便去投了軍,為了軍功命都不要,是被公子從死人堆裏翻出來的。從那之後便跟了公子。”


    “這樣的人麽?”小米頗為不屑地說了一聲,“跟著公子,隻怕是另有目的。”


    初晨卻想著,怕的就是他沒有任何目的,如果他有目的,反而還比較好用,比較放心呢。


    牟興摸摸頭:“我得去問問天維鈺那小子,他跟著咱們到底安的什麽心。也好早日作個了斷,這樣不明不白的拖著,浪費我們的精神。”


    初晨從廚下取了熱水出來,遠遠就看見牟興和羅二帶了天維鈺向彥信房中走去,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折回廚房。三三搖著尾巴挨過來,蹭著她的腿進了廚房。


    初晨扔些幹肉喂它,看著它吃東西發了一會呆,外麵一陣騷亂,幺幺和小二興奮地亂吠,三三豎起耳朵聽了一會,扔下幹肉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可是王力回來了?初晨心中一跳,隨即跟著跑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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