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摩雲沒有想到經過了這麽多,初晨居然還肯為了彥信做這樣的事情。女人到底是什麽?他想不明白這種奇怪的生物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麽。但就算是她可以為彥信做到這一步,他也有足夠的把握讓彥信走不出這座陵寢去。


    初晨確實一點都不想死,而且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熱切的渴望自己能活著。如果她不是一開始就表現出她不在乎彥信的生死,想必她根本不會有現在這個機會。她告訴自己,不管她和彥信從前怎麽樣,將來又會怎麽樣,她現在都需要他活著。隻有他活著,他們兩人才會都有希望。


    初晨毫不猶豫地指向彥信:“我要他活著。”她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放過彥信,他們就算是現在答應了放他一條生路,也會在她找到出口後馬上翻臉。她卻不得不自欺欺人的選擇這樣做,不到最後關頭,她總是心懷僥幸。還有雪狼神,她不相信雪狼神會輕易放過進了陵寢的這些不速之客。


    天維鈺對著初晨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過去照顧他。初晨走到彥信身邊,扶他坐下,給他點穴止血。她握住噬光,“我要拔了,你準備好了嗎?”


    彥信臉色慘白,氣息孱弱,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就那樣靜靜的望著她不發一言,眼睛黑得看不見底。初晨終於忍不住吼道:“你為什麽不躲?你想看著我被你害死啊?”


    “我躲不開。對不住,拖累了你。”他虛弱的笑,“我輸了,你跟他走。”他自己知道他的體力早就透支,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他湊在她耳邊說:“我死了以後,你再不會有什麽可以給他算計的東西,他定然會對你很好。如果你想跟他走呢,就吐出藥來,如果還是不想跟他走呢,也偷偷的吐出來,假裝還含著時不時的威脅他一下就行了。這樣很危險。還有你剛才做的事情都是無用功,趁早給我省點力,也給你省點力。”


    “誰說我想跟他走?”初晨給他包紮傷口的手不停,聲音有些悶悶的。幸好獨絕沒有下死手,彥信雖然出的血比較多,但並不致命。


    “忘憂都喝過了,你還怕什麽?”彥信嘲諷的看著她,“其實,你一直都讓我放過你,我不是沒考慮過。隻是想到你那麽值錢,又想到我可能找不到比你更美更好玩的女人,你要給我戴綠帽子,我會很沒麵子的,所以我才沒答應。剛才你為了我肯吃毒藥,感動了我,讓我幡然醒悟,原來我這種做法很不地道,我答應你了,你可以走了。去吧。”


    初晨停下來,低著頭看著地上,沉默不語。


    “風初晨,喊你走啊!你還在這裏做什麽?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才給我惹來這些無妄之災的,我不想看見你,你知不知道?”他突然對她大吼一聲,拚盡了僅存的力量把她猛地一推。初晨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眼淚也跌得重回了眼眶。


    她愣愣的望著他顯得有些猙獰扭曲的麵孔,原來他除了會諷刺她以外,他還會這樣凶狠地罵她掃把星,怪她拖累了他。她不示弱的望著他:“是誰拖累了誰還不一定呢。如果不是你當初多事,一定要我嫁給你,我現在肯定活得比誰都好。”


    彥信看著她搖頭歎氣:“你怎麽總是這樣笨?怪不得總是被人利用。我是走投無路才會跑來這裏尋寶的,順便尋仇的。不是為了你,我從來對你都不夠好,難道你不清楚?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你母親,所以想借著捉弄你毀掉你來報複她。隻可惜她的心太硬,沒有報複成,你明白了吧?你在我心裏其實就什麽都不是。你還不滾?難不成你真的愛上我了?你還真是賤!柳眉為什麽沒把你殺死?!”


    她直直的望著他慘白的臉孔和控製不住就要閉攏去的眼睛,心裏有什麽重新長攏。她突然笑起來:“你就這麽想死?我偏不讓你死,我讓你痛苦的活著。”她伸出一個手指,狠狠在他腿上的傷口處按了一下,滿意的看著他猛然睜開就要合攏的眼睛,呲牙咧嘴,死拚著不叫出聲音來,滿頭是汗的狠狠瞪著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初晨快活的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如果敢暈死過去或者裝死,我馬上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惡毒。其實我很想看著你的血慢慢流幹而死,但我想著,你就是這樣坐著等死,一點都不痛苦。我要讓你將死未死的,拖著一條傷腿,慢慢的折磨死你。”她不去看彥信憤怒的眼神,隻管抬頭向天維鈺要水:“我要水。”


    天維鈺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她,把腰上掛著的水囊遞給她:“悠著點,隻有三袋而已。”初晨先自己喝了一口,看著彥信幹涸開裂的嘴唇和渴求的眼神,惡作劇的問他:“你想不想喝?”


