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想要什麽?”


    “你跟我去北岐?”


    “你是北岐的什麽人?”


    “這重要嗎?”


    “不重要。”


    “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等我想去的時候必然會去。”她又沒答應過他什麽時候兌現這個諾言。


    “你——”蕭竹衣笑成一朵花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你怎能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初晨笑起來,“在這世上,你是我最佩服的人。”她指著他:“蕭摩雲,北岐九皇子,俊美無雙,其母林貴妃,為蘭若人。自幼隨世外高人於山中靜修,練就一身絕好的武功和世人難出其右的計謀,江湖人稱竹衣公子。蕎山鎮火災的受益者和操縱者之一,現在你倒來跟我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蕭竹衣微微一笑:“不錯,我就是蕭摩雲。看來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笨,可為什麽在天彥信麵前,你就那麽沒有腦子呢?難道真的是愛情令女人愚蠢?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你來跟我說說看,此次火災我怎是最大的受益者和操作者?難道你不認為,最大的受益者和操作者其實是你夫君嗎?其次就是你了。我就算在中間做過什麽,都隻是為了你呀。”


    初晨當然不打算告訴他,她是蒙的。


    北岐這位九皇子生來命運多舛。其母林貴妃生他的時候因難產而死去,他不吃奶媽的奶,成日哀啼不已。眼看就要夭亡,北岐皇宮外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言道他有法子救這位小皇子,但小皇子需得隨他到深山中靜修,直到十八歲才可以回到宮中,到時可展淩雲之誌,造福家國,否則克父克母,自身亦不得安寧長壽。


    北岐皇帝篤信道教,聽了這話,再加上愛妃難產而死,就有了五分相信。讓人抱出小皇子後,道人隻在他頭上摸了一摸,小皇子當下便停止了哭泣,望著道人一笑,道人讓奶媽過來喂奶,小皇子也就乖巧的吃起奶來。眾人皆以為奇,北岐皇帝相信了道人的話,並請道人賜名,道人說此子聰慧,摸了一摸便乖了,且將來必定壯誌淩雲,不如就叫摩雲罷!自此蕭摩雲被道人帶走,直到幾年前才回到北岐皇宮,長得一表人才,頗有仙人風姿,智謀權術北岐無人能出其右。初晨早在北地的時候,就曾經聽在北岐經商的商家將此事當做傳奇故事來講。隻是她當時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這個傳說中的主角有了交集。


    初晨仿佛不曾聽見蕭摩雲的諷刺,關於彥信的一切,她都盡量選擇忽略。順手將半幹的頭發綰了個髻,拿起一根銀簪別上,她就是再蠢,也猜得到北岐會利用此次的事件大做文章,不過,這些家國大事,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於是答非所問:“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見著北岐人眼中天仙一樣的九殿下?”


    蕭摩雲眯起那雙狹長的眼睛,輕輕按住她的肩頭,初晨掙紮,掙不開,“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剛才我是故意讓你知道我來了的,如果我真的想看你,你以為你躲得開?”蕭摩雲伸手自初晨頭上取下那根銀簪,“我好歹也算是幫了你的忙,這個就算謝禮吧?”如果不是有獨絕跟著,他早就把她直接擄走了,還用得著跟她這樣費口舌嗎?


    初晨伸手去奪銀簪,他早有防備,一個旋身便到了門口,留下一串笑聲:“不過是一枝普通的簪子而已,你怎的這樣小氣?”


    初晨立在門前對他招手:“這簪子你拿了會後悔的,還是還我的好。”


    蕭摩雲笑:“要我不拿也不難,你跟我走不就是了?”


    初晨也笑:“等獨絕醒來,我跟他說,看他的意思罷?”


    “既是這樣,我還是拿簪子的好,等將來見了廣陵王,我就跟他說,這是你給我的定情物。”蕭摩雲似極怕獨絕,一溜煙地走了。


    待蕭摩雲走遠,初晨方從懷中摸出另一根銀簪來,細細撫摸著銀簪上精工細刻著的流雲花紋。她恍若又回到了那個煙雨濛濛的早晨。那個早晨,彥信用這根銀簪偷偷換走了她妝盒裏的一根一模一樣的銀簪,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可他不知道的卻是,她向來最愛在這些首飾中藏東西,每樣東西的輕重變化都在她心中。她偷偷打開了這根銀簪,卻發現被彥信設計弄走的那半截碧血浸透的玉簪恍然就藏在裏麵,彥信脖子上帶的那個,是假的。


    他真狡猾啊,騙走她的東西,又將這東西重新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果她和別人去偷,就隻能得到那根假的。可是這樣一來,她更好奇這半隻簪子的秘密了。所以,她也裝暈,在最合適的時候,她帶走了它,它本來就是屬於她的,它就是有什麽秘密,也應該屬於她。為了以防萬一,她也弄了幾根一模一樣的來帶在身上魚目混珠,蕭摩雲拿走的那隻也是假的。這簪子隻能與她小時候在颶風雪原上刺傷的那隻雪狼有關,莫非,颶風雪原上有個天大的秘密嗎?雪狼神,又與那個秘密有什麽樣的關聯呢?


    蕭摩雲站在樓下,一動不動望著那窗裏的倩影,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那屋裏黑了,什麽都看不見,他方轉身。一回過頭就看見流風提著一盞氣死風燈站在廊下,滿臉是淚,恨恨地瞪著他。


    蕭摩雲微微一笑,對她招手:“流風,去給公子端點好酒好菜?”


    流風怒道:“我不要叫這個破名字!”


    蕭摩雲愣了愣:“你怎麽了?”


    流風狠狠地將燈籠砸在地上,哽聲道:“你怎能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你當初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是多麽的歡喜?但你隻是想起了她,因為她姓風,所以你就讓我也跟著她叫風嗎?她是早晨初起的清風,可以吹進你的心裏,我卻隻是一團在牆角打轉,惹人厭的亂風,你怎能這樣不公平?我恨你!”流風跺跺腳,哭著跑了。


    扔在地上的燈籠被火苗烤著,騰地燃燒起來,火光把蕭摩雲美麗精致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蹲下去,認真的將燈籠上的火撲滅,一條黑影掩在暗處低聲問:“少主,流風跑出去了,要不要屬下去追?”


    蕭摩雲望著地上的燈籠,像看一件複雜無比的東西:“由她去。她既然呆在這裏不快活,就由她去。”


    “可是少主,流風她知道的太多了。”


    “讓人把她送回北岐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出來。”蕭摩雲突然伸腳踩爛了那被燒了一半的燈籠,如果,世上沒有獨絕這個人,那該有多好?他辛苦謀算了這麽久,怎會在最後關頭突然冒出來這個人?“我要知道關於獨絕的一切。”他對著陰影裏的人丟了一句。


    “少主——”陰影裏的人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道:“少主,主上已經讓人來催了。下個月就要動兵,催您快回去呢。”


    蕭摩雲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初晨煩惱地發現,她和獨絕走到哪裏,蕭摩雲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哪裏。他也不過來和她打招呼,就那麽遠遠地望著她,聚精會神,專注得像在穿針一樣。無論她是在吃飯,或者是在喝茶,又或者是在說話,他都那樣看著她,到了最後,她全身不自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她提議讓獨絕去嚇唬蕭摩雲,但獨絕說他和蕭摩雲的師父有極深的淵源,他不好這樣無事生非,初晨鬱悶得想買一塊豆腐撞死。更要命的是,蕭摩雲身邊一個十來歲,梳雙髻的小姑娘總是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緊緊盯著她,初晨從小姑娘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分明看到了惡毒的殺意。她想不出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個小女孩,但她下意識地記住了這個女孩子的麵容和聲音。


    這個秋天,沒有秋高氣爽,反而常見的是纏綿不斷的秋雨。在離北地不過幾十裏的悅來客棧,初晨開始了第一次晨吐。天氣不好,悅來客棧大堂裏隻有初晨、獨絕,還有蕭摩雲那一幫人。初晨和杜絕坐在窗邊的位置上,蕭摩雲照例坐在離她兩張桌子遠的距離,她隻要一抬起頭,就可以看見他的臉和專注的眼神。


    店家端上飯菜,還來不及動筷子,初晨就捂住嘴跑了出去。她不願這樣狼狽,但喉頭衝出的酸辣感讓她根本忍不住,隻來得及奔到廊下,就吐了個天昏地暗。有人輕輕拍她的背,細心地遞過絲帕和漱口的溫水,她回頭,剛好對上蕭摩雲溫柔而擔憂的眼神,初晨刹那間淚流滿麵。


    “你?”蕭摩雲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初晨強笑:“昨夜感染了風寒。”她盡力讓自己自若地離開,她不能讓他知道這個秘密,他是蘭若的敵人,也是她肚裏這個孩子的敵人。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定會利用這個孩子來做無數的文章,她不能冒這個險。


    蕭摩雲在後麵大聲喊:“你不要擔心,我願意負責的,讓我和你一起養大他吧?”


    初晨踉蹌著停下腳步,回頭,蕭摩雲望著她得意而妖豔的笑,“你沒聽錯,我那晚不是衝動,是真的喜歡你。”他這話說得,任何人聽了,都會以為初晨和他有了什麽苟且之事,而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就是他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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