    沒等彥信把臉別開,初晨已經把水囊湊到了他唇上:“隻準潤潤嘴唇。”有新鮮大型傷口的人不能馬上喝水。做完這一切後,她把水囊掛在自己的腰上,頭也不抬的對天維鈺說:“這袋歸我了。”半蹲下去對著彥信命令:“起來!別像一條癩皮狗似的。”彥信閉著眼睛不動。他以為他這樣就可以了嗎?初晨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彥信猛然睜開眼睛,用要吃人的眼睛瞪著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你給我等著。”居然就把手伸給了初晨。


    初晨拖著他的手,將他大半個身子靠在她肩上,咬著牙一使勁硬生生的將他拖了起來,率先往前走,蕭摩雲等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初晨知道,他們之所以這樣放心的任由二人走在前麵,隻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全部的食物,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放心。


    蕭摩雲目光如刺芒一般紮在二人背上,幾次他額頭的青筋暴起來又被他強自按捺下去。天維鈺用大家都剛好聽得見的聲音勸他:“就讓他多活一時,活到出口處又何妨?”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會是怎麽個結局,無非也就是滿足初晨的一點小脾氣而已。


    初晨和彥信都像沒聽見他這話似的,反而越走越穩。有很長一段時間,彥信沒有半點力氣,全身都掛在初晨身上,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那兩條腿比灌了鉛還要重,卻不得不往前一步一步的挪。還要時刻關注著彥信是否又要昏昏睡去,蕭摩雲是否會在後麵搗鬼。


    他們自然是不能輕易就把蕭摩雲等人帶出去的,一旦找到出口,就是彥信的死亡之時和初晨被蕭摩雲強逼之時。


    隨著他們的深入,見到的甬道兩旁白玉石雕成的壁畫也越來越多,初晨眼角掃著,這許多精致的壁畫無非是在講述一個漫長的故事。故事內容就和風子瑛在風氏祠堂裏跟她講的沒有什麽兩樣,隻不過更詳細一些,更細膩一些。


    開篇就是亂紛紛的戰爭場麵,無數的男女老幼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或坐著,或站著,或躺著,表情痛苦掙紮,悲傷的望向天際,仿佛在等待什麽。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一個女子騎著駱駝從沙漠深處出來,遇上了一隊軍士打扮的人馬。那隊人馬馬兒體型雄壯剽悍,軍士姿勢威風凜凜,簇擁著一個身背大弓的少年將軍。刻壁畫的人功力深刻,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將軍,以及將軍看向女子那充滿愛意的眼神。


    女子跟著將軍到了一處美麗的宅院,過著幸福安逸的生活。接著是女子流淚而去,在雪山之巔遇見了兩匹狼。一日,兩匹狼從山下拖了一個奄奄一息的書生上了山,女子精心照顧書生,書生身體康複以後與女子成婚。到了這裏,任何人都明白,女子其實就是孝敏睿皇後,而書生就是宏遠帝。


    接下來的場麵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蘭若開國史上的大事。到處都有孝敏睿皇後的身影和她悲傷的眼神,其中最讓人震撼的是一副孝敏睿皇後刺死先前出現的那少年將軍的圖。少年將軍握著孝敏睿皇後握劍的手徐徐倒下,一臉滿足的微笑,看向孝敏睿皇後的眼睛裏充滿熾熱的愛意。孝敏睿皇後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但是那雙眼睛,雖然是壁畫,初晨卻覺得那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為悲傷的眼睛。


    她不知不覺就在那副壁畫前停下,眼睛再也挪不開,心底深處生出一種絕望而又無可奈何的悲哀來。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孝敏睿皇後為什麽會不願意萬民景仰,隻願意獨自躲在風氏祠堂那個昏暗的角落裏默默無聞。她情不自禁地用騰出一隻手,細細觸摸孝敏睿皇後那張臉,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小風,你看出什麽來了?”獨絕有些緊張。到底是天氏的子孫,他的身上還流著風安然的血,從一進來開始,他就隱隱有些慌張。其他兩人雖然沒有問初晨,心裏一樣的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初晨就像沒聽見獨絕的問話,仍然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一直半死不活的彥信突然狠掐了她的腰一把,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中邪了?”


    初晨被疼痛驚醒,緩緩移動因長時間不動而顯得有些酸痛的眼球看向彥信,神情茫然而痛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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